春末夏初的午后,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來,

    长安城的街道上也出现了短暂的空寂,而在乐坊外,那些吃过午饭的人又陆陆续续的來了,

    乐坊提供的饭菜不错,很符合苏无名的口味,而在苏无名吃过午饭之后,因为闲來无事,便决定在乐坊到处转转,其他才子沒有官位,自然是不能到处走的,只能在特定的地方走,可苏无名是大理寺司直,在乐坊中走走,还是一点问題沒有的,

    权力,有时就是特权,

    乐坊除了前面那个供人比试的大厅外,还有一个后院,后院就相当于是一个很大的府院,府院之中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有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小小庭院,而这些庭院,都是歌姬舞姬居住的地方,当然,除了这些外,还有其他许多地方,比如说专门排练的地方,比如说吃饭的地方,换洗衣物的地方,等等,

    不过这些地方,就算苏无名是个官,也是去不得的,乐坊之中大部分都是女子,苏无名一个男人怎好乱闯,所以苏无名吃过午饭之后,走过了几座亭台楼阁,便到了一处人工湖,人工湖并不是很大,大概有五六亩的样子,此时湖里遍植莲藕,荷叶亭亭,有几个甚至露出了尖尖角,荷叶之下,有鱼儿群游,好不惬意,苏无名看到这些之后,便不想再动,于是在湖边坐了下來,托着下巴看那湖里的景色,

    不时有清风吹來,吹起苏无名的衣袂,也吹的那些荷叶摇摇晃晃,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静谧,让人好生喜欢,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來:“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到这个地方來的,”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惊讶,当然,也有三分怒意三分惊恐,毕竟乐坊后院,很少有男人光临的,

    苏无名也有些惊,有些怕,于是连忙起身想要道歉以说个明白,而就在苏无名起身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那个刚刚说话的女子,那女子很美,美的惊艳,美的无依,聘聘婷婷间有着让世间男人为她粉身碎骨的魅力,

    女子着一袭白衣,清风吹來,吹的她衣袂翻飞,仿若人间仙子,女子眉头微蹙,似乎对苏无名的举动有些恼怒,而她这微蹙的眉头,更让她的美平添了一分说不出的魅力,

    苏无名不由得痴了,以至于连刚才想要说的话都忘记了说,他只是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暗想,这女子,怎么这般的美,袅袅身姿,淡淡容颜,美的这般脱俗,美的让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被苏无名这般看着,女子终于忍无可忍,怒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大胆子,怎么敢进这里來,”

    女子发怒的摸样也是美的,不过她这一怒倒是把苏无名给唤醒了,苏无名连连行礼说道:“姑娘莫生气,在下苏无名,因为吃过午饭闲极无聊,所以來此小坐,还请姑娘恕罪,我这就离去,”

    说着,不等那女子作答,便急匆匆的逃了去,而直到苏无名回到乐坊大厅,才突然意识到,刚才怎么忘记问那女子名字了,

    而就在苏无名作这般想的时候,湖边的美人,也不由得愣了一愣,心中暗想,他便是那个名动长安城的大才子苏无名吗,

    风仍旧在吹,似乎想要吹散一些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印在了人心,便任凭风吹雨打,只怕也消除不掉吧,比如说,一段美丽的邂逅,

    大厅内有些嘈杂,那些吃过午饭的才子坐在一起聊天,他们什么都聊,天南地北,诸子百家,他们都是读书人,他们从各地而來,他们有的是东西聊,他们仿佛一见如故,他们甚至忘记了,他们是对手,是要在才子大赛上拼杀的,

    也许,这就是大唐人的胸怀吧,比试固然重要,可所谓的名次又怎比得上朋友在一起的畅意与风发,

    苏无名显得跟这些人格格不入,他还在沉思,还在沉迷,沉迷那个美貌的女子,沉迷她那无人可比的风姿,以至于耳边所有的嘈杂,都被他自动的屏蔽掉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第四场比试终于登上了舞台,

    第四次的出題人是张端,张端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可因为读书的关系,他虽然年纪不小,可却仍然显得颇有风度,一身衣衫更是搭配的恰到好处,胡须修剪的整齐,若是离的进了,会觉得他连眉毛都修的两半对齐的,这样一个人,似乎正迎合着他的名字,张端,端正,

    张端的确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他甚至有着后世人所戏称的强迫症,无论任何事情,他都不允许乱,亦或者不对阵,他的眉毛要修的两边一样,他的衣衫要穿的最为得体,而就连这些才子的座位,他都要两边坐好,后面的向前坐,要做到对齐工整,

    这是一个对事情很喜欢较真的人,那几个评委好像对张端的这个习惯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并沒有说什么,而那些才子,虽然心中颇有些不满,可因为对方身份尊贵,他们也不敢多言,只私底下偶尔抱怨一两句,苏无名发现张端有强迫症后,不由得耸耸肩,淡然笑了笑,强迫症可是很难遇到的,而像张端这么大年纪的强迫症患者,苏无名更是第一次见,

    张端在上面看众人都坐好之后,这才开口道:“今天的第四场比试,由我出題,不过我出的題仍旧是文,可又跟文比不同,这次我们比一个特殊的題材,对子,这是老夫我研究多年才研究出來的,今天,姑且试一试尔等的机智程度吧,”

    张端说出这番话后,众人在下纷纷提出了不解,这些人都是读惯了诗词歌赋的,还从來沒有听说过对子,如今突然让他们对对子,这不是难为他们吗,

    而就在众人这样嚷嚷的时候,苏无名心中却是乐了的,别人不知道对子是什么,他却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因此他倒一点不为此担心,只是他有些疑惑,根据他所知,对子的起源应该是五代后蜀的孟旭,要比现在晚上个百十來年,这张端,怎的就突然提出了对子呢,

    不过很快,苏无名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对子,顾名思义就是对仗工整的句子,而从古到今,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赋亦或者诗经等等,里面都有许多对仗的句子,而这些对仗的句子,往往是这些诗词歌赋当中最受人喜欢的部分,张端六十多岁,博学的很,因此将那些对仗工整的句子一番整理,先那个孟旭而出世,也并非不可能吧,

    就在苏无名做这般想的时候,张端已经在上面开始为大家讲解何为对子,如何作对了,这些人都是才子,诗词歌赋虽不是样样精通,可也都有惊世之才,因此当张端将他总结出來的规矩说了一遍后,这些才子便明白了,而且是真的明白了,换言之,所谓的对子,不过是把诗词歌赋当中对仗的句子挑选出來罢了,而对子首先要对仗,再者便是意境了,

    这样一番教授,大家纷纷对此喜欢上了,对仗短小精悍,颇有趣味,怎不让人喜欢,

    规则讲好之后,接下來便是比试了,而比试的规矩是这样的,由张端给每人出一对子,对出來的方可晋级,当然,如果张端想被谁多出几个,那么那个人也必须接着,对不出來,不好意思,出去,

    不过,至于什么情况会让张端对那人多出几个对子,那就不是大家能够猜测的了,也许张端看那人不顺眼,要把他难住出局,也许张端心里不开心,就是想为难他,

    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二十几个,因此一个一个对子,倒也不怎么浪费时间,大家坐的很整齐,张端首先对坐在首位的那个人出了一个对子,曰:围棋赌酒,一着一酌,

    张端出了这么一个对子后,那名才子颇有些紧张,不过他毕竟是个才子,很快便想出了一个,于是连忙答道:“坐漏读书,五更五经,”

    张端听了那名才子的对之后,很是欣赏,微微点头后,便又去问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是元中温,因为元稹的名气,张端对元中温很是客气,不过客气归客气,題还是要出的,而且出了一个比较难的,曰:心口十思,思子思妻思父母 ,

    这个对子比之诗词中的一句对仗有些不同,不过要的也不过是对仗工整,元中温略一思索,便脱口说道:“寸身言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元中温此对一处,整个大厅只是皆是赞许之声,先不说对仗如何,就元中温句中的意思,就足够说上一说的了,如今的这里的才子,那个不是唯皇命是从,就算那句对子有拍皇上马屁的嫌疑,那也是听來破为顺耳的,他们读书考取功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谢天谢地谢君王吗,

    张端对元中温的回答颇为满意,因为这个回答很符合他们这些臣子的心思,而且也让人说不得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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