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方芳很失落,不过也认命,此一时彼一时,时运乖蹇就这样。她深深地做了几次长呼吸,稳了稳情绪,打电话叫來了丁方才。

    “停车场收费的事,我看你还是放开手吧,我是无能为力了。”丁方芳不想在丁方才面前表现出失意,淡然笑道:“我跟市里的某些领导联系过了,这两年是特殊时期,他们不打算跟潘宝山争强,主要是稳住阵脚,然后等时机成熟再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要割肉放弃停车场收费经营?”丁方才很不情愿,“那一年可是一百多万呐!”

    “如果你人要是栽了,一千万、一亿又有什么用?”丁方芳见丁方才脑筋不拐弯,两句一说心情就不平静了。

    “不就是个潘宝山嘛,实在不行我就到富祥去一趟。”丁方才哼地一笑,“当初不就是挂了猴子头嘛,不但替你出了气,而且也保了你的安稳,否则那会潘宝山在省广电局还不知道要怎么捏把你呢!”

    “简直昏了头你!”丁方芳一听忍不住大喝起來,“现在形势变了,松阳是潘宝山的天下,你再胡作非为沒人能保得了你。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沒什么关系了,不说人走茶凉,现在我根本就沒有那杯茶了,再怎么硬着头皮求人家力度也不够!”

    “姐你别急斗,我知道你不行了。”丁方才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不过我手里还是有张牌的,只是以前从未用过而已。”

    丁方才的漠不关心让丁方芳一阵揪心,姐姐失势了,做弟弟竟然不当回事,实在是沒点亲情味。不过想想丁方才一贯的表现,丁方芳也只能是一声暗叹。

    “是啊,我是不行了,你手里的牌是谁?”丁方芳闭目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管康啊。”丁方才好像挺兴奋,“以前有几次找他,可沒少喂食,难道他还个数?”

    “我劝你还是赶紧省省吧。”丁方芳道,“管康是能惹的人?他做事都是有考虑的,而且滴水不漏,你喂食给他,有证据?”

    “沒有什么太有力的,只有点录音。”丁方才道,“不过那录音也不太能说明什么,他的回话非常刁,听不出什么破绽。”

    “就是说,嘴上拒绝手上收?”丁方芳问。

    “对。”丁方才道,“你说这种情况能不能找他?要不便宜都让他给赚了!”

    “便宜个鬼!”丁方芳道,“我可警告你,别去找管康,否则你会死得不明不白!”

    “什么不明不白,他管康敢对我做出那种事?”丁方才道,“别忘了他手上还有包庇杀人罪呢,到时我一个豁出去把弄死陆皓的案子抖出去,他得兜着走!”

    “不提那事你能死啊!”丁方芳真是被刺激到了,“到最后丢掉性命的可是你!有关陆皓的案子,管康手里有你的证据,他老早就有预谋了。”

    “我也就是说说嘛。”丁方才不以为然,“再说,我不说难道事情还就不存在了?不会的,替死鬼何大龙还沒出來呢,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我的意思是说,管康他不能对我无视,因为有些事他脱不开干系,想想他可是风光无限的市长加公安局长,舍得那一身的荣华富贵?”

    “那你也把管康看得太高了点。”丁方芳又着气了,直喘粗气,“告诉你,沒准潘宝山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他收拾了,你还指望他?”

    “还有那可能?”丁方才显然沒想到,“那姚市长方面的力量很弱嘛。”

    “不是弱,是隐藏实力。”丁方芳道,“韬光养晦你懂不懂。”

    “唉,说得好听,可听起來真不是滋味啊。”丁方才听到这里摇了摇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哦。”

    “别光顾穷感慨了,认清形势才要紧。”丁方芳道,“现在松阳就是潘宝山大权在握,有钱不和有权斗,你就窝一窝尾巴,该淌血的要淌。话说回來,你那点钱又算什么?”

    “怎么了,我那一大拖拉事业加在一起,九位数还少了?”丁方才骄傲地撇起嘴巴,“九位数的存折,我有好几个呢!”

    “尾巴别翘那么高,穷人乍富不可一世,其实连人家脚后跟块皮都不如。”丁方芳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信不信你所有的一切家产,一夜之间就可以归零,或者说,家产还在,你人却沒了。”

    “说什么呢你!”丁方才不乐意了,“我找你帮忙,可不是光听你说丧气话的。”

    “我说的不是丧气话,而是救你的灵丹妙药。”丁方芳摇了摇头,对丁方才真是恨铁不成钢,根本就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就你们搞宣传的嘴好使,尽是说假话大话空话來挑情绪搞欺骗,对我不管用!”丁方才也是一肚子牢骚,“行,我的事以后不要你管!”

    丁方才说完扭头就走,丁方芳也不喊,现在她的确已经无能为力,由着他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二天,丁方才便直接找管康。

    管康看上去心事重重,对丁方才的到來显然沒有耐心,在他的印象里,丁方才过來都是找发财路子的,很惹烦。

    “管市长!”丁方才说话虽然狂,但在管康面前有着一贯的奉迎热情。

    “哦,又有什么事啊。”管康头都不抬,只是翻了翻眼皮,“长话短说,我手头上很多事都在忙。”

    “就一刻。”丁方才点着头笑道,“昨天报纸上对我承包的车站、医院还有几个超市等地方的停车场进行了报道,说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管市长你看看,能不能支一腿,帮忙说说话?找有关部门活动一下最好,费用方面好说,一二十万不成问題。”

    “这事,你找我怕是行不通,我哪有那能耐?”管康一皱眉,“你不先打听下,那报道是谁让写的。”

    “潘宝山啊。”丁方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嚯,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管康歪嘴轻蔑地笑了下,“好歹你也在政府部门呆过,潘宝山的名字就那么轻巧地说出來?”

    “不就是个市委书记嘛。”丁方才并不觉得什么。

    “你是做生意捞钱把头脑给捞坏了吧。”管康一点情面都不给,“市委书记的官说起來也不算大,但在松阳这地方足以让你倾家荡产,你能跟他对着干?”

    “他凭什么?”丁方才并不服气,几年來的膨胀让他真的有点看不清形势了。

    “不凭什么,就凭他是市委书记,松阳市的一把手!”管康气恼地推开面前的材料,手指点着桌面直响,“我说丁方才,你有钱烧得手痒痒可以发发疯,但不能烧了脑袋啊,怎么连三岁小孩的智商都不如?你真不把潘宝山当回事?”

    “管市长,不是我不把潘宝山当回事,是因为我觉着有你做靠山啊。”丁方才被说得压不住火,“我们是什么关系先不说,起码你在我眼里是响当当的人物,是不是?”

    “别抬举我,到现在我心神一直都不定,沒准哪天潘宝山就拿我开刀试问。”管康道,“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都到这份上了,你说我还能帮你说什么?”

    丁方才一听还真觉得不是回事,管康怎么说也是一个骨子里又狂又狠的人,连他都说要夹着尾巴,难道他在潘宝山面前还真是要逆來顺受?

    就这么一寻思,丁方才的气焰就消了下去,原本想暗示性地要挟一下管康的话也沒了勇气说出口。

    这种情况下就沒什么再可说了,很快,丁方才就从管康的办公室离开,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经过这么一折腾,丁方才的头脑也开始清醒过來,觉得还真是要接受现实,胳膊拧不过大腿,几个停车场的事放手就放手,反正也只是一时割肉,等潘宝山失了势再一个个摸回來大补一下。

    丁方才的这个决定刚刚好,因为物价局长李开來已经开始打他停车场的主意了。

    自从潘宝山到自來水公司调研水价之后,他的动向就开始被李开來密切关注,包括随后的电费下调配合工作,李开來都做得非常到位,目的就是要贴近潘宝山。现在,停车场收费的事再次进入视野,李开來又开始忙动了,他头一天看到报纸后,仔细分析并稍带打听了下,就大概知道是潘宝山的指向,因此,次日一早他就召集了局党组会议,对市区所有的停车收费场所进行拉网式紧急排查,坚决取消不合理收费项目,对老百姓意见大的收费项目,则要坚决进行调整。

    其实排查只是个借口,主要是把审批过的停车场收费项目拿过來一一过堂,哪些合理不合理都是很明显的,无非就是理由的多少而已,要想处理随便一抓都是问題。

    李开來根据报道的内容,把火车站、汽车站、医院、超市方面的广场、停车场申报的停车收费项目列入重点检查对象,决定重新审核审批有关收费的批复,而且行动非常迅速,当天晚上就形成了决定,有的撤销、有的调整。第二天上午,他就拿着局党组会议上形成的材料,抖抖呵呵地前往市委市政府大院去找潘宝山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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