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花最终楼郁离也只收到一枝。

    离开时,  他脑子里也回忆着谢拂给出的理由。

    “花这种东西,一枝就够了,如果有很多,  又怎么能看清这一枝有多美呢。”

    楼郁离怀疑那人是在借花夸自己,但没有证据。

    “回来啦?”方女士正在插花,  随意看了一眼,  见自家儿子手里还拿着一枝玫瑰,挑眉问,“谁送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楼郁离自己买的……她儿子还会买这种附庸风雅追求浪漫的东西?

    楼郁离被她看得不自在,  莫名不想让人知道这花的来历,干脆故作随意地将花插进方女士的花瓶里,  “你要啊,  那送给你了。”

    方女士看得皱眉,  她这一瓶素静的花里多了一枝艳丽的玫瑰,  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给我干什么?我这儿可装不下。”

    楼郁离当即从花瓶里抽回来,“随便在卖花的小姑娘哪儿买的,不要还我。”

    说罢,他噔噔噔跑上楼。

    欲盖弥彰。

    看着他的背影,  方女士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打电话给楼郁离的朋友,询问今天他们去哪儿了,见到了谁。

    得知答案的时候,方女士诧异挑眉。

    “难道还真成了?”

    楼上,  楼郁离靠在椅子上一边转动着椅子,  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手里这枝花。

    鲜花保质期很短,很多人以花喻情,  却忘了花也有开谢,  情也有长短。

    谢拂那看似认真,  实则更像是一时兴起的喜欢和追求,又能持续多久呢?

    “想来楼小少爷这段日子也被我的肆意追求而弄得烦心,不如我们做个约定?”谢拂的话言犹在耳,那从容中带着些许笃定的表情也在楼郁离心中挥之不去。

    “什么约定?”楼郁离假装自己并不好奇,矜持而随意地问。

    “给我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后,你依然不答应我的追求,那我就……”谢拂语气拉长,刻意勾动人心。

    “那你就怎么?”楼郁离到底还是上当问了出来。

    谢拂无奈摊手,“那我当然只能放弃了。”

    楼郁离心头一滞,一股空落落的情绪似乎在心里蔓延开。

    谢拂还没放弃,他竟已经有些失落,

    他微垂下眉眼,遮掩着神色,忍住心头突如其来的烦躁,微微嘲讽道:“不是说你追求是你的事?轻而易举就放弃,看来你的喜欢不过如此。”

    他没看谢拂,不想看,烦他。

    耳边却传来谢拂一声无奈的轻叹,“没办法,谁让你不喜欢呢。”

    楼郁离微微咬唇,似有话想说,却又将那没说的话咽了下去。

    “何况,因为自己肆意的追求而让对方感到困扰,这也不是一个君子应该做的事。”

    真正的君子,可以情藏于心而不为人所知,只要他好就心满意足。

    楼郁离:“……”

    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起身走人的,不想跟这家伙继续玩下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屁股始终没有离开座位。

    面对这场无聊的游戏,他竟不想离去。

    “阿拂,明天我要带队去参加比赛,接下来一周都没时间回来,这一周你看着点小冉可以吗?”饭桌上,钟雅君礼貌地询问。

    谢拂当然没问题,微笑着答应道:“钟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小冉的。”

    钟雅君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谢冉哼哧哼哧刨了几口饭,“妈,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照顾,我哥那么忙,你别让我打扰他行不行。”

    他哥这种人,平时休息的时候看看就行,一天到晚都看着,是他心理压力不够大,还是闲得想上进?

    谢冉想得好,家里已经有那么优秀的大哥,也不需要他努力奋斗,当然要好好玩,从小玩到老。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唉,真是件悲伤的事。

    谢拂在想,原主到底是怎么能对这样的人误解十几年的,这种脑子要真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也顶多是想着怎么请假逃课打游戏。

    能把这种人当成敌人,十年如一日地防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原主也是个人才。

    “照顾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怎么能算打扰呢。”谢拂挂上一个“好哥哥”的面具,温和中带着严肃地说,“我忙的只是工作,没有我也有别人做,工作哪有家人重要。”

    经常因为忙工作而忽略家人的谢父:“…………”

    突然有被diss到。

    “咳咳……”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那个,我最近也不用出差,也可以在家多看着点小冉……”

    钟雅君的嫌弃目光让谢父更加不自在,“怎么了嘛?”

    钟雅君什么也没说,就是给个眼神你自己领会。

    “对了,这两天你跟楼家小少爷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赶紧澄清,说你们是清白的。”谢父想起这件事,皱着眉吩咐。

    “抱歉爸,我不想做违心的事。”

    谢父心头一堵,“怎么就违心了?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你追求人家,人家答应了吗?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算不清白了?”

    想到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谢父还是不得劲,好好的儿子,品学兼优,为人孝顺,也没什么兰花指娘娘腔,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

    谢父刻板印象,以为喜欢男人的都是变态,自己儿子倒不至于被认为是变态,所以他更不理解了。

    不变态,怎么还喜欢男人?

    “抱歉爸,我只是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不管谢父怎么要求,谢拂都是这样的态度。

    谢父突然感觉到儿子太有主见太优秀也不是全是一件好事,气得脑仁疼。

    老男人一气之下脑子犯了糊涂,余光看见自家小儿子,心头一凛,当即紧张问:“你不会跟你哥一样吧?”

    谢冉看了看谢拂,又看了看他爸,表情有些呆,“啥?”

    谢父皱眉严肃问:“我问你是不是也跟你哥一样喜欢男人!”

    这该死的玩意儿不会遗传吧?他自己也没这方面的问题啊!

    谢冉听明白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为他哥喜欢男人而震惊,还是为他老爸的问题而无语。

    他渐渐摇头摆手,“当然没有!我喜欢漂亮妹子!”谁要喜欢跟他一样的男人。

    谢父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小儿子的目光罕见竟然有些欣慰和满意,看得谢冉被吓得打了个饱嗝。

    心情一好,谢父神经也放松了几分,拢了拢衣服,鼓励的目光看着小儿子,“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早恋。”只要不乱来。

    谢冉双眼一亮,“真的?!”

    简直不敢置信,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被惊喜冲昏头脑的谢冉当即兴奋地问:“那我下周能带薇薇回家做客吗?”

    谢父:“……薇薇是谁?”一股不妙的预感击在他心上。

    谢冉毫无所觉地喊:“我女朋友啊!还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呢!”

    钟雅君:“……”

    谢父:“……”

    谢拂……谢拂低头喝汤,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很快,耳边传来一道怒吼声,“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竟然真的敢早恋!”

    “啊!”

    “啊!”

    “爸你别打了!”

    说好的可以早恋呢?!

    谢拂借喝汤的动作掩住唇边那抹微笑,嗯,今天的汤味道不错。

    周末,谢拂开车去楼家,佣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整天待在楼家,自然对很多事一清二楚。

    楼郁离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下意识想回去,却又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像落荒而逃,便克制住了这种感觉。

    “你来干嘛?”说话一如既往不客气。

    谢拂也不介意,自然而然道:“邀请小楼先生出去玩。”

    这个称呼……一听楼郁离就知道他又在演。

    “我以为邀请别人出门,应该要提前预约,否则万一对方有其他安排,或者有别的想法,会让对方感到为难。”比如不想去。

    “你觉得呢?”

    他有答应要跟对方出去吗?这人竟然还先斩后奏?谁给他这样做自己就会答应的错觉?

    “我觉得……如果我提前问,收到的回答一定是拒绝。”谢拂装模作样想了想说,反问楼郁离,“小楼先生说呢?”

    楼郁离:“…………”

    他看着谢拂,有其他人在,对方面上挂着浅笑,温和的目光并不闪避地看着自己,里面其中的温柔似乎能包容万物,似乎无论楼郁离做什么,他都能接受。

    但楼郁离分明看见,这人的微笑里藏着意味深长,温柔的目光里也尽是玩味的笑意。

    仿佛在说,对,他知道,知道楼郁离要面子,知道他即便想去也会嘴硬拒绝,知道不见面他就可以装成鸵鸟,知道他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好奇与动心,知道……就算一个月后,他舍不得这场游戏结束,也多半不会开口挽留。

    毕竟……谢拂可是他以前最讨厌的人啊,他怎么可能喜欢他呢?真要是……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会读心,将他的心理活动读得透透的。

    如果这是赌场,他就是稳坐泰山的庄家,看着赌客战战兢兢忐忑不安,自己却稳操胜券,悠闲自得,因为无论赌客输赢,都掌握在他手心里。

    楼郁离再次怀疑,这样的人,真的有真心?而那份自以为的真心,又在称上称量了多重?能做多大的交易?

    “谢拂,你真的喜欢我吗?”他没忍住,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

    佣人们纷纷下去做自己的事,并且刻意避开客厅,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拂闻言神色微顿,他两步向前,凑近楼郁离,轻笑一声,低声在对方耳边轻吐气息。

    “楼小少爷……”

    “别把恶魔的心不当真心。”

    笑声里似乎带了几分嘲讽,“电视剧里恶贯满盈的反派只要真心爱一个人都能得到无数人的喜爱。”

    眨了下眼睛,嘲讽瞬间变成了单纯的疑问,单纯到有些可怜兮兮,“为什么我就要受这种质疑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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