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这么久, 只等到萧令月的一纸檄文,相当于决裂书,想要诓骗谢拂的可能彻底断绝, 朝中百官皆是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若是当初萧令月直说他不干, 他们也不会怀抱着期待等这么久,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现在他们就是想收回那份期待都没机会了。
他们根本坐不住,直接气势汹汹找上了萧家,他们先问的萧源, 结果得知对方去了庄子上,根本不在府中。
没有父母长辈孝字压着, 众人对萧令月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
但他们终究还是来到了萧令月面前,质问道:“萧令月, 这便是你让我们等的结果?当日你是如何答应我们的?!你言而无信, 罔顾国本和社稷安危,任性妄为, 丝毫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萧令月神色淡淡,轻笑道:“我言而无信?”
“我还要问诸位大人,让我以曾经友谊诱骗于人, 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诸位又是何等小人行径?”
萧令月眸色冷然中带着孤傲, “我萧令月虽无大才, 不比先贤, 却也有效仿先贤圣人之心, 不与虫豸为伍。”
直接将所有人骂了一通, 那高傲的表情, 鄙夷不屑的态度, 仿佛他们是什么垃圾,不屑于看。
众人气得不行,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总不能气急了上手将萧令月打一顿,那岂不是证明他们真的是什么没有德行礼仪的垃圾?
何况这儿是萧令月的地盘,他们真要是动手,只怕吃亏的还是他们。
最终,这次上门上了个寂寞,他们没能将萧令月如何,却将自己气了个半死,离开时,他们甚至生出再也不想见萧令月的想法。
但是不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还是朝廷官员,除非辞官挂印。
气不过的众人纷纷在心中想给萧令月找找麻烦,给点教训。
然而萧令月又病了,而他这一病,直接撒手不管朝中事务,众人被那繁重的事务压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找萧令月麻烦。
且他们从之前一直在萧令月手中的消息中发现,大殷如今各地都频频发生暴动和民乱,地方上都压不住,不得不上报,然而他们上报也没用,朝廷没钱没粮还没人,想要镇压暴动,只有动用武力。
然而朝廷边境也不太平,实在派不出多余的人马去镇压暴动。
朝臣们大多也知道朝廷局势紧张,然而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众人心头纷纷升起一股凉意,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或一闪而过,或认真思考了一件事。
大殷,还能坚持多久?
当一件事进行到被绝大多数人都察觉时,便代表它已经无可转圜,没有挽救的余地。
在大殷朝臣发现天下岌岌可危,想要试图挽救时,却进一步发现,他们救不了。
除去一些真心忠心,或者被迫忠心之人,其他人都开始给自己给家族找退路,找生机,甚至是登天梯。
而谢拂,显然是个极好的选择。
于是,之前还想要算计谢拂,从北夷得利的众人,开始打起了投靠谢拂的主意,什么?他们算计他?什么时候的事?没证据可不许乱说。
世家底蕴深厚,掌握了天下绝大多数知识资源和土地,只要这个天下还有朝廷,还有皇帝,还有人,就需要他们来治理天下,国家可以亡,世家不会死。
他们只是想在谢拂还没真的上位时,多下点筹码,有朝一日便能收获更多。
萧令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放任没管。
他养病期间,李未十分担心,时常派内侍探望,他知道,李未担心他,也是担心自己,隐约对朝中气氛有感觉,心中不安,等萧
令月病好后,便进宫住了几日。
果然,见到萧令月,李未便安心许多。
大约是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那一天又何时到来,萧令月都会陪着他。
“令月,你就不怕死吗?”李未还是怕的,但看萧令月,似乎无所畏惧。
“曾经怕过。”萧令月抬头望天,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当你从小就被判了死刑,大夫说你只能活那么久,每一天都是数着过日子,很难不怕。”
“但日子久了,再害怕也会习惯,再想起时便会觉得,也就那样,这么多年担惊受怕都过来了,一瞬间的事,还会怕吗?”
李未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不到萧令月那样,他还是怕的。
既怕疼,又怕死。
但想想有萧令月陪着,他便又安心几分。
“令月,到时候你就住在宫里好不好?”李未哀求道。
萧令月知道他害怕,两人一同长大,虽说李未比萧令月年长,但一直以来,都是萧令月更照顾对方,将李未当成他的弟弟,或者孩子,因此颇多纵容。
“好。”
稳定好北地后,谢拂便开始向大殷进攻,算是正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他格外擅长打仗,攻城掠地的速度是其他反动势力拍马不及的,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便打得朝廷商量着南迁。
虽说早知道大殷坚持不了太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们想逃往南边,将整个北方拱手相让,两边隔江而治,为朝廷争取时间。
然而提出这种想法的人还没仔细分说,便被一武将当殿斩杀,鲜血溅了满地,惊得所有人惊惶失措,乱了起来。
认出那武将是萧令月的人的官员强撑着大声斥责萧令月,“萧令月,当庭斩杀官员,你想造反吗?!”
萧令月冷笑一声,“这等胆小如鼠,将朝廷拱手相让的人才是逆贼,诸位大人若是想与他一样,大可随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想说话的此时也纷纷闭嘴,那刀上的血还没干,他们可不想成为刀下新的亡魂。
今日过后,不少京城的官员都弃官而逃,百姓们看这架势,也惶惶不安,生怕哪一日京城沦陷,他们也难以幸免于难。
而此时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自然是北地谢拂的地盘,于是偷偷北上的百姓也不少,京城白日都见不到多少人,城中看上去空了大半。
敌军还未来,城中人便已经投降。
而以谢拂的速度,打到京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京城中的驻军也只能抵挡一时。
京城人人自危。
“大哥,大概还有两个月,就能到达京城。”谢二郎向谢拂禀报。
想要打到京城不难,半个月就能做到,但打到京城这路上,谢拂总不能放着当地的民生百姓不管,总要安抚一二,留下能稳定接管当地事务的人。
谢拂淡淡嗯了一声。
谢二郎看了他几眼,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敬佩之色,
从前谢拂在北地参与民生治理,他们只觉得大哥真不愧是自小又名师教导出来的文武双全的奇才,在一家子都是武将的情况下,就他最会治理当地百姓。
为此还有人说,若是没有谢拂,谢家撑死了也就是一方土皇帝,绝无可能逐鹿天下。
谢家其他人只可为名将,唯有谢拂堪为明君。
在大家都只认为谢拂治国之能大于领兵之能时,对方却又用事实向他们证明,他为何被成为文武双全。
原本还有人担心谢家会兄弟阋墙,争夺功劳,发生功高盖主这种情况。
现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
有谢拂在,其他人便只是萤火之光。
“大哥,爹说他老了,想休息,京城之战就不参与了。”
谢拂知道,谢成只是想给他的其他儿子和下属更多机会儿子,
“我知道了,那就让爹回家,等京城稳定了,再接他和家里人过去。”
有谢成在,北地也会更安定,不至于被偷家。
“是,我这就去找爹。”
等人离开,谢拂的近卫才出现,“主子,京城的事,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您真的不提前将那位接走吗?”
谢拂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隐约透露出几分无奈,“他可不会答应。”
要是真的可以,谢拂当初就会在离开京城时,直接带走萧令月。
可他知道,萧令月不会同意,即便他带他走,对方也会找机会离开,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暗中看着他,务必不许出现意外。”谢拂眸光微沉,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是!”
谢拂行军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原本谢二郎还说需要两个月才到京城,然而实际上,因为京城及其附近的城镇闻风而动,知道谢拂快要打过来,也不守城,直接弃城而逃,谢拂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便连续收获两城。
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兵临城下。
消息传到宫中,宫中的内官内侍纷纷卷包袱跑路。
李未后宫的妃嫔们有的逃的快,有的逃得慢,有的直接就被自己的宫人给害死,所有人乱成一团,连宫中的禁军也纷纷溃逃败走,放弃皇城。
李未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敢出去看一眼。
他此时不在自己平时住的宫殿里,因为他知道,为了拿他的人头向新帝邀功,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杀他。
听着外面的动乱声,李未心跳砰砰砰,速度极快。
他心惊胆战地回内殿,看着躺在床上的萧令月,惊慌害怕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他就这样大喘着气靠在床头,因为萧令月最近生病,也不敢叫醒他。
可萧令月还是在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中醒了过来。
“咳咳……”
萧令月缓缓睁开眼,只是他还没睁开时,便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
过了片刻,眼前逐渐清晰,待看清自己身处空荡荡的宫殿,身边只有李未一个人后,他心中了然。
李未凑到萧令月身边,他衣发凌乱,战战兢兢,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哪怕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怕,也无济于事。
萧令月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他难得其言也善,对着李未,他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愧疚。
“抱歉……”
李未看他。
萧令月对着他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和内疚。
“李未,这么多年来,都要你陪我乱来,陪我一起走上末路,是我对不起你。”
即便有愧,他也没许诺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他不信人有下辈子。
李未原本还能撑住的情绪,在看见萧令月的表情时,彻底绷不住,眼泪流了满脸,他胡乱用衣服蹭了蹭。
“没、没有……都是我自愿的嘛!”
“是你当初给了我选择,是选辛苦一辈子,未必能长寿,还会整日活在水深火热里,还是选逍遥前半生,提前透支幸福自在,是我自己选的后者。”
“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也没什么能耐,资质也很差,否则他们也不会推我上位。”
“你教我怎么把握尺度和平衡,怎么做一个任性妄为,潇洒自在的皇帝,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李未还在哭,却还是为萧令月说话。
他知道,如果没有萧令月,他这辈子就是个其他人手中的工具,他既学不会为君之道,也压不下朝臣,只能做朵壁花,供其他人随意拿来装饰。
要不是萧令月,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后宫里不知道哪个妃嫔去父留子了。
毕竟,一个幼儿皇帝,总比他要用起来更加方便。
都是萧令月,他才能逍遥这么多年,该享受的都享受过,没什么遗憾,没什么牵挂,早点投胎,下辈子或许还能赶上个好时候。
萧令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明明比他年长,可在他手下,李未却显得十分乖巧。
有这么个朋友相陪,黄泉路大概也没那么寂寞,他想。
只是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道身影。
算算时间,他们如今也有三年多未见。
比他们相识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拂是他唯一一个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回首这一生,最难忘的,竟然是他,是那一夜。
不……应该是很早之前,早在他们相识后,对方便成了他眼中最特殊的一个。
至今仍是如此。
“李未,你那么多妃嫔,就没有一个舍不得的吗?”他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一夜,才让他临死之前都对那人念念不忘。
“有啊,好多我都舍不得。”聊天让他轻松了些,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梅妃最美,特别是站在雪里,树下,看着魂都勾了。”
“宁嫔最会弹琴,弹出来的曲子最好听。”
“还有元美人跳舞最好看。”
“……就连皇后,也很会写诗,虽然我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看上去就写得很好。”
李未对他的后宫如数家珍,面露怀念。
萧令月却看得出,李未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非是舍不得她们,而是舍不得过去轻松享受的日子。
不像他,虽用想起与谢拂的床笫之欢,却并非是怀念那一晚,更多还是想谢拂本人。
有些事,似乎不得不承认。
他无奈失笑,对身边唯一能说话的人倾诉。
“李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未见萧令月如此神秘,直到此时才说给他,想必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什么秘密?”
“我……”萧令月开口后,犹豫了一瞬,目光转向殿门口的方向,虽看不见外面,却也似乎正透过什么,看着那远处的人。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他都有那么点舍不得去死了。
谢拂带兵入城,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活人,百姓纷纷藏起来,守卫皇城的禁军也投降,就等着谢拂入主皇宫。
谢拂却在中途拐道去了萧府。
却并未在萧家找到萧令月,只见到了萧源。
萧源看着他,过去的他大约也没想到,两人身份如今会天差地别。
“他人呢?”谢拂居高临下看着他。
萧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没机会了。”
“令月从小都是个很自主的人,他既然已经做好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包括你。”
谢拂并没有被激怒,他望着萧源。
“二十余年前,萧卓不小心中药,机缘巧合下,与醉酒将他当成你的萧夫人有了肌肤之亲。”
话音未落,萧源便浑身一僵,骤然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谢拂。
谢拂却似乎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萧卓醒来后向你请罪,你瞒着萧夫人将他打了半死,并且让他离开京城。”
“萧卓有愧于你,离开京城后便要出家为僧,却
在半路坠崖身亡。”
萧源双拳紧握,浑身战栗。
“萧夫人有孕,恰逢萧卓出事的消息传来,你不得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却没想到,他的到来让萧夫人早亡,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
谢拂说得连细节和心理都对的上,仿佛是亲眼见证过一般。
萧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他面前将当年的事说得这么清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只想蒙住耳朵,想杀了谢拂,让谢拂闭嘴,再不能说话,再不能和人说那些早就该被埋葬的事。
萧令月……萧令月究竟招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一生,爱你的,你爱的,全都不在,你活成了个愤世嫉俗,冰冷无情的孤家寡人,便想要萧令月也和你一样,将自己当成工具,只为萧家燃烧。”
谢拂冷睨着他,“今日我却想告诉你,你没人爱,他有,你没人惦记,他有,你是孤家寡人,他不是。”
“既然你想要让萧氏成为忠义之家,那我便如你所愿。”
说罢,谢拂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直奔皇宫。
萧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半晌,痴痴笑了几声。
笑到最后却湿了眼眶,他抬头望天,似乎看着天空,便能看到某些人。
“我……我才不是孤家寡人……”
“……我不是!”
谢拂骑马直奔皇宫,却不许其他人进后宫,而是自己去里面找人。
宫人们跑的跑,死的死,藏的藏,外面的已经不剩多少。
他一路畅通无阻。
李未宫中没人,他想了想,便去往后宫更深之处。
冷宫中
萧令月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两颗,递给李未一颗。
李未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见他紧张,萧令月险些安抚道:“放心,知道你怕疼怕苦,这药是我找人特地研制出来的,不会疼,吃下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李未不知道萧令月从哪儿知道的药效,他又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比刚才要好许多。
“外面没动静了。”他说。
“大军是不是要来了?”李未是想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但他害怕自己会被冲进来的叛军给砍死,为此,他宁愿早死一会儿。
“他可能就要来了,你、你不打算见见他吗?”李未想了想问。
他反正是要死的,倒不在乎那么多,他也从不恨谢拂,只是正如曾经他说过的。
他羡慕谢拂。
对方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
现在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还喜欢谢拂,他更加觉得谢拂幸运了。
只是这幸运中似乎也带着不幸。
做皇帝很好,却要操劳,不想操劳就会像他一样被推翻。
与萧令月有情,却又不能在一起。
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他呢。
为此,李未的那么点些许不甘都散了。
和他从前想的一样,皇位就不是个好东西,做皇帝的都是被诅咒的人。
萧令月闻言,垂眸看了看手心中褐色的丸药,笑了笑道:“这就不必了吧……”
他口是心非,李未都能看出来。
萧令月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手将那丸药喂进嘴里,李未也紧随其后,似乎生怕慢了一点,萧令月就要抛下他。
这药果真如萧令月说的那样,吃下去后不痛也不苦,不过片刻,萧令月便视线模糊,意识昏沉。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开门声。
……是阎王殿吗?
萧令月还来不及好奇,便觉得自己或许是受
到了死前执念影响。
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见了那个让他口是心非,说不见,却想念的人。
他逆着光,款步而来,好不耀眼。
萧令月想笑一笑,对他说一声恭喜,然而未等反应,便彻底失去意识。
谢拂走到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他,见萧令月并无反应,连气息也无。
他低头与对方额头轻触,片刻后,才将人拦腰抱起,走出宫门。
“殷帝自尽,萧令月追随而去,厚葬。”
此后再无萧令月。
入主皇宫后,有许多事务等着谢拂处理,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人能用,否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
三日后,谢拂正在安排派人去接谢家人入京一事,便见有人匆匆赶来,甚至不顾谢拂正在与其他人议事,便要禀报,“殿下!”
谢拂认出他是谁,并未多言,直接丢下一群下属,起身离开。
他边走边问:“人如何?”
“孙大夫说快要醒了。”
谢拂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一处原本闲置的宫殿中。
这几日以来,他都住在这里。
这里位置正在后宫与前朝之间,位置方便,只是宫殿偏小,从前李未不喜欢,便一直空着,现在倒是用了起来。
谢拂走到床边坐下,见床上的人额头不断冒汗,摸出手帕轻轻擦拭,完了用小勺子,一点点给人喂水。
又守了半个时辰,才见对方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渐渐睁开眼睛。
许是太久不见光,睁眼睁得很慢,好半晌才终于成功。
萧令月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觉,在梦里,耳边总是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偶尔还能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
从梦中醒来,萧令月便看见了一个只在梦里出现的人。
还不等他问谢拂怎么会跟着他下来,难道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人死后难道会维持自己最年轻时的模样?
便见谢拂看着他的目光幽幽,俯身吻了吻他干燥的唇瓣。
“萧令月死了,今后你是我的。”
“我的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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