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束白色的车灯闯入万籁俱寂的住宅区。
黑暗中,霍尔德睁开血眸,细听屋外窸窣的动静。直到一楼响起开门声,他立刻起来。
一楼亮了灯,一抹毛茸茸的影子比他更快地蹿下楼。
他下了楼梯平台,看到玄关处的唐若拉蹲下来撸露娜,低眉一刹难得柔情。
露娜惬意地把脑袋埋在她的掌心蹭。
他轻盈的脚步声从上而下,最后停在楼梯口,垂眸凝视,眼中蒙上一片阴翳。
他闻到血腥味。
她的乌发虽然披肩,可是他隐约看见她的脖子一侧贴着创可贴。
霍尔德伫立楼梯口,紧皱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舒展,莞尔一笑,温文尔雅如往常。“欢迎回来。”
唐若拉抬头,目光堪比弦上的利箭。“抱歉,把你吵醒。”
“没关系,我还没睡着。”他顿了顿,凝视她乌发遮挡的白皙脖子。“你受伤了。”
此言一出,唐若拉沉色站起来,浑身缭绕萧索的杀气。“别靠近我。如果你不克制你的本能,别怪我动手。”
今晚,她格外严词厉色。
霍尔德无奈一笑,眉心的忧郁衬得他弱小无助。“你误会了,我想帮你处理伤口而已。”
“不用,我自己处理。”
“那我为你热一杯牛奶,有助入睡。”他顿了顿,眨眨似笑非笑眼睛。“你受伤了,需要我代劳拿杯子吗?”
她握紧拳头,忍着不喊他滚。“我的手没有受伤。”
“我开玩笑的,请不要介意。”
“呵呵。”
他不再逗唐若拉,转身往厨房去。
唐若拉凝视他的背影片刻,上楼去洗澡。
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气仿佛能使霍尔德的眉梢结霜,冷峻的面容从未在她的面前表露。
他拿起一瓶牛奶,慢慢地倒进小锅里。燃起炉火,他提着小锅到炉火上煮。
寻思她应该正在洗澡,他特意调成慢火,不急不躁地煮热牛奶,时而使用勺子搅拌令牛奶均匀受热。
他看似专注地煮牛奶,却流露失望的目光。
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他把杯子放上托盘,然后端上楼。
灯光从她的卧室门缝渗出,照亮昏黑的走廊一隅,紧闭的房门将她的秘密隔绝开外。
霍尔德抬起紧握的拳头敲门。
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开门,只探出脑袋来。
她站在灯光明亮的门里,他候在清冷黑暗的门外,两个世界的人原本不该有交集。
他一瞥她遮遮掩掩的脖子——莹白光洁,创可贴仍在。
犀利的冷光掠过血眸,须臾,他扬起温和的笑容:“你的热牛奶。”
“谢谢。”
“晚安。”
房门不客气地关上,留霍尔德独自伫立黑暗之中。冷酷又熟悉的黑暗紧裹他的身躯,安抚他的冲动,包容他的任何情绪。
他了解她就是这样子,宁愿自己舔舐伤口。
她并不信任自己。
良久,他黯然离开。
暗涌总是潜伏在夜里。
天刚亮,霍尔德如常起床洗漱,做早餐。今天,他根据网上的教程煮葱花瘦肉粥、做鸡蛋胡萝卜丝炒意粉。
看到这份中式早餐,换好外出衣裳的唐若拉吃惊不已。
“家里没有米粉,我只能用意粉代替。”他依旧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看着她舀一口瘦肉粥尝。
“差不多是这个味道!”
此刻,她的眸子堪比晶莹剔透的琉璃,流光迷人。
霍尔德的笑容更深。
“炒意粉的口感虽然比不上米粉,不过还是好吃的。霍尔德,你真是天才。”
“多谢夸奖。”
眼里尽是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你的伤口……”
“没事了。”她飞快地打断。
霍尔德敛去柔和的微笑,开始沉下脸。
吃完,她匆匆离开餐桌,仿佛很赶时间,不再看霍尔德一眼。
霍尔德没有着急收拾餐具,喊住她的声线轻柔,充满渴望。
“我赶时间,有事迟点再说。”
“你赶时间去哪?”
“去找人。”
“去找人还是去杀血族?”
唐若拉的身影闻声一顿,背向着霍尔德。
他还是发现了。
沐浴露的清新气味逐渐与她靠近,高大的身躯堵在她面前,投下影子。
他不想再克制,昨晚心脏出现第二次刺痛的时候,已不打算置身事外。
他肆无忌惮地凑近她的脖子轻嗅,惊得她警惕地侧身后仰。
只是她没再拿出银餐刀。
“你身上残留别的血族的气味。”
他克制摩挲她伤口的冲动,缓缓地挺直腰身,背阳的血瞳晦暗不明,汹涌的情绪藏在眼底。眉宇没了昨夜的温和,反倒藏锋。
“是不是因为那个血族而受伤?”
唐若拉有一丝心虚,随即坦然面对他的目光。“我有自己的计划,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声如寒霜:“我以为我们已经有基本的信任,原来你还不相信我,我很失望。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去杀血族吗?”
“不是。”她干脆摊牌,躲躲藏藏难受得很。“你还没恢复,不能牵扯进来。那个血族很能打,你以为凭你这虚弱的身体能做什么事?”
霍尔德:“……”
哦,他确实虚弱。
“所以你其实是担心我?关心我?”他精致的面容跃然即逝的喜色。
为什么会欣喜,他没来得及深究。
“你还没给治疗费和买衣服的钱,我当然关心你的死活。”
气死她了。
这狗男人还在笑!
“原来是我误会了若拉的好意,若拉真善良。”
马屁使她起鸡皮疙瘩,她故意恶声凶他:“让开,我要出去干活!”
“不行。”
他伸手拦着她的去路,笑意潋滟的双眼俯视她气呼呼的脸。“关于血族的事,我必须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你。”
她颦蹙斟酌。
如果霍尔德帮上忙自然有利,但他会不会联合那个血族对付自己?
“给我一个你必须去的理由。”
他沉吟几秒,抛出一个言简意赅的惊雷:“血族中出现叛徒。”
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受重伤,为什么不敢回自己住的地方。他愿意冒险出去,想必是为了调查血族内部的事。
“你不是不敢出门吗?”
“是不敢,或许你可以帮助我。”
“帮什么?”
他想了想,指尖轻敲苍白的脸庞。“例如暂时帮我改变容貌?”
唐若拉沉默片刻。
接着她投去狐疑又狡黠的眼神,“你真的想跟我去?”
“有劳你了。”
“不会妨碍我捉血族?不会拖我后腿?”
他眨一眨血眸,继而彬彬有礼地欠身。“绅士不会为难女士。”
“我当这是你的承诺。”她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仔细地端详他天使般的脸。
确实能做出暂时改变容貌的魔药。
霍尔德自知天生丽质,任由她端视。“能告诉我你遇到的事吗?血族一旦受到威胁,习惯躲起来观察,有把握应付才会再出现。”
“现在是白天,找它确实也不容易。不过……”她话锋一转,告诉霍尔德具体的情形。“血族都爱养初拥吗?”
“不全是。只有那些家伙才会培养初拥。”
察觉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唐若拉没再问下去,改问另一个问题:“血族和恶灵合作的几率有多大?”
“呵呵,你觉得贵族会跟卑贱的底层灵体合作吗?”
“如果……”她迟疑地继续问:“跟恶魔呢?”
“那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心事重重的唐若拉放弃出门,改成到地下室调制易容的魔药,顺道打电话给母亲的闺蜜珍姨询问关于巫术仪式的问题。
霍尔德不打扰她,悠然地收拾餐具,轻哼悠扬的调子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洗完碗,他不介意把露娜的猫砂也清理掉。
当日,他们没有出门。第二天万圣节的傍晚,她拿着一小碗易容魔药给霍尔德。
药水透明,墨绿。
“放心喝,不苦。效力是12个小时。”
霍尔德瞟憋不住笑的她,一饮而尽。“但愿不会把我变成女人。”
“我没这么缺德。”
五分钟后,含笑的唐若拉带他去照镜子。
镜中的男人身高不变,头发变成棕色短发,粗眉小眼,嫩牛五方脸。
要是把他丢进人群,没人会记得他的大众脸。
霍尔德左右端详新面孔,比较满意。
估计熟人认不出他。
“今天是万圣节,晚上的黑暗能量比平常浓郁几倍,最适合举行某些邪恶的仪式。”她眯眸含笑,“让我看看,为你买的衣服合不合身?”
半小时后,出门前,唐若拉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窥望街道。远处奇装异服的小孩正逐家逐户敲门要糖果,大人们忙着做晚餐。
“外面没什么人,可以出去了。”
霍尔德以为她是警惕附近有没有血族在。
萧瑟的晚风吹拂他们的发丝,唐若拉急着打开车库的门。
“嗨,若拉!”
她按遥控的手一抖,僵硬地回头。
住在斜对面的八卦老头什么时候出屋的!
老头好奇地打量穿着西装领长大衣的霍尔德。
在他开口问之前,唐若拉拽着霍尔德进车库。
霍尔德听见她的心跳声乱了。“你为什么紧张?那位老先生不是血族。”
“不是就不是。”她临时擦干净另一个头盔,然后递给霍尔德。
他凝视头盔,若有所思。
“帮我背着背囊。”
他接过被甩过来的背囊,默默地背好。
唐若拉戴上自己的头盔,上机车发动。末了,她偏头瞅霍尔德。
“上车。”
他乖乖地戴好头盔,坐在她身后。
就在她准备再发动机车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上你的车的人?”
呜呼——
她没刹住发动的动作,机车呼啸而出车库。
背后的人不知道是没准备好还是怎么样,轻轻地撞上她的背。
接着,一双手环抱她的腰。
“!”
“抱歉,我怕掉下去。”
她咬牙切齿地遥控车库的门关上。
“搂一次,50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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