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驱魔师与两名牧师作为前锋,先一步登岛调查。
得到调查的结果前,唐若拉还不需要动身。这些天她除了外出买菜,其余时间窝在地下室调制魔药。
每次霍尔德借口来打扫,总闻到地下室弥漫各种植物的气味,有时出现焦味。
“为什么出现焦味?”
“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一点小意外而已。”她用身体遮挡惨烈的调制失败现场。
头疼的霍尔德一瞥稍微露出的烧焦痕迹,眼神饱含关切。“我相信你能调制成功,但请小心谨慎。”
“嗯嗯。”
见她不肯挪开,霍尔德没法子,无奈地出去。
她瞒住霍尔德的重要原因是,正在调制一款做预言梦的魔药,打算在出发前一窥神秘怪物的真容。
她有预感,这次去魔岛会再次遇上它。
再不搞清楚它的真容和姓名,可不会像上次走运。
夜深,洗完澡的唐若拉准备服下调制成功的魔药做预言梦。她刚想碰药瓶,房门突然被敲响。
还能有谁,肯定是霍尔德。
她神神秘秘地拉开一道门缝,镇定自若地注视门外的霍尔德。“有事吗?我要睡了。”
霍尔德猝不及防地用指尖推开她的房门,惊得唐若拉握紧门把。
“你要做什么?”她抵着门与他角力,绝不能让他进来。“深夜闯入女士的卧室是贵族的做法?”
“贵族不会让女士孤身犯险。”
他的胳膊抵着门框,身如玉树的男人霸道地逼退她的防线,淡金的发色像破开云雾的曙光。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要睡了。”
她使力关门,门外的男人却不允许。今晚的他犹如潜伏已久的雄狮,迫不及待地向猎物亮出利爪。
“难道你不知道当你撒谎的时候,态度特别强硬?”赤红的眸子燃烧怒火,他浑身强蛮的气势编织成无形的牢笼,恨不得把她囚禁在内。
还是不信任他吗,他暗道。
唐若拉心头咯噔,没想到他这么心细瞧出端倪。白色的灯光晕染她的发丝、单薄的肩膀,被戳中心事的她气势减弱两分。
霍尔德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逐渐收敛无形的锋芒,他在她面前根本狠不下心生气。
“其实我有把握自保。”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房子有驱魔线保护,邪恶的生物不能入侵,还有迷迭香的蜡烛保护我的灵魂,我会很安全。”
她有板有眼地分析现状,令霍尔德哭笑不得。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利用梦境获取那个来自地狱的怪物的信息。”
霍尔德眼神一紧,“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跟那个怪物碰面两次,它在梦里看到我没所谓。如果它和血族的叛徒勾结,它看到你等于暴露你的处境,那么我为你争取的疗伤时间白费了。”
“这是你撒谎的原因?”他的眼神产生微妙的变化。
“是呀。”她眨眨美眸,语气理直气壮:“否则我找谁支付治疗费?霍尔德先生,你不会想赖账吧?”
“当然不会。为了确保你以后能追我的账,请允许我守在你旁边。”他目光如炬,迷人的血眸中只有她的倒影。
唐若拉沉默地看着他。
入梦的时候是她身体最脆弱的时候。
换作之前,她会果断地拒绝。
考虑片刻,她轻轻地点头。
原来习惯一个人面对的她,如此信任他。
做预言梦不需要仪式,她点燃迷迭香的香薰蜡烛,服下魔药躺在床上,等待睡着。
熄了灯的卧室剩下一朵幽幽的烛光,外面清清凉凉的路灯倾泄进卧室,格子窗框的倒影落在棉被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泛着清亮的光芒。
睡不着。
加上霍尔德坐在床边看着,她更难以入睡。
外面的路灯为卧室划下明暗的区域,霍尔德安静地坐在黑暗中,守护披着亮光的女巫。
她眸子一转,看向霍尔德。“如果等会我出现难受的模样,记得燃烧蒲公英。”
“好。”
一会儿,她又看向霍尔德,明亮的眸子是黑夜里最璀璨的星星。
他挑眉,“睡不着?”
“天使在旁边看着我,当然睡不着。”
他轻笑一声。
“不如你唱一首摇篮曲?”
他笑意更深,“非常乐意。”
他回忆一番,挑了一首古典的摇篮曲。音调平易近人,轻柔的吐词像母亲安抚的手。
她尝试闭上双眼,任由温情的歌声触抚心灵。渐渐地,她开始皱眉。
从优美的转音开始,她听见歌声倾诉某人逐渐热烈的情愫,诧异地睁开眼睛。
如果他平时的声线像竖琴,此时他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温柔的古琴声,但抒发她感到滚烫的情感。
她愣愣地注视唱歌的霍尔德,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
此刻拥抱她的不是被窝,而是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个深情的怀抱。怀抱的主人不但没有推开她,而且坦然地把胸口贴在她的耳边,让她听清他的心跳,他的心声。
她挣脱不出,堕落情爱的沼泽。
他的歌声不是在安抚她入睡,反而像……求爱。
她的脸颊好烫。
她好想好想用被子遮挡脸。
她祈求夜色掩盖她的羞怯。
听见她的心跳声加快,看见她紧张地抓着被子,含笑的霍尔德收敛热烈的情感,歌声恢复温水般的柔和。
天使在唱歌,天使垂下祂的羽翼抚摸她的头顶,柔软的羽毛轻扫她的肌肤,扫平她起伏的情绪,她的心境开始平静。
渐渐地,她在歌声的拥抱中入睡。
连蜷缩在她旁边的露娜也睡着。
歌声渐微,霍尔德安静地注视床上的睡美人,其披散在枕头上的乌发宛如笔下的墨花。
浓墨的黑,包裹唐若拉的梦境,她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周围散发难以言喻的臭味。
不是尸臭,不是垃圾的臭,也不是腥臭,是某种腐朽的东西发出令活人厌恶的臭味。
并且这里的寒冷深入灵魂,她感到灵魂要结冰。
窸窸窣窣——
她听见周围的奇怪动静,有时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感到阴冷的视线爬到身上,感到黑暗遮掩了一切丑陋的东西。
幸好迷迭香的香味笼罩她的灵魂,暗处鬼祟的东西不敢靠近。
她必须加快脚步,不然惹怒暗处的东西。
打着哆嗦摸黑前行,唐若拉尽量放轻脚步。
“呵……”
沙哑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按捺好奇心,不受到黑暗深处的诱惑。
铁链摩擦的声音似乎近了,身后有些许动静尾随,彻骨的寒意纠缠她的灵魂。
她必须守着清明的本心,快速前进。
没多久,一声一声“哒哒”逼退她周围的所有动静。她毛骨悚然,分辨不出“哒哒”声在前方还是在身后,亦或是在旁边。
她屏息放慢脚步,全神贯注地分辨声音的来源。
哒!哒!哒!
声音离她很近,欲踏破黑暗。
仔细听,确实像一条腿一下又一下地蹦跳,脚下的地面些许震动。
哒!哒!
嘶啦——
她猛地竖起耳朵驻足。
蹦跳的脚步声夹带拖曳东西的摩擦声。
突然,一阵急风从后面扑来,唐若拉下意识地闪躲。
黑暗减退几分,一道深黑的影子笼罩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气。
汗毛倒竖的她朝深黑的影子抬头,发现影子旁边还有一道高耸的影子。
她拼尽全力看清这道影子,依稀可见是一个独脚的身躯轮廓。
泰山压顶的气势铺天盖地,她听见周围响起求饶的呜咽。
这时黑影提起它旁边的庞然大物。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跑。
她要醒来,必须朝着迷迭香最浓的方向跑!
哒哒哒……
蹦跳的脚步声穷追不舍,急速的寒风不停横扫她的后背。
霍尔德!
危急之际,她想起霍尔德。
顷刻,几朵蒲公英飘在前方,她全力向前飞奔。
“呼——”
她坐起来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卧室,香薰蜡烛依旧燃着。
“霍尔德,我——”
她惊了,发现霍尔德不在床边,卧室剩下她一个。
他不可能这样做。
渗透灵魂的寒意追到卧室之中,她如临大敌。
披着路灯的被子蓦地升高,投在被上的格子倒影随之扭曲,像是来抓她的手指。
唐若拉险些心脏骤停。
被子越升越高,呈现鹅蛋的形状。
她用力按着发抖的手,视死如归地扯下被子,抖落一片蒲公英。
当洁白的被子滑下来,露出皮肤灰蓝的头颅。
褶皱的皮肤一层叠一层,深深的眼窝与高耸的颧骨完美呈现骷髅头的面貌。它布满血丝的独眼冷漠地盯着唐若拉,脖子是由血肉与铁链纠缠组成。
它身上散发那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与冰冷的独眼对视,她产生绝望等死的念头。
但这是她的梦,由她做主。
她用兜着蒲公英的被子盖它的头颅,然后抄起床头柜上的香薰蜡烛点燃被子。
熊熊大火之中,沉闷的叫声宛如木头敲大钟。
“若拉!”
她闻声睁开双眼,这次率先看见霍尔德不安的脸。
真正脱离梦境了。
噼啪!
卧室的玻璃窗莫名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纹。
霍尔德腾升杀气。“它追来了。”
“它进不来。”唐若拉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惊觉浑身发冷,急忙拉起被子包裹自己。
“你看到它了吗?”他把焚烧一半的蒲公英干花塞进水盆中熄灭。
她一五一十地描述它的模样。
霍尔德握紧干花的茎,关切的语气不自觉变重:“你刚才到地狱走了一趟,别再这样冒险,很危险。”
“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她心有余悸,不敢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梦境窥探邪恶生物。
他轻叹,“我大概知道它的名字,它虽然不是高阶恶魔,可是比拜蒙更加邪恶,对人间充满恶意。因为如此,我们现在不能提它的名字,这类恶魔的名字是诅咒。”
“我知道了。”
屋外若有若无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某一户,有人在黑暗中醒来。
“真糟糕,不得了的东西来了人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