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府,行人川流不息,马车粼粼而行,繁华的街头巷尾,却到处可见乞丐,若有外乡人经过,小乞丐们更是蜂拥而至,这样的场景,在当地人眼中却毫无波澜,习以为常。
乞丐打扮的鱼小瑜来到一座繁华楼前,此间人来人往,门上的布帘耷拉下来,就凑了一个“赌”字,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匾额,四个大字金光闪闪,曹记赌坊。
这里是东昌府最大的赌坊,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其实,她先行去过了典当行,可她一拿出金钗,就被拒绝了交易,说是除非有官差在场,否则不敢收。
于是,她又去到药铺,想要用金钗换取大夫出诊,可即便是救死扶伤的大夫见到她的金钗,生怕是赃物,竟也不敢要。
因为东昌府有明文规定,若有窝藏罪犯或者私藏赃物的,视作同罪。
而且,东昌府地方上的苛捐杂税众多,若要官差到场鉴定金钗,是要收取费用的,交易之人需要缴纳一种叫做“鉴物捐”的税,也就是说,官差会平白无故获取部分钱财。
典当行和药铺都不愿找官差,更不愿意给鉴物捐,无奈之下,鱼小瑜来到了眼前这座赌坊。
拿金钗换成赌注,再换成钱,好似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一边去,这里不是讨饭的地方。”
门口的打手眼睛长在头顶上,将一身灰扑扑的她拒之门外。
鱼小瑜忍了忍,手伸入怀中,正要拿出金钗来,却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袖子。
低头,目光中是一个小乞丐,是一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散乱,面黄肌瘦,细细的胳膊拽着她的袖子不放,“姐姐,回家了~”她小脸脏兮兮的,神情慌张。
鱼小瑜心中一动,由着她拉着,跟着来到一个小胡同。
小姑娘将她拉到这里,又朝胡同外张望了一下,见无人跟来,这才拍拍胸口,吁出一口气。
“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鱼小瑜蹲在她面前,微笑看向脏兮兮的一张小脸。
小姑娘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摇了摇头,“小姐姐,你是新来的吧?讨饭要去前门场,东菜市场都是好的,那边剩菜会有肉渣。”她那小小眉头蹙起,态度老道,好似老辈放心不下小辈,“千万别去那家赌坊,那家可凶了,在门边待久一些,都会挨打的。”
“他们打过你么?”鱼小瑜轻轻拉过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的胳膊纤细,好似她的动作稍重,手臂就会被拧断似的,褴褛的袖子内,瘦小胳膊上,有许多或新或旧的伤痕。
鱼小瑜顿时吃了一惊。
小姑娘认真回道:“这些不是他们打的。”她抬了抬脚,她双脚赤着,没有穿鞋,左小腿上有数道鞭痕,道道青紫,微微肿起,伤口触目惊心,“这些是他们打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鱼小瑜看着都疼。
小姑娘想了想,小脸一脸不解,“爹爹说赌坊拿了我家的钱,我想去讨一些回来,给爹爹治腿。”
鱼小瑜看着她脏兮兮小脸,心中隐隐作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娘亲在哪儿?”
小姑娘乖巧道:“我叫小玉,我没娘亲,我和爹爹住在城南贫人区的窝棚。”
原来是穷人家的孩子,鱼小瑜温柔笑着,“小玉,你为何要去赌坊要钱?”
小玉垂下头,有些丧气,喃喃道:“爹爹前些年,被人称作烂赌鬼,家里房子田地都被他输光了。”她抬起头,大眼睛黑白分明,欣慰笑道:“他被这家赌坊打断了腿,整日只能躺着,我帮着讨饭度日,他就没把我卖掉,爹爹说的这家赌坊拿了我家的钱,我想去拿回些的。”声音说着说着又低了下去,暴露小小心中的难过。
鱼小瑜顿时心疼不已,小玉小小年纪,还不完全懂输钱的意思,可能被生活逼急了,想要拿些钱给爹爹治病,却遭受了毒打,可是,这么小的小姑娘,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她平静心悸,放柔了声音问道:“小玉,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了~”小玉茫然摇摇头,“我只有爹爹了。”
鱼小瑜顿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小玉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说话小心翼翼的,“姐姐,你记得哦,讨饭别再去那个赌坊了,那是太岁家开的,打手可凶可凶啦。”
“曹家?曹太岁?”鱼小瑜一愣。
怎么哪儿都有他?仗着有背景这么嚣张了么?
“嗯嗯。”小玉委屈点点头,“姐姐你别去,他们好凶,会打你的。”
原来小玉是担心她挨打,专门拉扯她过来,就是为了好心提示她。
鱼小瑜打量她一身的伤,小心的碰了碰她的左腿,“伤口,还疼么?”
小玉被触碰,疼的缩回了脚,“不疼的。”脏兮兮的小脸绽开了安慰的微笑,像一个暖心的小太阳。
鱼小瑜鼻中一酸,回以微笑,“小玉,谢谢你,姐姐只是去换些银钱,不去讨饭也不去赌钱,他们不会打我,不过切记,赌钱害人,千万不能沾。”
小玉承诺般的,使劲点点头。
鱼小瑜站了起身,看向赌坊,她这辈子性格柔软,自身委屈受惯了,大多时候都忍耐过来,但是她最受不得别人对她好,何况是这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
这两天,她经历的这些都拜曹太岁所赐,既然那赌坊是他家产业,那设法弄点钱,去捣个乱,不是天经地义么?
温暖阳光下,鱼小瑜浑身脏兮兮,穿的破破烂烂,脸上都是煤灰,好似脏兮兮的花猫。
可是,她微微一笑,皓齿洁白,目光坚定,整个人被阳光包围,好似都有些灼目起来。
小玉呆呆看着她,感觉眼前的鱼小瑜好似变了个人,柔软的姐姐变得又温暖又可靠。
告别了小玉,鱼小瑜只身一人来到赌坊门口。
守门打手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一枚金钗在他眼前晃了晃,金钗色泽优秀,工艺精美,实乃上上好物。
鱼小瑜探寻着他的神色,面容十分平静。
全城都不敢收她的金钗,那唯一能光明正大收她那来历不明(bushi)的金钗的地方,是应该是这龙蛇混杂的曹家赌坊了。
打手见她虽衣衫褴褛,却鲜有的气度不凡,又看到精美的金钗,抄起手,下巴往里一抬,示意放行。
鱼小瑜淡淡一笑,迈步进入。
赌坊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好个乌烟瘴气的所在。
鱼小瑜不懂赌,但是她在星际时代曾看过一些影视作品,对赌坊有少许了解,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头绪,倒是不盲目的一时冲动。
找找寻寻,来到赌大小的台面。
“我可否用这个当赌注。”鱼小瑜举起金钗,展示给这个台面庄家看。
庄家看了一眼金钗,双眸看向赌坊正中,那边正站着赌场管事,是一个满脸严肃的瘦干老头。
老头见到了庄家面色犹豫,慢悠悠,踱步一般来到鱼小瑜跟前,伸出了手。
鱼小瑜丝毫不怵,转手将金钗放在他手上。
老头拿着金钗看了看,又掂了掂重量,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东西不错,算作白银十两。”
鱼小瑜默不作声,权当默认了估价。
老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将金钗交回,冷笑一声,慢慢走开。
其实,这个估价低了,这支金钗至少价值白银百两,但是此时此刻,又在别人家的地盘,鱼小瑜暂且忍了。
她转身面对庄家,从容道:“白银十两,我能玩了么?”
鱼小瑜赢钱了,赢了很多,她依靠的是小人鱼的本事,识人善用的本事。
小人鱼的感觉灵敏,本可以听声辩形,只是那是一时半会学不会的,她用的是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察言观色。
从古至今,人都有气运之说,赌也贴合气运,作为敏感的小人鱼,若是全神贯注,可以分辨人类气运,虽然说不出气运如何个高低,但临时做个对比,在一群中选择一个最佳的,她倒是能信手拈来。
从第一局的开始的时候,她的目光并非在桌面,而是在周围人脸上搜寻,这里焦头烂额有之,苦大仇深有之,洋洋得意有之,冥思苦想也有,目光扫过一圈,她锁定了一个满脸油光,红光焕发的中年胖子身上。
于是,这人下什么,她就跟着下什么。
当时周围嗡嗡不断,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更有些嘲笑之声。
“小乞丐好大的手笔,就不怕倾家荡产么?”
“不怕,反正底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
“啧啧,这是输光了,再去乞讨么?”
鱼小瑜神情自若,权当没听见,于是第一把开门红。
赢了!
之后,她连赢了七把,不仅她赢了,身边跟着她买的人也都赢了,就这一台,赌坊今日就要输掉不少。
此刻,庄家的脸垮了下来,面色阴沉。
鱼小瑜正在思索下一步如何圆满应对。
“等等。”有人出声,一个手臂有刺青的打手,蛮狠出手,压住了她的钱,“你的本钱是哪里来的?偷的么?”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的。”鱼小瑜斜睨着他,冷冷一笑,赌坊这是终于坐不住了。
“你这金钗分明不是平常人家能有,你怕不是个贼。”打手身高马大,一脸横肉,说话蛮横无理。
鱼小瑜冷冷道:“怎么,庄家赌输了,不认么?”
刺青打手双手握着,指关节发出“咔嚓”的声音,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粗鲁道:“钱留下,你就可以走~”
“我要是不走呢?”鱼小瑜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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