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的身体一直很好。经过丹药改造的身体， 各方面的水准都属于人类中拔尖的水平，寿命也一样。 在人均四五十岁嗝屁的年代，陆玖活到了近九十岁， 成为历史上寿命最长，在位时间也最长的皇帝。 然而，他终归是个人类，是人类， 就早晚会有死去的一天。 即便有着维持容貌的丹药， 年岁已高的陆玖看上去也远不如从前那样挺拔威风， 身躯瘦削，略显佝偻，一向健壮的身体也开始频繁的出问题，大病小病不断。迟乔很清楚，陆玖大限将至。头一次察觉到陆玖身体情况不对，是沉寂许久的686忽然出声， 让他斟酌着选择最后的奖励。 从那时候起，迟乔就已经着手准备他退位事宜， 瞒着陆玖将挑选出来作为储君培养的养子唤到跟前来， 事无巨细的交代后事。养子也察觉到了什么，接连几日一蹶不振， 总是凄凄的凝望着他们，感觉看一眼少一眼， 那眼神把陆玖看得莫名其妙，出声训了一顿，才终于缓过神来。陆玖也逐渐发现了不对， 迟乔给他吃药丸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今日是治风寒的， 明天是止咳的，几颗几颗的吞下肚，好像想要极力的压抑住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没有感觉到身体异样，但他很清楚， 那是猫崽喂给他的药丸的功效。 他开始有些恐惧。时间要到了，这不可避免，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感受到恐惧。 恐惧死亡，恐惧别离。他开始放权给养子，逐渐退居后政， 每日要忙的事情少了大半，就总是盯着身旁的猫崽发呆。 同样是陪他度过了大几十年的迟乔，， 只是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眉目间时常缠伴着挥散不去的愁绪。 陆玖躺在他膝上， 任由猫崽轻轻顺抚他有些干枯毛躁的密长黑发。 迟乔垂眸望着他，俯身在他耳畔落下一吻，轻而软， 参杂着无尽的缱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陆玖身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好闻的气味--那种象征着腐朽， 枯败的气味。老人，属于死亡的味道
“崽崽，”迟乔把他的头发编成几撮小辫子，举给他看:
“很好看，”陆玖温柔的笑着，抬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 声音低沉沙哑:“怎么养了一辈子，都没能把你再养胖一点 ”
“怎么可以太胖嘛，”迟乔转了转手腕， 翻手握住他的手，牵到自己的脸侧蹭了蹭:“太胖了， 崽崽可就抱不动我了。”陆玖微微一怔，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是了，现在的他，有的时候连走快一些都吃力， 也无法再轻易将他的猫咪抱起来。 他已经照顾不动他的猫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猫崽开始照顾他更多一点，催促他作息规律， 给他束冠盘发， 就连拥抱的力道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愣神的模样， 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轻叹口气， 拢住他的身体:“别乱想啊，崽崽， 你已经具备了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力量。”陆玖去过现代，知道这句梗，他有点想笑， 却又没办法轻易笑出来。 迟乔轻易将他打横抱起来，小心的搁在床上， 倾身上前吻住他，轻柔而缓慢的，用自己的气味， 试图将他身上浓郁的死亡的味道掩盖。
“我们出宫吧，”陆玖抬手抚摸着他的面颊， 眼底浸满了日渐浓烈的爱意与不舍:“趁我还能自如行动， 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迟乔偏头在他掌心轻蹭，在心底询问686。
‘他还有多久’686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迟乔沉默一瞬，透过半敞的窗子，看到凋零的秋叶。
“好。”他听到自己带着笑意的回答。陆玖似乎来了精神，撑坐起来， 拖曳着尾端泛白的长发， 疲倦浑浊的双眼也闪烁着难得的光彩。
“我们走官道，这样娇娇就不会晕车，” 他兴致勃勃的规划: 迟乔轻轻靠在他怀里，依恋的磨蹭: 我们走南边的官道好不好南边的冬天很暖和呢，而且没有雪。 ”
“娇娇不想看雪吗”陆玖拥着他香香的猫崽， 轻声道:“那我们就往南方去。” 第二日，宫里就少了最尊贵的两个人， 新帝已经在筹备登基的事宜，即便在一众下臣， 百姓的恳求下，也没有动用兵力去追寻二人的踪迹。他只是告诉天下人，父皇大限将至， 神仙殿下要带着他圆道升仙了。 此话一出，天下人才定了心。怪，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小神仙下凡， 不就是为了辅佐先帝一统天下， 再带着功德圆满的先帝得道升仙么没人会怀疑这一点的真实性，毕竟先帝与神仙， 近百年来容貌从未变更过，不信也得信。 至于众人议论的焦点，已经换上了寻常的衣物， 遮掩了容貌，乘上了南去的马车。 他们最终没能抵达江南，更没能见到海。行至半路，陆玖被丹药压抑许久的病终于爆发了， 夜里便烧得昏昏沉沉，用丹药强退了烧，不消片刻重又烧起来。 迟乔急得想哭，不停的给他擦汗喂水，几近崩溃， 直到第二天早晨，陆玖的烧才堪堪退了，人也清醒了些。 他闭着眼睛，轻握着猫咪温热的手， 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轻声道: 迟乔给他喂了温热的水，看他恢复了精神，撑坐起来， 轻咳了几声。
“今日，好像比前几日要更冷一些，不过瞧着太阳倒不错。” 他轻靠在猫咪的肩头，不舍的蹭了蹭 迟乔唇瓣微颤，看着窗外惨白的太阳，握住他冰凉的手: 好。” 陆玖裹了很多衣服， 步伐略显笨重的跟着猫咪离开马车， 在荒芜的小树林附近慢吞吞的闲逛着。
“其实也不是很冷，穿得多，吹一吹风也好，” 陆玖俯身捡起一片心形的黄叶，递给他看:“瞧， 很标准的心。”
“很漂亮，”迟乔接过来，叶片比他的掌心还要大， 软软的冰冰的:“我会收好。” 他偏头看着陆玖倦态的面庞，甜甜的笑道:“崽崽， 等你再找到我，我会把它还给你。”
“好，”陆玖忽然有些释怀，也望着他笑: 能保存那么久吗”
“能的。” 拥住他，眉心忽地一点微凉。他抬起头，看到了依旧惨白的太阳，以及漫天飘落的茫白。
“下雪了，娇娇，“陆玖轻拍了拍猫咪的脊背，示意他看: “很大的雪，我们回马车吧 迟乔没动，紧紧的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着。陆玖有些困惑，垂头去看他，他的听力也下降了不少， 直到靠得很近了，才隐约听到一点哽咽。
“娇娇怎么了”陆玖有些慌张，手足无措的扶着他的肩: “怎么哭了” 迟乔不答，哽咽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却还是被惯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在他的崽崽面前，根本藏不住情绪。
“我不要看雪，”他呜咽着:“我不要雪。”
“好，好，我们不看，“陆玖揽着他，一路送回马车， 看他的猫崽哭得满脸的泪， 心疼的伸手给他擦拭不断滚落的泪珠。起皱粗糙的手指划过柔嫩的面颊，擦起一层淡淡的晕红。
“你不要动，疼的啊!”迟乔闹起了脾气，哭得更大声:陆玖茫然无措的缩回手，又倾身上前抱住他:“好。”迟乔哭了很久才抽抽嗒嗒的停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 听他缓慢的，无力的心跳声，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 陆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安抚的哼着他最喜欢听的歌--那是他在现代拍的第一部剧的主题曲，迟乔很喜欢听他唱。迟乔最后还是睡着了，陆玖被压得腿有些麻，却不舍得放开他， 捂着唇闷声咳嗽着，苍白的面颊也泛起一丝晕红。 差不多要到时间了。他眷念的用目光描摹着迟乔的容貌，镌刻在心上， 将他散落的凌乱发丝拨到耳后，俯身亲吻他的侧脸。 迟乔睡得不安稳，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起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平缓了很多， 给站都站不起来的陆玖揉着发麻的腿，什么不叫自己起来。
“我没事，”陆玖笑着看他:迟乔顿了顿，叹了口气，好啦真拿你没办法。
“饿不饿”他摸了摸陆玖的肚子:“今天想吃什么”陆玫想了想，笑道:“下雪天，还是吃火锅最好。”
“好，不过你只能吃清汤哦，”迟乔点点头: “太辣的你肠胃可受不住。”912439795
“知道，”陆玖裹着毯子，弯着眼睛看他: “今天也幸苦娇娇了。”
“风水轮流转嘛，”迟乔摊手，故作无奈:
“不过我还是心甘情愿的嘛~”他笑眯眯道: “毕谁让我爱你呢” 陆玫也笑，缓慢而认真道:“我也爱你，迟乔。”迟乔弯了弯唇:“都老夫老夫了，还爱来爱去，真是的。”
“我去点个炉子散散烟，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先垫垫肚子”陆玖摇摇头:“不是很饿。”
“那我去了哦，”迟乔摸摸他的脑袋:陆玖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缓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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