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辰的身体倾过来,空气光芒万丈。
“想我了没?”他痞痞地问。
“想……想揍你!”苏滢贴韩熙更近,“《双夜》明天首映,你应该很忙吧?等哪天有空,约上毕然李烨他们一起聚聚。”
学辰神色安定而强大,他敛眸质问:“毕然给我发了《鸳盟书》的链接,苏愈安犯轴一辈子不嫁,可凭什么让尹墨凛苦等他到三十岁,最后还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没有?”
没等来苏滢的回答,反而是韩熙对他说:“是我安排的,有意见吗?”
从苏滢的角度看去,他隐隐的笑意毫无杂质,找不到一点点阴郁疏离,也没有醋酸味,反倒像在跟老朋友随意调侃。
她怀疑自己眼睛出毛病了。
学辰直面韩熙:“我想单独跟她聊天叙旧,你有意见吗?”
韩熙许久没作声,低头悄声问她想不想去,她怎敢表态,支支吾吾犹犹豫豫没个回音。
“我没意见。”韩熙做了决策,“聊完送她回家,刚好省了我的打车钱。”
苏滢怀疑自己耳朵也出毛病了!
肩上骤然一重,韩熙温暖的手掌压了下来,将她揽在怀里道了别。
他寻了一辆共享单车,自顾自回家去了。
学辰带苏滢来到曾经拍摄短剧的公园,这里路灯稀疏,没人看得清他的原貌。有人在放风筝,是很长很长可以亮灯的那种,小时候,跟随父母到郊区消暑,每晚都放飞这样的风筝到星空。
今晚来这里纳凉的人依旧不多,学辰摘了口罩,吸到了混着土腥的独有的落寞味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确是让人心安的,他恍然觉得拍戏那段时光,是由另一个自己度过的。
卖风筝的老人目色浑浊,生意很差,运气却不错,这一男一女两个顾客买下所有风筝,让他帮忙放起其中一只。
亮灯的风筝升上空中,追随着飘摇不定的风,真假难辨的星星邈如萤火,诗化了黑暗,天空全部都是梦的侧影。
夜很远,心很安详,苏滢喜欢这种文艺的感觉,像在放星星。
“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跟你来放星星,没什么意思,下次我带韩熙来。”
“看来我的命真的不好。”
“我妈说,人生控制不了的部分才叫做命运。”苏滢教育他,“你从我们玩笑中的男神变成了大荧幕上的男神,还说命不好?”
学辰迟疑地问:“韩熙现在没钱没车没事业,你还愿意?”
“我倒希望他指着我来养活,吃软饭的小白脸,被我拿捏得死死的。”说到这里,苏滢咯咯笑起来。
“他破产你这么开心?”
苏滢狠狠揍了他一拳:“呸呸呸,你才破产,你们全家都破产!”
学辰被她的高分贝搅得心神不宁,他想起父亲出事之前,在讨债人堵截的公司门口,那个长长的叹息把他变成出墓的游魂,见到妻儿,他又有了影子,满身溃伤也不治而愈。
学辰跟父亲一样,这一身光芒不过孤独的磷火,走到哪里,哪里便成了一座墓。
半晌没动静的手机闪了光,苏滢看了消息,嘟起嘴:“千年狐狸霸占我家,还假惺惺约我一起做spa,搞不好在精油里掺了辣椒水,让我顶着满脸大包去见韩熙爸妈!”
连骂人都合辙押韵,学辰别过脸笑起来。
苏滢端详着安静微笑的学辰,曾经的怦然心动见鬼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望无语也毫不违和的深刻信赖,时间让你看清一个人的模样也让你更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心。
“你要去见家长?”学辰问她。
“只是通知韩静泊,我跟他儿子订婚了。”苏滢回答,“明天阴历五月初十,韩熙生日。”
“为了省下礼物钱,你干脆把自己送他了。跟他在一起,这么拮据这么苦,也还是不愿选我,”学辰捂住胸口,“啊!心好疼!”
苏滢笑他演技浮夸,走向老人,剪断了风筝线,蓝色长龙变成了没头苍蝇。
她这是名副其实的放星星,或许含着暗示,或许没有,她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学辰仰望飞走的风筝,感到花坛后面的异动,有人在偷拍。
他将计就计,对苏滢说:“如果我给君轶代言,公司就能起死回生。你肯跪下来求我,我就去跟麦盟死磕。”
苏滢一怔,从他魅人的笑意里辨出认真,把心一横,双膝落地:“亲哥!你不是玩儿我呢吧?”
他没扶她,也没给她答复,含笑退了几步:“自己打车回家,我不想浪费油钱在韩熙的女人身上。”
苏滢暗悔自己上了当,最恨的是,打车钱到底没有省下来。
出租车驶到门口,已经十点半了,还好没到熄灯时间,父亲正在厅里候着,问她:“方依没跟你一起?”
“她约我来着,我没去。”苏滢失望透了,父亲不是在等自己。
他的表情难掩焦灼,目光始终望着远方。
这个眼神,苏滢曾在妈妈脸上见过,小时候,每天晚上她和妈妈一起守在门口,家里养的柴狗耳朵一竖,父亲的影子就拐进胡同。
有些往事,真的不能碰,一旦拎起来,就把人坠入悬崖。
苏滢回房,心情湿淋淋的,窝在床上发信息。
韩熙,睡着了吗?
睡着了。
那是谁在回我?
小裁缝。
颜家哥哥,我今日告知墨凛,你我即将订婚,那厮气得没有送我,我是打车回来的,花了88块,给我报销!
报销可以。但你要听哥哥一言,明日饭局,方依与颜婉都在,你务必谨言慎行。
不敢保证,她们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方依又惹你了?
她让我爸着魔了。
你也让我着魔了。
没看出来!
等我活子时一到,你便知晓。
想练活子时啊?你得采药,不能动欲。
我不采药,我采花!
你坏死了,不理你,睡觉觉。
苏滢当然睡不着,她觉得气闷,开了窗还是不能缓解。楼下嘈杂未歇,过了11点,仍是灯火通明。
她下楼,正见一老一少两名警察先后进门,年长的一位打量着她,问道:“苏滢是吧?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啊?这个问题,有标准答案吗?”苏滢犯傻。
年轻的警察示意她过来,小声耳语:“你最好盼着方依死不了,故意伤人跟故意杀人判的年头可不一样!”
年长警察跟苏乾宇客套了一番,然后进入正题:“今天晚上10点左右,方依在美容会所摔下楼梯,左腿骨裂,没有生命危险,目前还在昏迷。我们在她手机上看到一条短信是发给您女儿苏滢的。”
苏滢这才嗅到阴谋的气息,反驳道:“她是发信息约我去会所,可我没回她信息,也没去,会所一定有监控,调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年长的警察钦佩她的冷静,说道:“会所的后门有个两层楼高的临时楼梯,因为挨停车场近,很多顾客都从那里进出,刚巧那里没有监控,而方依也是从那里摔下去的,楼梯附近有疑似犯罪嫌疑人遗留的一只高跟鞋。”
年轻警察打开平板电脑上的照片,那只鞋确是属于苏滢的。
脑袋里被人捅了蜂窝,苏滢却不辩解,她想试试在父亲心中,女儿与妾,谁更重要。
“鞋是我的。”她淡淡说,“我朋友从国外寄过来的,今天第一次穿。”
不知是怒是恼还是担忧,苏乾宇骤然拧眉:“二位警官,方依在哪家医院?”
“荣格。”年长警察说道,“是会所的老板发现她受伤并报警的,他知道方依有熟人在荣格,所以特意送到那里。”
苏乾宇披了外衣,就那么走了,周管家失了主意也跟上去。
子时入睡的规矩,他为方依破了。
两位警察也要离开,准备等受害者醒了再继续调查,可苏滢拦住他们,赌气地说:“按程序办吧,我跟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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