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苏滢被角落里废掉多时的秋千吸引住了,她留在那里,挥手祝睿暄好梦。
向方依借来工具,修好秋千已经到了半夜时分,苏滢坐在上面试了试,荡漾中闭上双眼,分不清是晕眩引来了美好,还是美好醉成了晕眩。
编上玫瑰花藤还嫌不够,她在秋千板的一端刻下了深深的“愈”字。
苏滢在做这一切的同时,方依就在吧台看着,颇为不耐地打着哈欠,却自始至终没打扰她。
待苏滢停手,闲叙家常般对方依道:“我认输了,明天就回去。”
“可这个赌,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赢。”对于她的退缩,方依并不吃惊。
她的消失换来他的治愈,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方。
“捣鼓那些烂木板是为了给游客拍照用吗?”方依问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跟手艺。”
“这叫愈秋千!转告他,这是我赐予他的灵感。”苏滢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完成这项工程,方才过于投入,指尖被刺破了都没发觉。
就像爱一个人,太过用力,血流成河而不自知。
翌日清晨,醒来之后的睿暄胃口很好,吃过馄饨便扎进房里校对书稿,他发现一件怪事,案头的宣纸全都不见了。他朝隔壁看去,墙的另一侧,一点动静也没有,平常时候,苏滢喜欢放些英文歌,音量刚刚够他听清歌词。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前去敲门,而房门一触即开,里面收拾得整洁如初,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苏滢走的时候没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踏着星光而去,带走了睿暄写给方依的那封信和满是滢字的宣纸。
当亲密变成荼毒,离开便是最佳方案,她坚信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睿暄会记起她来,也会再一次心动不已地沉迷于她的笑容她的好。
而现在,她只是短暂的在他生命里抹去自己,给他原谅过往、治愈自我的空间和距离。
苏滢回到宇辉的第一件事,将结婚照挂进办公室屏风后的床头,午休时伴她入梦,烦累时为她解忧。
相框上的石榴石,每一颗都把深沉的光芒送给她,在她心底投映一片红色海洋。
苏乾宇一切安好,出入都有随行医护人员跟着,食物饮品由周管家亲自安排。苏滢和父亲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午饭,一起决策事项,一起牢牢握住公司的命脉和资源,一起将钟家的人驱去宇辉。
她通过方依索要睿暄的照片,获取他的消息。他规律饮食,胃病再没犯过。他将愈秋千编成了故事,说那是天国的守护天使吻过的。他推出了几道南北皆宜的创意菜,还设计了主题纪念品,念侬伞、思君册、忏魂笔、暖忆杯,取名都用了心字,餐具也都换成心形。
如心小驿变得名副其实。
他开始与方知文称兄道弟,再有人问及方依和他的关系,他坚决划清界限,说方依是他侄女。
他买了新款手机,从客栈登记薄找到苏滢的手机号,偷偷存了下来。
苏滢得知后,傻傻笑了好久,好像他在远方输入的那一串数字是在施咒,从此,她的手机多了一重等待的意味。
白日里,她跟父亲学着做一个忠于自我的统帅者,学着掌握语言的技巧和管理的艺术,学着做到棱角分明却不生硬。
看到绿萝想他,洗碗时想他,被子不够暖也会想他,他的照片被她做成投影,反复地看,让思念循环。
有时,她到天空的平方看猫小辰,在它无穷无尽的睡眠里,回忆新婚之初的日子,她和睿暄一起煮饭做菜包馄饨,吹去对方发丝上的面粉,他不许她洗碗,不许她贪凉,不许她空腹吃柿子。
对于睿暄的归来,形成了一种憧憬,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眼看就要到五一了,如心小驿客流不断。
念侬伞、思君册、忏魂笔、暖忆杯的样品陆续寄来,睿暄与网络店家逐一沟通,下了订单批量生产。
正在愈秋千拍照的几个女孩子凑了过来,对这些样品爱不释手,询价要买。睿暄全部赠与了她们,条件是把刚刚的照片发到微博和朋友圈。
“除了你们的店名,还要写点什么呢?”其中一个女孩问。
睿暄取来羽毛状的信纸,提起毛笔,落墨写道:我不够好,也不完美,但依然值得被天使爱着。
小女生们纷纷争夺纸片,在她们苦求之下,睿暄只得又写了一些。
遇到我,你再也不必想象梦中人是什么样子。
我不轻易言痛,若喊疼,便是到了你该吻我的时候。
总会有人,拾起我目光里的钻石,做成婚戒,送还给我。
若你懂我,应知我做了什么梦,心在哪里,想着谁入睡。
得了这些纸片,她们一个个心旌摇荡跟睿暄要电话,仰慕他的字,他的诗,他的才华。
睿暄退无可退之时,方依来解围了,将女孩手里的信纸一一看过,笑道:“他手机里除了我这个侄女,只存了一个异性电话,别为难他了,快去修图发照片吧。”
睿暄得救了,心有余悸躲到柜台后面。
方依将刚刚取来的快递包裹拆了,将里面的东西交给他,托腮望住他:“情侣本,情侣伞,情侣笔,情侣杯,你随便贴个图案就成了被天使吻过的信物,这么高级且诗意的营销手段也只有你能想到。这些信纸又是什么概念?”
睿暄接道:“天使的悄悄话。”
“wonderful!如心小驿成为网红店指日可待啊。”方依拍掌道,“赏你的,新款,快瞧瞧喜不喜欢?”
睿暄低头一看,万没想到刚刚接过来的是贴身衣物,牌子是他一直穿的,尺码也正合适。
他默声,藏到身后。
看他羞赧不堪的样子,方依很是满足,悄悄发消息给苏滢:你买的东西已收到,亲手交给他了。
苏滢秒回:他又脸红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依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睿暄皱起眉头,近来她总是这般神神秘秘,睿暄不由追问:“你是不是网恋了?”
“我只跟钱谈恋爱!”方依怕他检查,收起手机,“这店要是真火了,你想的主题也算是入股了吧?”
“这主题是苏滢给的灵感。”睿暄悄声道,仿佛苏滢这个名字是易碎的珍品,必须轻拿轻放。
方依抚过那些信纸:“人家为了做愈秋千送你,手都划破了,你不打个电话跟她道谢吗?这都一个多月了,你不问问她回去之后过得怎么样吗?就算普通朋友逢年过节还要问候一下呢。你偷偷存她号码又不联系,玩柏拉图啊?”
他不答,垂首研磨,又写下一句:此心再无微澜,也便再无伤痛。
方依果断撕掉,训他:“治愈,是养好伤口然后恢复成更好的自己,而不是逃避受伤的可能性。你写的这张,阴暗,消极,偏离主题。”
睿暄无奈道:“那你来写!”
“嗯……”方依拧眉良久,“你的弃绝,践踏,不珍惜,是我涅槃重生的火焰。”
睿暄提笔不落,神情骤然凝重:“你用词不仅阴暗消极,还会让人难受。”
方依辩解道:“我觉得很切题啊,尤其适合失恋之后寻死腻活的一根筋们。”
“你这话有恨有埋怨,是因为张韵初。”睿暄探过身来,他说的十分肯定,也十分落寞,连眼里的光都变冷了。
方依不动声色,倒了杯红酒喝掉,继而问他:“我阿爸呢?半天没见他了。”
正说着,方知文就出现了,在门口指挥两个工人抬货物,方依走近一看,竟是一架白色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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