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白在徐饮棠眼神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挥出去的拳头当即一翻卸下三分力道,放慢攻击节奏制造出防御漏洞,更仔细地观察徐饮棠如何应对变化。
承受的精神压力到了一定程度会进入短暂疯狂的状态并不是坏事,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能在副本里提高生存概率的优秀天赋,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控制住这种疯狂,以及能否在疯狂下仍保持清醒的判断力。
徐饮棠很冷静, 没有鲁莽地直接往他制造出的防御漏洞里冲,只是借着节奏放缓的时机跟他拉扯距离调整呼吸频率, 从快要见底的体力池里又压榨出了一点点余粮。
兽瞳里时月白能清楚看见徐饮棠下腹位置的“巢”正散发着极其活跃的波动,能量沸腾激荡编织出蛛网一般繁复的流淌路径, 就像一口小小的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恢复泉水,并且随着徐饮棠反复受伤和体力消耗导致身体超负荷运转, 原本缓慢滴落的“水流”速度被迫加快,淅淅沥沥渗透进四肢百骸骨血之中。
这是外显异化被充分激活并与身体进一步融合的表现, 与之相应的是身体机能的大幅提升和理性与兽性对抗的激烈冲突。
好处坏处都有, 但就徐饮棠目前以提升战斗力为首要目标的状况来说好处更多。
时月白退后了半步抵挡住徐饮棠抡上来的电锯,旋即借力跃起一个鹞子翻身躲开徐饮棠对着自己下三路连踢带踹毫不留情的攻势。
现在时月白的攻击节奏跟他们刚开始打起来那会儿差不多, 当时徐饮棠只是防御攻击就已经很吃力了, 但现在甚至能够见缝插针地进行反击。
这种程度的战斗适应性真的非常非常优秀, 在时月白见过的人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徐饮棠不等时月白落地,腿上落空的后招已经紧跟而上, 电锯高声嘶鸣直冲时月白的脖颈而来。他注视着时月白颈侧因为用力暴起的血管,灼热地渴望着窥见那里面血液的颜色。
就像孩子观察虫子的最后一步, 永远都是拆分碾碎零落成泥。
但是既没有制造杀戮的负罪感,也没有施虐的掌控欲和优越感。
只是因为纯粹地感觉到好奇和有趣, 而后因为那些粘稠浑浊的浆液从破碎甲壳里爆出来的场景而欢喜雀跃。
血液是红色的吗?
是温热的还是冰凉的?
是会从血管里“biu”地滋出来?或者像水杯破掉后那样流淌得到处都是?
他想要知道。
时月白半空中拧身折腰躲过这一击, 顺势把砍过来的电锯踹断。逼得徐饮棠不得不抽身闪避失控乱飞的锯刃, 而时月白趁机落地重新站稳了重心,两人拉扯开一个警戒距离。
唔……再观察一下主动状态下的攻击模式就差不多了。
时月白从攻击转为防守,同时整理着已经收集到的情报,脑内逐渐建立起一个徐饮棠的3d立体全息图,每个动作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的运动模式都被清晰标注。
还有呼吸的节奏、心跳的频率、视线移动的习惯和注意力重心的偏移……
他不得不再次赞叹徐饮棠的天赋,适应性和战斗意识绝佳,身体在防守和防守反击两个情况会无意识地自动转换到更适配的运动模式。
而转到己方占据攻击主动权的状态下更是与先前峻烈狠厉不惜以伤换伤的风格截然不同,软刀子割肉般的打法令时月白联想到结网狩猎的蜘蛛。
又耐心,又缜密,拉扯开距离一点点消耗对手,只在有足够把握的机会出现时骤然暴起露出全部的獠牙,一击不中立刻切到凶戾快节奏的防守模式给自己争取安全空间,周旋休整积攒体力,直到下一次攻击的机会来临。
这个模式下的徐饮棠很难应付,时月白也不得不挨了两下电锯才迫到他身前,依靠力量优势把人按倒在地——徐饮棠这种打法对自己的体力消耗也很大,持续太久会造成难以恢复的透支伤害。
他只是想做个摸底测试,确认徐饮棠的基础情况和极限状态下能挤出多少潜力,打过头把底给捅漏了可就本末倒置了。
时月白撒落下一小瓶挥发性的镇静剂,身体纠缠着死死压制住徐饮棠挣扎试图反抗的动作,汗水和血液从徐饮棠身上蹭到他身上,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在他耳边轰鸣。
他能感觉徐饮棠在拼命抵抗药性带来的困倦昏沉,眼神一时清醒一时恍惚,喉间发出低哑破碎的几声呛咳。
电锯脱手,手脚动作被彻底压制,他处于完全的劣势之中,但是还没结束……还没有、没有彻底结束……
还可以……
徐饮棠身体脱力一般慢慢放松下来,紧绷起的肌肉变得柔软松弛,几次喘不上气的急促深呼吸之后,呼吸也变得绵长规律,眼皮跟着一点点耷拉下去,又因为姿势别扭不怎么舒服地扭动了两下。
呼——
见徐饮棠终于平静下来,时月白也终于松下一口气,但他还不敢直接放开徐饮棠,谨慎地先松懈下一点力道,再一点一点地把人放开,徐饮棠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彻底脱力,直到时月白基本把人放开还来不及起身的瞬间,突然暴起狠狠咬在了他的喉咙上。
还没……结束……
徐饮棠咬得极其用力,牙齿挤压着皮肉碾过气管,制造出强烈的不适与窒息感。时月白难受地皱起眉动作迟滞了一刹,才抬手敲晕了徐饮棠。
嘶——估计是被咬破皮了。
时月白干呕咳嗽着把自己的喉咙从徐饮棠昏迷了都不松口的嘴里拯救出来,一边把控制力训练标红置顶划重点,一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自己此刻跟徐饮棠手脚纠缠约等于肌肤相贴的暧昧姿势,突然就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热度从他的耳朵尖往脸颊蔓延,眼睛控制不住在徐饮棠濡湿沾着血渍的嘴唇上流连,微微张开着能看到一点牙齿和舌尖,他的喉咙便仿佛还被紧咬着一般抽动痉挛,疼痛里夹杂着一丝电流通过的酥麻痒意。
徐饮棠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汗水混着血液湿漉漉的,那种气息涌进他的肺里,燥热而潮湿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突然到了盛夏。
时月白无从分辨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的蝉鸣到底叫了多久,全靠着长久以来的经验机械式完成了给徐饮棠喂恢复药剂、简单擦拭清洁外加按摩拉伸等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舒缓环节,只感觉自己的手碰到的不是人类柔韧紧实的躯体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先是小心翼翼不敢碰触,接着又皮肉都被黏连融化一般撕扯不开。
或许他直到一个人在厨房里切洋葱的时候才终于彻底清醒,虽然还是忍不住摩挲着喉咙回忆唇齿摩擦过皮肉时濡湿滚烫的吐息触感,那种被灼伤一般的余韵在皮肤上比伤口停留得更久。
之后他才慢了好几拍地想起来,徐饮棠小时候跟人打起来就是手脚断了也要上嘴咬掉对方一块肉的凶狠风格,还因此被那个疯女人打掉过两颗牙。
只是时月白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体验这个的一天,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咳嗽了两声,试图缓解喉咙里又胀又麻的痒。
……
休息室里。
凯西猫爪子拨弄着门把手打开了门,把身后焦急不已的徐小乖和徐二宝放进去,徐三花不用它带路早就回到了妈妈身边,正蹭在妈妈影子里小小声地哭着。
徐三花是最清楚刚才战斗情况的,它留了几只蝴蝶严密监视战况。看到妈妈被打伤的时候蝴蝶在影子里急得炸了窝,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欺负妈妈的狐狸精打到外太空。
但最后徐三花还是忍住了,妈妈的反应告诉它受伤和疼痛都是必须的,即使要承担痛苦也是妈妈慎重思考过以后做出的决定,它冲出去不是给妈妈帮忙是捣乱。
他们必须都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一家人(此处不包含狐狸精)整整齐齐地活下去,徐三花的危机感比两个哥哥强烈许多,也正是因为这种紧迫的危机感驱使它向现实世界扩张族群,努力让自己变得强一点,再强一点。
它再也不要只能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看着妈妈的背景倒下去。
徐饮棠窝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香甜地睡着。房间里摆放了几盆清香扑鼻的小花,属于副本里带出来的特产,香味有很好的缓解疲劳放松精神的治愈效果,也能给疲惫者一场安然无梦的好眠。
经过时月白一番手法专业的大保健,外加下腹上“巢”活跃能量的滋养,徐饮棠身上已经基本看不出刚才的惨烈战况,皮肤白皙红润有光泽,就连嘴唇上的裂口都完美愈合。
但徐二宝才不会被假象蒙骗,钻进妈妈怀里蹭来蹭去机警地嗅闻,敏锐地通过残留着些许血腥味做出正确判断——妈妈肯定还是被男小三给欺负了!
徐二宝气得炸毛想骂人,可徐饮棠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一大团毛绒绒钻进被窝,自然想也不想就往怀里一捞搂住rua毛。
剧烈运动后他的体温略微偏高了一些,使用过度的肌肉微微发胀,徐二宝猝不及防一头撞进崽崽天堂,再怎么生气想挠花男小三的脸都得排在陪妈妈睡觉跟妈妈贴贴之后。
呜呜呜二宝的妈妈怎么这么好,果然世界上只有崽崽才会心疼妈妈qaq
徐小乖也跟着爬上了床——它们训练后都已经洗香香了——触手纠缠取代了不够软不够弹还不会给妈妈捏肩揉腿的床垫,三个崽有志一同把凯西猫晾在了一边。
凯西猫口口声声说自己跟时月白不是一伙的,但它身上的味道明明白白就是时月白同款,不涉及妈妈的时候可以勉强拉拢共同对敌,一旦涉及到妈妈它就是崽崽们共同的敌人。
辛辛苦苦教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简直六月飞雪,天下奇冤。
偏偏凯西猫只有一身毛绒绒尚可称道,在加入这个家的路上还有时月白拼命扯后腿,而时月白只是端出了一份营养均衡香气四溢的美味营养餐,就立马得到了睡眼惺忪饥肠辘辘的徐饮棠好感度upup的笑容,战斗时候过于凶狠的印象瞬间一笔勾销。
就连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徐二宝,都看在这顿饭妈妈很满意的份上捏着鼻子勉强允许了这个厨子的存在,只翻了个白眼用屁股对着他,同时打开心里的小本本,给男小三狠狠又记上一笔。
它要变强,它要把这个欺负妈妈的男小三打断腿!
时月白自知打了崽崽妈妈自己理亏,讨好地给崽崽们也做了加餐,又很郑重地跟徐饮棠道歉说自己下手太重。
徐饮棠正认真品尝一道爽滑酸辣又开胃的鸡丝荞麦面,再咬一口表面微焦肉香浓郁的香煎牛肉饼,早就忘了刚才受伤透支的疼。
“没事,我下手比你还黑呢,真要道歉也是我该道歉。”
徐饮棠说着放下筷子也跟时月白道了歉。
其他照着脸和脖子抡电锯上脚就往裆下踹之类身体比脑子快的下意识动作他印象不是很深刻,但自己最后那一口咬得是真要命,要不是时月白防御高他没能咬动,换个人来绝对被他那一口咬断喉咙闹出人命。
时月白摆摆手,“我说了什么手段都可以用的,而且你能有这种战斗意识是好事,之后再锻炼下控制力就好。我们训练的目的之一就是查漏补缺嘛,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既然这样,”徐饮棠端起自己的水杯,向着他那边倾斜了一下,“那以后该怎么打怎么打,我们就提前互相原谅了?”
时月白把自己的水杯压低和他的碰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赞美他:“哥哥真是心胸宽广。”
徐饮棠被他的语气搞得抖了一下,“也不是啦,我挺记仇的……比如你要是把饭故意做得很难吃,我肯定全塞你嘴里。”
“我知道。”时月白的眼神温柔,眼底蜂蜜一样的金色犹如一层扒不掉的柔光滤镜,“哥哥这是以直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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