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夜色中缓缓抵达了赛伦斯镇的火车站。

    这一站只有徐饮棠和小青两个人下车。

    赛伦斯是个很小很偏远的镇子,  火车站也建得十分简陋,下了车只有一盏摇晃的小灯迎接客人,站员在岗亭里睡得死沉,小青敲了半天窗户才把人叫醒。

    “谁啊?!”站员打着呵欠没好气地抬头,  继而惊讶地睁大了眼。

    岗亭外站着两个穿着很时髦的青年,  浑身透着那种在镇上很少见的、从大城市里来的气息。尤其站在稍远一点灯光下面的青年,  虽然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但只往那一站通身的气质就和常人不同,  叫他不自觉咽下到了嘴边的脏话。

    “你、咳咳,请问两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小青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我们两个是来这边旅游的,方便告诉我们最近的酒店要怎么走吗?”

    “酒店……?”站员想了想,  “哦!你们是想找地方住宿是吧,那得去老多林家了,  从这儿出去之后直走到广场,大门涂成红色二楼还亮着灯的那家就是。”

    这镇子少有外人来,因而也就没有什么正经的旅店,  只有住在广场那边的老多林把家里收拾出来了两家空房,  如果有游客什么的来了就住在他那。

    火车站员热情地给他们指了往广场走的路,又借给他们一个手电筒,  说这两天镇上的路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现在是夜里十点,城市里这个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但此时此刻的小镇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马路上空无一人,左右两边的房子里也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夜风徐徐,四下无声,  偶尔响起一两声虫鸣,  却更显得寂静。

    小青抬头看着夜空,  没有光污染的深山小镇仿佛睡在满天星光的摇篮里,蓝黑色的夜幕上洒落着无数宝石般的星星,明亮闪烁犹如一场无声而震撼的交响乐,令人屏气凝神不敢惊扰。

    “咔嚓。”

    闪光灯一亮,小青拍下了这在城市里决计看不到的灿烂星空。

    他低头看了眼效果,又对徐饮棠说,“这个场景蛮好的,你站在那个斜坡上我们再拍几张吧,星空的感觉更开阔一些,当预告的视觉冲击力应该会比火车里那张更强。”

    “行李就不用拿了,口罩什么的都脱掉,嗯,再往后站一点,”小青找着角度,抱怨了两句徐饮棠太高对他过于不友好,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才找到个合适的拍摄视角,咔嚓了两张看了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外套也脱掉吧,衬衫扣子再解开两颗,出来度假不能这么死板,得有点潇洒劲儿。”小青细细端详着徐饮棠那张脸思考了一会,伸手揉搓了几下他的头发,拎了拎发丝把发型抓出点凌乱感,“好,这样就差不多了!”

    徐饮棠捻了捻垂下来有点扎眼睛的碎发,也不知道周围乌漆嘛黑小青能拍出个什么花来。

    ——此处小青表示简直太能拍出花了!夜幕深沉满天星光,大自然是比什么都好的绝美背景板,再加一个自带聚光灯技能的徐饮棠,他一边拍一边都能想象出看到照片的粉丝们会有多热情多激动,评论区里苦茶子满天飞的盛况。

    等会还得记得把照片都导入到pad里带回去,不然花花和甜甜得在群里声讨他苟富贵竟相忘八百遍。

    这里就只恨没有一阵懂事的风,能把徐饮棠的衣摆吹起露出一点腰。

    正当小青激情创作为粉丝们谋福利(bu)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过来,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皱眉看着他们,尤其重点看着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十分不雅观的小青,警惕地问:“你们是谁?在这干什么?”

    小青一秒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笑着说:“我们两个是来这里旅游的,刚从火车下来准备去多林先生那里借宿,只是这里的夜空实在是太漂亮了,就忍不住想拍几张照片留念。”

    他说着把手机里的照片给那个男人看,跟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做格林(green),又指了指走过来的徐饮棠,“这是我朋友斯维特,您怎么称呼?”

    男人看着小青拍的的确是正经的夜景照片,又查验过他们两个的证件也确实没问题,脸色稍缓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查理斯,镇上的警长。欢迎两位来到我们赛伦斯镇。”

    “我带你们去老多林那吧,你们一直在这儿待着不动,其他人要以为镇子里进小偷了。”

    他示意了下两边的房屋,语气里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威严。

    “那就麻烦您了。”徐饮棠从善如流。

    徐三花的蝴蝶正从他的影子里大量飞出,夜晚无疑是徐三花最喜欢的时刻,连绵成片又浓稠稳定的阴影营造出蝴蝶筑巢结茧的最佳环境,一晚上足够它们将巢穴遍布整个小镇。

    徐饮棠和小青从火车站走到广场的十几分钟里,徐三花的蝴蝶先把小镇粗略探查了一遍,既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雕像,就跟妈妈汇报之后搭起来了巢穴的粗略框架。

    这次它带来的都是筑巢经验丰富又正值壮龄的蝴蝶,老弱病残的蝴蝶负责留在现实里看家。

    从现实世界进入副本时,留守的蝴蝶就会陷入休眠状态,徐三花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但是没办法指挥它们,而副本里建造的巢穴和圆茧都会在通关后消失,如果有蝴蝶没来得及进入宠物空间,也会被一起刷新掉。

    还好上个副本时间紧任务重,徐三花只随便建了个巢没来得及精装修,不然它肯定会心疼得哭出来。

    这次徐三花搭建的也是简易毛坯房,青壮年的蝴蝶们吃苦耐劳不要求生活质量,挨挨挤挤凑合凑合也就全住下了。

    ……

    没多久,广场——赛伦斯镇的cbd已经近在眼前。

    作为赛伦斯镇上唯一的一个广场,这里也没有什么统一的正式名称,反正只要说“到广场去”,镇上的人就都知道说的是哪儿。

    这里也是镇上最热闹夜生活最丰富的地方,还没打烊的酒馆餐馆和舞厅照亮了广场周边,晚风送来酒杯碰撞人们聊天唱歌的嘈杂声响,一天的忙碌后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那荒腔走板的歌声听得查理斯警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指了下酒馆门口几个喝得正欢的男人扭头跟徐饮棠他们说:“喏,里头唱得最难听的那个就是老多林了,那个醉鬼!”

    那边一桌子的几个男人都醉得不轻,查理斯警长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算了,我直接带你们去他家吧,他婆娘伊莎在家。”

    老多林的家跟酒馆也只隔了三间房子,就跟火车站员描述的那样是一间大门涂成红色的两层带阁楼的建筑,二楼的一扇窗户亮着灯。

    查理斯警长按响门铃,又高声叫着“伊莎!有客人要住宿!”。没一会一个老妇人就来开门,她的体型微胖,面颊红润,花白的头发整齐地包在头巾里,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们都进来坐。

    查理斯警长摇摇头推脱自己还要巡逻,又叮嘱伊莎招待好两位客人。伊莎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领徐饮棠和小青住到二楼两间相邻的客房。

    “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两间房了!”伊莎从阁楼里找出被褥枕头给他们铺床,拍了拍被子又笑着说,“放心吧,全都是洗晒过的,可干净了。厕所和浴室在对面,里面的毛巾牙刷什么的也都是给客人们专用的。”

    “你们还要不要吃点什么?三明治怎么样?再加点烤香肠?一路舟车劳顿这么辛苦,我给你们泡壶热茶送过来,两位休息下缓缓气等会洗个热水澡,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伊莎说罢就去楼下张罗吃喝了,徐饮棠和小青打开行李清点了下自己携带的物品。

    小青对徐饮棠行李箱里十几二十套的衣服非常满意,对里面一应俱全的直播工具更满意。

    “居然补光灯都有,你确认你真的是来休假了?”

    徐饮棠:“……职业病?”

    小青:“……倒也没毛病。”

    他自己的行李里也很符合职业,长/枪短/炮反光板柔光板三脚架外加做后期的专用电脑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挤压着寥寥几件的换洗衣物。

    伊莎很快给他们端来了三明治香肠和一壶热茶,又说热水器已经打开了他们随时能去洗澡,毛巾什么的用完放在那就行,她明天会洗。

    老多林却是一直到徐饮棠和小青都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了还没回来。他们的房间正对着广场,一撩窗帘就能看见不远处酒馆门口酒兴正浓的男人们,老多林身边的酒友已经换了一批,看起来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然后伊莎就拧着他的耳朵把他给拎回了家,怕惊扰客人压低声音骂他,老多林也乘着醉意骂骂咧咧地还嘴——他们说话的声音对小青来说相当于在他耳边说话,偶尔两个人吵得激动了声音大一点,徐饮棠都能听清。

    似乎是什么“孩子”什么“恶魔附体”之类的事情,吵着吵着老多林就呜呜哭起来,伊莎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而外面的酒馆仍然热闹着,徐饮棠撩开了窗帘往外看着,几个醉得厉害的男人就倒在路边呼呼大睡,其他的店铺已经收了摊子,接近十二点的广场渐渐灯火黯淡。

    突然,他听见了徐三花蝴蝶翅膀扇动的声响——那是一声警报。

    徐饮棠顺着这个声音往广场中心看去,不知何时在广场之上,几尊塑像静默地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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