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不再哭了,  晨光如此可哀。整个月亮都苦,整个太阳都坏……”

    小男孩的声音活泼清脆,  透着炫耀本事的得意。

    这是一场梦境,  时月白在里面看到了又一段自己和徐饮棠的过去。

    他想不明白是什么让那时候本应只有“鹅鹅鹅”水平的自己对着比自己更文盲的徐饮棠抑扬顿挫地背了一段《醉舟》——而且还背错了(重点)——并且在徐饮棠不明觉厉关爱幼崽的鼓掌声中昂首挺胸,仿佛自己突然变成了文学天才。

    或许是因为对平均水平鹅鹅鹅的三五岁小孩来说,哪怕其实只会背这一小段自己都不明白的长诗也是非常厉害非常有逼格,  所以必须要背出来炫耀一下的事情,就跟十几岁的男孩子走着走着会突然来个投篮动作是差不多的道理。

    而那时候的幼崽时月白沉浸在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会的“糖糖哥哥”对自己的敬佩里有多骄傲,  从梦境里醒来面无表情的时月白就有多想把自己回炉重造。

    特别当他打开聊天室收到来自徐饮棠的新消息时,  面无表情中更添了几分大彻大悟的冷酷。

    【sugareater:你说错了,  月亮不是苦的。】

    【sugareater:月亮是甜的、酸的、辛辣的……糖果一样的东西。】

    ……

    有什么比突然回忆起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童年黑历史更糟糕的事情?

    那就是你发现你最希望把这件事忘记的那个人时隔多年还把这件事记得一清二楚,连你说了什么都能一字不漏地复述。

    凯西猫舔了舔爪子又伸了个懒腰,  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徐饮棠的发言,愉快地开口:“你可以当成他在调戏你。”

    “蓝~月~亮~~~”

    最后三个字念得有多百转千回,  时月白拎着凯西猫的后颈皮丢出房门时就有多无情。

    时月白当然不会把凯西猫的胡言乱语当真,  但不妨碍他察觉到徐饮棠语气里那微妙的异样,心念一转试探着询问起缘由。

    【blueon:刚从副本回来?】

    【blueon:听起来这个副本还挺有趣的样子,介意跟我说说吗?】

    时月白一边询问一边看向脚下的影子,  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蝴蝶巢穴和几只沉眠中的蝴蝶,这是他主动让徐三花留下的前哨站。时月白稍微送了点力量进去刺激了一下,  蝴蝶们就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重新跟主意识的徐三花接上信号,  也让徐三花知晓这里有人找。

    时月白知道徐三花不喜欢他这个虎视眈眈充满野心的“狐狸精”,  不过他也相信只要没有比自己实力更强性价比更高的竞争者出现,  一旦徐饮棠出了什么事情,  他绝对是崽崽们求助的第一选择。

    相应的,  如果他想要知道徐饮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需要他的帮助,  也可以从徐三花那里得到些情报。

    不过这次徐三花回应他的消息十分模棱两可,既不说没事也不说有事,只能勉强猜测出大概率在副本里出了事但事态尚在徐饮棠的控制范围内,属于崽崽们觉得有点担心但还没严重到要找他这个外援的程度。

    时月白稍微放心了一点,却还是觉得心里面不太安宁,即使徐饮棠在聊天里亲口说副本很顺利收获很多,他也直觉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徐饮棠没说。

    非常重要,重要到他焦虑难安忍不住开始揪尾巴上的毛,不弄明白肯定会因此秃掉。

    好在除了最重要的那个秘密之外,徐饮棠还是很乐意跟他分享关于这次副本的经历的。

    比如他第一次尝试了直播,比如赛伦斯镇热闹的祭典,比如新加入医院的赛伦斯和她的同伴们,还有徐二宝学会的新技能,徐小乖吃掉了圣母像里的怪物之后又长大了好多,触手上还长出了眼球形状的圆环花纹等等。

    时月白从徐饮棠的描述里套出了他这次的队友之一是猫团的卡玛佐兹,便在跟徐饮棠聊天的同时又打开新窗口,强行滴滴醒刚从副本出来大概率在补眠的卡玛佐兹。

    【bat:???】

    【bat:宁有事吗???!】

    时月白不跟她多废话,言简意赅概括自己的来意和自己跟徐饮棠的关系(此处包含部分艺术性修饰),卡玛佐兹在回了他一堆“……”后,向他发送了一个[我敬您是条汉子/jpg]的表情。

    【bat:放心,他没干别的,就是技能开太大开到虚空之海里面去了,不过他撤得够快,只异化程度加深了点外加损失了不少理智,虚空之海那地方你知道的,这种程度的影响约等于无伤过关了。啧啧啧,不愧是能跟邪神生三个还活蹦乱跳的男人,危险边缘走钢丝的技术真的绝了。】

    【bat: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你的白月光故事居然是家庭剧场八点档。】

    【bat: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再见已有三崽,进门直接当小妈的感觉如何啊?[大笑][大笑]】

    【bat:要不要我给你点——】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ta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卡玛佐兹满嘴骚话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瞪着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看到了蓝月亮那个男人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脸,气得睡也不睡了一骨碌爬起来,摸出手机开始疯狂噼里啪啦给小青发微信。

    简称,告状。

    她是不知道蓝月亮跟那位叫做斯维特的白月光先生感情培养到了哪一步,但以她在副本里的观察绝对还没到能让斯维特开窍的那一步,既然如此好感度肯定比不上小青这个能相约下副本晚上睡一间房一张床的好队友。

    因此,小青这个好队友的一句助攻顶得上旁人的一万句好话,而等到蓝月亮意识到要讨好白月光的身边人来近水楼台的时候……

    卡玛佐兹笑得阴仄仄如同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女巫,跟聊天记录里嘤嘤嘤的语气判若两人。

    不过背后说人坏话,尤其说的还是人设风评极好的蓝月亮的坏话,卡玛佐兹还是非常克制的,把心里刷屏的三字经浓缩到五句话以内,读起来就好像是没话找话故意去跟小青撒娇的抱怨,仔细品品还有点试探小青知不知道徐饮棠和时月白关系的深层含义。

    ——卡玛佐兹知道小青肯定会习惯性多想然后思路跑偏,一点也不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说人坏话。

    三更半夜刚从副本出来,身心俱疲熟睡中的小青没回她消息。

    卡玛佐兹便又发了些关心他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的话,召唤出两只可爱的小蝙蝠给他送去些恢复药剂,连带着意思意思关怀了一下另一位——她是真的不觉得那位需要什么关怀,意识从虚空之海溜达回来还没疯没傻没事人一样的,她活到现在也只见过这一个。

    时月白当年窥探到虚空之海的时候是啥样卡玛佐兹没见过,但从洗衣液团那些人讳莫如深的态度就能猜到,九成九不是多么和平友好的故事。

    至于徐饮棠……

    ……

    不久前,赛伦斯镇。

    漆黑的夜幕之中,缓缓出现了一轮血月。

    单薄而又虚幻的,像是月光照在水里的光亮那般模糊摇晃,却又是那般的明亮澄净,令人目眩神迷。

    徐饮棠移开了视线,他不再死死盯着那圣母像里的怪物看,而是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一轮血月。

    月光流淌进他的眼睛里,又从他眼底满满地涌出鲜血,血月的轮廓在他眼中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真实,仿佛天上的月亮才是影子——他眼中月亮的影子。

    他已不再看了,可圣母像里的怪物表现得更加痛苦疯狂,血月洒落下的月光如同火焰烧灼着它的身躯,冒出滋滋的黑色烟雾,构成它身躯的眼球破裂,空气里回荡着不可被听闻的亵渎嚎叫。

    小青一阵耳鸣晕眩,他敏锐地嗅闻到了徐饮棠身上正不断扩散着疯狂混乱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息,如同一片深不可测波澜诡谲的汪洋大海,一个不断翻涌着痛苦死亡的巨大旋涡,而他则是一叶小舟漂浮其上,落水的遇难者抱着浮木随波逐流,渺小得仅仅看上一眼那片大海的模样,都不可控制地陷入看不到对岸的绝望之中。

    小青强咽下满嘴血腥,往徐饮棠的方向迈了一步。

    ——他看不到对岸,但他的队友就在那里,只要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

    过载的感官在他脑海里制造出种种可怖虚妄的幻象,一时徐饮棠变成了狰狞丑陋不成人形的恶心怪物,一时他又身在尸山血海行走在白骨累累之上,小青渐渐精疲力尽意识恍惚,可站在几步外的徐饮棠,好像距离他更加遥远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到底走到了哪里,他只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拧开了一瓶万能药剂,丢向徐饮棠的方向。

    然后祈祷,这东西能管一点用。

    他丢出去的药剂瓶子砸中了徐饮棠的脑袋,浇了徐饮棠一头又酸又涩的万能药剂。

    徐饮棠指尖沾了些流到脸颊上的药剂舔了舔,脸上出现了些茫然与疑惑的情绪。

    卡玛佐兹紧紧抱着怀里的头颅,那颗头颅已经破损不堪,冒出大量黑烟,被黑烟所沾染的地方,血月的光亮便黯淡下几分,仿佛两股力量在争抢地盘。

    徐饮棠的神情愈发疑惑,那双映着血月的眼眸转动,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卡玛佐兹。

    一瞬间卡玛佐兹僵硬着连血液都被冻结,从那双眼眸中倾泻翻涌而出的虚空之海的气息如此强烈,亵渎的疯狂的混乱的洪水般涌入空气之中。

    哪怕她只是被那双眼眸看了一眼,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遭到重击,刹那间思绪错乱,恍惚着意识要在血月的照耀下消融。

    卡玛佐兹咬紧牙关,打起全部精神,几乎做好了豁出去拼命的准备——虚空之海的恐怖在他们这些高玩之间口口相传,那里面沉眠栖息着的邪神本相,哪怕只是沾染到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会被其同化为疯狂扭曲制造混乱与死亡的怪物。

    然后,她听见了徐饮棠茫然的声音。

    “你……还好吗?”

    那双倒映着血月的眼睛对着她眨巴眨巴,那个罪魁祸首脸上写满了无辜。

    “是圣母像还有同伙吗?”他左顾右盼看着周围,好像在警惕黑暗里随时可能窜出来的怪物。

    随着他注意力分散,那轮血色的新月在天空渐渐隐去,虚空之海的可怖气息也一点点收敛进他的眼中,再眨一眨眼睛,瞳孔深处的那轮血月也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形状,只在他黑色的眼底抹上了一层血红。

    “……”卡玛佐兹一时无言,她只是率先降落到小青身边,把半昏迷的小青拨了拨藏到隐蔽点的位置。

    徐饮棠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甚至他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昏迷的小青,

    过载的恐惧和痛苦所带来的狂喜极乐在他身体里激荡着,让他只是维持跟平时一样的状态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实在有些没办法及时理解现在的情况。

    他的灵魂被贪欲所驱使,吞咽下了决不能碰触的东西,刹那间巨大的痛苦将黏连着他灵魂的“蛛丝”几乎灼烧殆尽,滚烫的火焰延绵着烧进他下腹的“子宫”,那块皮肤血管破裂皮肉翻卷,透过腰封沁出殷红的血色。

    斑驳的红色纹路从徐饮棠的下腹沿着身体攀爬而上,如同有蜘蛛在他的身体里寄生织网,撕咬着他的血肉与意识,要把他吞噬一空。

    吃得太多了……

    徐饮棠苦闷地皱起眉,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即使是眷属也无法承受邪神本相上一小缕月光的力量。

    徐二宝最快察觉到妈妈的状态不对,探出头时又被妈妈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得炸起毛,夹紧了尾巴呜咽着不敢动弹。

    徐饮棠看着瑟瑟发抖被自己吓得哭出来的崽,想去安慰一下又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在被过多的力量撑得爆掉之前终于灵光一闪,依稀想起来……

    自己的三个崽好像都是邪神的种。

    以及,他喂徐二宝吃过“子宫”的碎片这件事。

    “过来。”徐饮棠对着自己的崽们招了招手,红色的斑纹已经攀爬到他的脸颊,那充满违和感的红色几乎抹去了他身上所有“人”的气息,使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冰冷空洞,徒有人形的怪物。

    “怪物”对着他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别害怕,妈妈给你们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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