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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男子已经解决了剩余的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收了剑,正大步流星的向他们走来,威风凛凛,像个大杀四方、凯旋归来的将军。然而他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突然出声扫了别人的兴,甚至完全无视夏侯纾眼睛里飞出的刀子,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紫衣男子,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关切地问:“公子,您的伤可有大碍?”

    看来两人的确是主仆,一样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夏侯纾一边腹诽着,一边打量两人,心中暗自猜测着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这遍地是勋贵的京城里,他们是谁家的子嗣。在她的印象里,京城目前没有年纪、心性、气质、手段与之相仿的世家子弟。若是有,只怕早就声名远扬了,没道理她不知道。而这两人又的的确确是京城口音。即便不是从小就长在京城,也该是在京城住了许多年了。

    难道他们不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而是在京城里生活多年的江湖人士?

    夏侯纾不得不继续在记忆里搜寻各方面都与之相匹配的名人异士,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事看来还得求助二哥夏侯翊。

    “小伤而已,不碍事。”紫衣男子语气清淡,神情镇定,一下子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幻想出来的,而他手上也不过是擦破了皮一般不足挂齿。

    可夏侯纾明明看到他胳膊上被划破的衣裳处颜色深了一片。

    这般忍耐力和毅力,倒是让人惊讶。

    夏侯纾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便见紫衣男子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手臂上,而后抬首示意青衣男子:“这位姑娘受伤了,看着不轻,你先把药给她吧。”

    “这……”青衣男子怔了怔,极不友善地扫了夏侯纾一眼,紧握着药瓶显得十分不情愿。

    夏侯纾不想让他为难,善解人意的客气道:“我没事。”

    哪知青衣男子并不领情,反而满是戒备的再看了夏侯纾一眼,丝毫不顾及情面的对紫衣男子说:“这位姑娘形迹可疑,公子莫要轻易相信。”

    典型的东郭先生与狼啊!

    夏侯纾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脑袋“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什么叫做她形迹可疑,不可轻信?

    他们方才的携手抗敌的默契难道是做戏?还有她手臂上的伤,难道也是假的吗?以为她在演苦肉计呢!

    他以为他们是谁!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人人都要上来啃一口?

    夏侯纾痛彻心扉,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对青衣男子在武术造诣上仅存的那点钦佩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震惊和愤怒。

    此刻,夏侯纾忽然明白了两个道理。一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品不行的磋磨。另外一个就是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人不能乱帮。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帮的是不是一头白眼狼。而且这白眼狼还可能反咬你一口。

    夏侯纾瞪着青衣男子,愤愤道:“你说我形迹可疑,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我哪里行迹可疑了?”

    青衣男子立马就瞪了回来,冷冷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不留在禅院里,却独自跑到这荒无人迹的山上来,难道还不可疑吗?”

    乍一听着,夏侯纾还觉得挺有道理,换做是她,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也会起疑,但这并不足以说服她,于是她又说:“既然你那么早就觉得我形迹可疑了,那你为何还要接受我的帮助?”

    青衣男子轻蔑一笑,道:“姑娘,有句话说了你可能会觉得不好听,但事实上,没有你,区区十来个人我也能应付,只是稍微费些力罢了。先前没有拆穿你,只是好奇你的意图而已。至于你说我们受了你的帮助,倒不如说是我保护了你,才让你免于成为刀下之魂。”

    “你……”夏侯纾惊愕地望着眼前骤然变得陌生的两个男人,连骂他们几句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心想这主仆二人也真是绝配,一个是天煞孤星,一个是冷面神,全都一副高不可攀、理所当然的样子。这白的在他们嘴里也能说成黑的。

    她想起方才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们主仆可不是这个反应。怎么着?过河拆桥?上树拔梯?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夏侯纾几乎将所有形容忘恩负义的词语都想了一遍,尤不解恨。

    “把药给她吧。”紫衣男子仿佛是出来打圆场,随后又刻意强调了一句“权当是感谢她好心相助。”

    这话似乎是从侧面承认夏侯纾确实帮助了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因而青衣男子的一番狂妄之辞就不攻自破。

    可夏侯纾已经不想接受他的任何辩驳了。

    “不必了!”夏侯纾赌气道。她原本对这身份不明的主仆二人没什么期待,只不过想到自己费力不讨好,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轻易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她平时出门看到街边有行乞的人,随意打发几个铜板都能得到一句真诚的感谢。怎么如今救了别人的命却还被当作贼了?

    紫衣男子仿佛没听到她话里的愤怒和拒绝之意,只是垂眸望着她清丽而倔强的脸,又扫了扫她殷红一片的手臂,温声道:“我瞧着你手上的伤口也不浅,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好处。”

    刚恶心完她就想用一瓶来历不明的药来打发她?

    呸!看不起谁呢?

    夏侯纾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们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假惺惺在我眼前做戏?何况你的东西我可不敢随便用,谁知道是不是掺了毒?”

    紫衣男子却是唇角微扬,一言不发站的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夏侯纾,仿佛她才是那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可理喻的人。

    气氛有些微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箭弩拔张起来。

    夏侯纾想着青衣男子方才说的话,再联系起他对付那些刺客的手段,眼睛不自觉地瞄了一眼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时,她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这两人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

    这里夜黑风高,偏僻无人,可不正是灭口的好地方吗?

    正如青衣男子所言,先前那么多武艺高强的杀手,他解决起来也只是多费了些力气而已,这会儿他身上除了有几丝别人溅在衣服上的血迹,其他衣裳没有盖住的脸、颈、手连一点擦伤都看不见。这样登峰造极的武艺,若是真打起来,她甚至都可能接不了三招。

    他们想让她闭嘴,简直太容易了。

    紫衣男子静静地看着眼前年轻娇俏的红衣少女,见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整个人都调整成戒备的姿势,忽然就笑了。他没想到这个方才还张牙舞爪,装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居然会露出这个表情来。不过转念一想,她胆子再大,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无辜被卷入这场纷争,受了伤不说,还亲眼看见到他们杀了那么多人,不害怕才更奇怪吧。

    想到这里他就上前了一步,企图靠她近一些。

    “你站住!”夏侯纾怒目圆瞪,“我知道你们很厉害,但如果你们想杀我灭口,我也不会任人宰割!”

    说着她便扬起了手里的匕首,心想他不会武功,只要他胆敢往前走一步,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拉个垫背的。

    紫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看了她半晌,方叹了口气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杀你。”

    夏侯纾连脚指头都不相信。她的目光透过他落在他身后的青衣男子身上,问道:“那他呢?”

    她的眼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紫衣男子侧脸看了看青衣男子,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后者手中接过一个白色药瓶,蹲下身来兀自往夏侯纾的手心里塞。

    夏侯纾一时间没有弄清楚情况,挥着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

    “愰铛——”

    夏侯纾感觉手腕一阵刺痛,而她手中的匕首也被青衣男子用剑挑飞了好远,最后扎进了土里,明晃晃孤零零的显得落寞又可笑。

    紫衣男子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他侧目扫了一眼那把锋利光洁的匕首,再转过头来时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他指了指那个白瓷瓶,柔声道:“回去记得小心医治,姑娘家,身上还是不要留疤才好。”

    此言一出,不光是夏侯纾,就连旁边的青衣男子都愣了一下,刚要出言阻止,就被紫衣男子挥手制止了,只好瞪着夏侯纾不再说话。

    夏侯纾觉得青衣男子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柱,尖锐刺骨。

    紫衣男子缓缓起身,四下打量了一遍,再未多说,随后转身离去。

    待夏侯纾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主仆已经走了好远。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侯纾顾不上手臂上还有伤,突然跳起来朝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喊了几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清凉的晚风。

    酉时的钟声就在此刻响起,夏侯纾这才注意到山间不知何时起了雾,苍茫的暮色几乎将整个迦南山包裹了起来,方才还热闹的竹林一下子陷入寂静,刺鼻的血腥味肆意的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连着伤口的疼痛感都格外得清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夏侯纾从地上爬了起来,捡回了自己的匕首,然后捂着伤口走远了些,才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停了下来。

    她忍着痛将左肩的衣服褪下,然后用匕首从贴身的裙子上割了一块布,用牙咬着一头,再用右手简单系上。

    血暂时止住了,她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珠,稍作休息后,才拿着那卷经书沿着原路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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