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个求生者的时间真的很少,就在戚望渊将纸上的内容告诉宁佳之后不到十分钟,那些记忆便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努力去回想时,就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还好那张纸详细写下了一切,即使暂时忘记,也能照着纸上的内容去行动。

    不过他们也不敢耽搁下去,万一连这些字该怎么认都忘了,岂不就只能等死?

    连商量都不需要,宁佳就立刻去找到了她的“妈妈”,询问对方:“我们家里是不是有卷笔刀?”

    女人愣了一下,十分诧异地反问:“没有卷笔刀的话,你的铅笔是怎么削的?”

    “那东西在哪里?”宁佳连忙追问。

    女人疑惑:“静静,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怪怪的?”

    宁佳不想啰嗦,又问了一遍,她终于回答道:“东西是你爸爸收着的呀,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们担心刀会伤到你,而且你以前总是把铅笔屑弄得到处都是,所以你的铅笔一直都是你爸爸在家里帮你削好的呀。”

    竟然真像她说的那样……宁佳愣了愣,回头深深看了眼后方的关厌。

    此时这个年轻女孩已经变成了个真正的“弱智”,她忘记了好多好多事情,连话都不太能说清楚了,呆呆地跟在那个男人后面,像个什么都不懂、只能依靠他人生存的菟丝花。

    可就是这个人……在失去记忆以前的最后时刻,为他们留下了如此关键的线索。

    而这条线索,明明应该是宁佳自己去发现的。

    她一直费了好大的劲去到处找,把整个校园甚至整片住宅区都走了好多遍,不断苦恼着“为什么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直到看了那纸上的内容她才发现,她要找的东西一直摆在明面上,那么的一目了然——

    书包拉链旁边的线头会导致下午放学回家后,“洁癖妈妈”在玄关处的消毒过程出现障碍。

    她要么叫丈夫帮忙,要么自己用力去打开拉链,但很可能会引起丈夫注意。

    当她为内部的文具消毒时,丈夫会因为那根线头而找来剪刀或刀子处理它,然后,那没有扣紧的文具盒会在被拿起时自己打开,让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强迫症严重的男人,一定看不惯那两支笔头都已经磨粗了的铅笔。

    接下来……他就会拿出卷笔刀,将笔重新削好。

    这些都是写在那张纸上的推测。

    其实宁佳曾经也有机会找到卷笔刀的,她记得在进入任务的第一天,她就翻过自己的书包。

    在她在学校座位上拿出书包,发现拉链被线头卡住的时候,她妈妈也正坐在旁边。

    所以明明应该是到晚上触发的剧情,因为她的举动而发生了改变——妈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钥匙,那上面有一把精致漂亮的指甲刀,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将那根线头剪掉。

    而书包内的文具盒,也在宁佳翻找东西时不经意间被自己亲手盖好了。

    她根本没有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那一天下午放学之后,洁癖妈妈在消毒时没有遇上拉链卡住的情况,拿出文具盒的时候它也没有猝不及防地打开并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客厅内的强迫症父亲便不会闻声赶去。

    妈妈有洁癖,但没有强迫症,她不会注意到铅笔头有些粗,只会关心那些东西到底有多脏。

    又因为第一天宁佳照常回家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之后的每一天她便不再回家,转而到住宅区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可谁又能想到,那小小的一根线头,就切断了她的整个信息链。

    宁佳的心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然后她快速离开“妈妈”,与戚望渊和脑袋空空的关厌一起偷偷离校,赶往她家寻找卷笔刀。

    为了防止中途出现彻底遗忘一切的意外,戚望渊用身上剩下的几块钱到那些摊位上买了纸和圆珠笔,除了写下线索和接下来的行动之外,还在自己手背上写了提示“如果忘了就看包里纸条”这样的字。

    值得庆幸的是,在与关厌相关的事情之外的那些记忆不会消失。

    所以宁佳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家”。

    房门上了锁,那强迫症父亲显然早就上班去了。

    不过她身上有钥匙,家里没人反而更加方便。

    人走进入户门,宁佳瞥了眼那扇紧闭的“消毒室”,一脚踏进屋内,喟叹道:“不用消毒就能进来的感觉可真好啊。”

    戚望渊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抬头说:“找吧。”

    首先东西肯定不在宁佳房间里,否则她早就发现了。

    客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毕竟母亲有洁癖,不太可能允许父亲坐在卧室里削铅笔。

    于是不到十分钟,戚望渊便在客厅左侧的杂物柜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卷笔刀。

    因为父亲有强迫症的缘故,它和其他小工具一起被整理地收纳在一只纸盒里,东西全部摆放得井井有条。

    他拿起卷笔刀,转身给关厌看。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好像不论什么事情他都想和她商量一下才对。

    等他反应过来才想起,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遗忘了几乎所有事情的关厌歪着脑袋冲他笑了一下,此时她的眼神不像其他成年人那么聪敏沉静,反而带着孩子才有的天真。

    虽然很可爱,但戚望渊却并不愿意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想,她自己也绝对不喜欢。

    她留下的纸上说,任务完成的方法很可能是解除循环,并救下一心寻死的石镇。

    而拿到卷笔刀以后,那支无法用普通刀子破坏的铅笔应该就能够被损毁了。

    铅笔损毁,效力消失,循环结束。

    还写了什么……戚望渊的记忆又开始模糊了。

    他趁着还没有完全忘记,立刻摸出了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再一次认真看了起来。

    ——对了,还有这样的猜测。

    她写的是:

    【第五张日记是儿童节之后的记录,可以看作副本提示完成任务的关键是:“拯救石镇”,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考虑:既然儿童节已经在循环,为什么还能收到那之后的日记?会不会是:这个循环一开始并不是从儿童节当天开始就直接进行下去的?】

    【如果有人在儿童节之后的那一天写下了希望永远都是儿童节这样的心愿,那么即使已经经历了后来的日子,一觉醒来后也能回到儿童节当天,并从此开始陷入无尽的循环。】

    【正如之前所想到过的:如果铅笔有那样神奇的能力,就不会等到这一个儿童节才显现出来。这样的话,关于“张龙的作文实现了儿童节循环”的猜测就是错误的,是副本对我们的误导。】

    【真正让一切实现的并不是那份作文,考虑到目前出现的四种文具之间的特性,我想,也许实现愿望需要满足的条件是:用那支神奇的铅笔,在那个特殊的作业本上写下心愿。】

    【结合第五张日记透露出的信息——得去找石镇,作业本很可能会出现在他那里。他在儿童节之后的那天,因为某些原因使用了张龙的铅笔。愿望不是张龙实现的,是石镇。】

    【但作业本白天应该不在石镇手里,否则我一定会发现。最大的可能是,昨天的剧情依然因为我们的插手而有所改变,今天不要再破坏原有剧情,只要当一个旁观者,一直跟着石镇就好。】

    戚望渊将这些内容看了好几遍,才抬头看向关厌。

    她一直在看着他,目光从来没有挪开过。

    两人视线相触,她傻笑起来,语调怪异地说:“你真好看,我要把你抓回去放进玻璃缸里养起来!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戚望渊:“……”

    他抓住她伸过来扯他衣服的手,沉声道:“别闹,闭嘴,乖乖跟着我们。”

    关厌挣扎了几下,可怎么都挣脱不开,最后嘴巴一噘,“哇”的一声就哭了。

    戚望渊头疼得很。

    他连忙松开她,无奈的说:“别哭了,等我忙完了就让你抓回去,现在先别胡闹。”

    她立刻又高兴起来,伸手要跟他拉钩。

    ……真的是个大傻子。

    戚望渊其实一点也不记得她了,可纸上那密密麻麻的线索和从细微之处入手而做出的合理推断,让他心里对这个麻烦的傻子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随后,他便牵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关厌,与宁佳一起离开这里,带着卷笔刀去找石镇。

    今天的石镇大多数时间还是开心的。

    虽然他承受着来自父母的巨大压力,但毕竟是儿童节,整个校园内的气氛都非常欢快,他也被这种氛围感染,远离母亲,和同学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有当他的目光每次不经意间看到妈妈时,他脸上的笑容才会消失,继而变得格外低沉悲伤。

    戚望渊一次又一次地遗忘着今天的事情,又一次次在彻底忘记前通过那些文字加深印象。

    因为有详细的提示在,即使到后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做过什么,却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是他身边的这个队友总会跟他一起忘记彼此,然后又重新开始新的一轮认识。

    有时候她走着走着就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说他长得好看。有时候又一把甩开他的手,说他是个怪叔叔要拐卖儿童。

    后来她话都说不清楚了,只会指着那些摊位上的可爱商品,晃着他的胳膊傻了吧唧地说“要”。

    最令人无奈的是,明明旁边还有个有耐心、愿意哄着她的宁佳,但她却像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对方似的,从始至终都只黏着戚望渊。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看那些纸张上的信息,恐怕他早就把这个陌生又麻烦的女人扔到学校操场一角的垃圾桶旁边去了。

    这个下午,人便如此无奈又滑稽的迎来了放学时候。

    戚望渊连教室也没回,像个最称职的狗仔一般始终紧盯着石镇。

    他们跟着石镇往家里走,看见对方在半途中摔了一跤,遇上了想来帮忙的张龙,并发生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最后石镇被妈妈扇了一耳光,直接扯着耳朵拉走了。

    “弱智”关厌被那“啪”的一耳光吓了一大跳,猛地抓住戚望渊的手臂躲到他身后。

    戚望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现实世界里也经常因为忘记控制表情而吓得人不敢直视自己,尤其是小孩子,甚至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哭过。

    可现在居然会有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往他身后躲?这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人继续跟随着石镇,看着他一路上始终无声哭泣着,跟在那个愤怒至极的妈妈身后回到了家里。

    他们不好再跟进去,商量了一下后,决定这样留在外面蹲守就好——虽然也可以让宁佳过去以“同班同学”的身份找石镇询问,如果对方有得到新的作业本应该会直接回答。

    但是,关厌在纸上留着被加了下划线的一行字:今天不要再破坏原有剧情,只要当一个旁观者。

    从头到尾地旁观下去,什么也不要主动插手。

    于是,个人便在石镇家旁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干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遗忘的次数和程度也越来越厉害。

    到了晚上大约十点左右,一次次靠着纸条加深印象的戚望渊还是忘记了一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宁佳和他的遗忘时间并不同步。

    他忘得干干净净时,她还能及时提醒,反过来也一样。

    就这样坚持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之间,他们身后的院墙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戚望渊瞬间警惕起来,拍了拍靠在他肩上睡着的关厌,在对方醒来之时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不要出声,安静一点,我就给你买糖。”

    他已经学会怎么哄这个傻子了。

    紧接着,不远处的大门响起被人轻轻打开的声音。

    戚望渊捂着关厌的嘴,强行拉着人躲到拐角处的黑暗里去,宁佳也紧跟着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石镇小心地走了出来。

    “跟上。”

    等人走远,戚望渊对关厌嘘了声,带着她悄悄跟了过去。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呢?

    啊……对了。

    戚望渊终于想起来,那一直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第一张日记,那张描写石镇的日记。

    内容是,关厌所扮演的石镇当天跟朋友玩得太晚回家,被爸爸骂了一顿,但他以折扣价买到了橡皮擦……

    在关厌失去记忆前留下的纸张上,详细描写了那晚发生的一切。

    所以戚望渊也知道,在“石镇”买到橡皮擦的时候,那位卖东西的老人曾经主动递给“他”一支铅笔,说用了这支笔就可以考一百分。

    那么,在儿童节当天承受了父母怒火的石镇,抱着最后的期望去那个地方买一支笔,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怪事吧?

    个人像幽灵一样尾随着那个瘦小的、情绪低落的孩子,跟着他在乱糟糟的巷子里东弯西拐,终于,来到了关厌描述中的那盏路灯之下。

    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只隐约看见那昏暗的灯光下面似乎真的坐着一道身影。

    ——之前关厌来过这里,但什么都没有等到。

    是任务进程没解锁到这一步吗?不……不对。

    这个人和她描述的并不一样。

    在她所写的内容中,那是一个身材佝偻,戴着黑色毛线帽、有着浓密白胡子的老人。

    但现在这个,却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根本看不见容貌的人。

    戚望渊回头示意关厌等在原地,自己悄悄地向前靠近了一些。

    寂静的夜晚小巷之间,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能大概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石镇说:“叔叔,我想要昨晚你卖的笔……怎么没有了呢?”

    他低头看着那小摊,有些慌:“怎么一支笔都没有了?”

    从那黑漆漆的斗篷下,传来一道腔调诡异的声音:“卖光了,现在只剩下作业本啦,你要买吗?”

    “作业本……”石镇失望道:“我买它有什么用呢?它又不能让我考一百分。”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古怪而又低沉:“作业本可比那支笔更好,尤其是用它来写日记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石镇似乎并没有相信他这句话,犹豫片刻后却还是掏了掏兜:“那我买一个本子吧,来都来了。”

    对方嗬嗬怪笑,拿起一个作业本递给他:“一块钱。”

    石镇付了钱,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以后还会有笔吗?那些笔用了是不是真的可以考一百分?”

    “没有了,都卖光了。”斗篷男向他指了指前方:“回家吧,明天之后,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石镇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躲在不远处的戚望渊却很清楚——那个已经变成傻子的队友猜对了。

    儿童节的循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的,而是第二天之后,所以才会有石镇的第张日记。

    现在……又到了抢劫小学生的时候。

    他退到身后黑漆漆的小巷中,等着石镇从前方经过,然后动作迅速地飞掠上前,将其轻松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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