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灯牌的位置再往里走一段路,就能看见远处出现了更多的灯光,随着距离渐近,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
关厌和戚望渊一边走一边对了下两人的身份和经历,编造出了一对在极乐之国里受够了压迫的情侣。
薄雾之间出现了有人走动的身影,二人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随后他们便看见,前方的墙壁上被人喷上了恶作剧般的涂鸦:一个硕大的黑色骷髅头,下方用血红的字写着“欢迎来到遗失之地”。
这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墙壁对面就是一家开着门的店铺,店招是一块飘飘荡荡的破布,上面有四个大字:老爹酒馆。
之前关厌他们看见的走动人影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瘦高男人,现在就站在那店门口,背靠墙壁双臂环胸,嘴角叼着一根草叶,吊儿郎当地盯着两人看。
当关厌看向他的时候,他呸的一声吐掉草叶,冲着她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嘴部的动作牵动了他面部那条蜈蚣似的狰狞伤疤,看起来就像个很不好惹的流氓头子。
他的眼神既狠厉又猥琐,目光毫不遮掩地朝关厌的胸前看。戚望渊皱了皱眉,将她朝身后拉了一下,挡得严严实实。
对方见状“嗬”了声,站直身体一脸嚣张地想说点什么,可目光刚落到戚望渊脸上,那微微张口的嘴就合上了。
他狐疑地打量了几眼,面上的嚣张之色竟然收敛了不少,最后那些难听的话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彻底被咽下去了,只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他觉得很奇怪,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时,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看起来柔弱无助令人充满保护欲的女人身上,至于那个男人……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小白脸罢了。
可是当她被彻底挡住,阻隔了视线之后,这个小白脸却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不好惹了。
作为常年混迹在遗失之地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身上竟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恐怖气息,仿佛踏过了无数尸山血海走来的杀神。
戚望渊根本不想搭理他,回头对关厌说:“走吧。”
她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就听见那酒馆内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声,紧接着,一个面部有血的男人从里面慌张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他刚出来后面就追出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两人手里都拿着短刀。
逃跑的男人因为脑袋受了伤跌跌撞撞的,没有跑出太远,不到十米就被追上。
然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人一刀接着一刀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飞溅的鲜红血液为这附近灰扑扑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诡异的亮色。
男人起初还在挣扎和求饶,但很快就没了动静。那两个人却没有停手,一刀刀将对方的身体扎得血肉模糊。
他们的脸上身上也都溅了血,最后其中一人率先停下,用舌尖慢慢舔掉嘴角上的血液,露出残忍狠厉的笑:“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你赢!再这么捅下去我可没劲儿了!”
“嘿,这就对了嘛。”
另一人听见这话才停了手,用手指重重抹掉脸颊的血,却留下了一抹更加古怪的痕迹。他将血红的刀放在尸体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就收起来,挑着眉毛说:“那我今儿可就要点最贵的酒了!”
第一人嗤了声:“你自己找块镜子瞅瞅你这样儿吧,跟个精打细算的算盘精似的!”
他说着便要回酒馆,转身之际才注意到正绕过他们向前走去的关厌和戚望渊两人。
“哟呵。”
他眼睛一眯,转头吐了口痰,接着大步走过去一伸手就拦在了他们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关厌的脸,笑眯眯道:“这么好看的小妞儿,大白天的就敢出门?是不怕哥哥们教训你还是就等着让哥哥疼呢?”
关厌叹了口气:“不想死就赶紧让开,我们不想找麻烦。”
“嘿,好大的口气!”他回头对他那个同伴扬了扬下巴:“怎么样,这妞儿不错吧?旁边这小白脸也不错啊,咱弄回去一人一天轮流……”
话音未落,只听“唰”的一声,一道凌冽的寒光一闪而过。
男人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微微张了一下嘴,可下一秒,他脖子中央处便溢出了一整圈的细小血线。
随后,整颗脑袋突然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满头灰尘地停在了墙角下。
直到此时,他的脸上都还挂着说那些话时的淫笑。
“嘭”的一声,那僵立的无头尸体砸落在地,激起一片灰尘。
关厌满脸虚假的同情:“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戚望渊抖了抖刀刃上沾到的一点血迹,嫌恶得皱着眉,仿佛被这人的血染上一点都是对这把刀的侮辱。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还在和他朋友有说有笑的男人惊愕得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戚望渊收刀回鞘,目光冷如冰霜:“你惹不起的人。”
关厌跟着狐假虎威:“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那人转身就跑,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远处的迷雾中。
酒馆门口看热闹的刀疤男这时候才迟迟出声:“哎!别跑啊!你们尸体还没处理呢!”
可惜人已经跑远,再也听不见了。
他撇了撇嘴,又看了眼戚望渊,见对方正转头看向自己,吓得浑身一震,缩着脖子便回了酒馆里。
直到坐下喝了一口热辣的烈酒,他才松了口气:还好之前发现得及时,否则掉脑袋的就是他了!
不过……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关厌从无头尸体上面跨了过去,回头笑说:“铁柱哥,你好厉害哦,不愧是我翠花看上的男人呢。”
戚望渊:“……”
他们俩商量的新身份:刘铁柱和李翠花,一对逃出极乐之国的情侣。
往前走一走,路边的店面变多了,那些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子看起来也都有人居住的样子。
路上的人比刚刚过来的边缘地区多了很多,当关厌和戚望渊走过来时,几乎人人都在盯着他们。
因为“小白脸”buff的缘故,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其他人就总是会自动将戚望渊当做一个没用的废物,于是时不时就有人过来骚扰。
大部分人是冲着关厌来的,但也有几个是冲着他——男女都有。
当有人靠近过来,试图用言语撩拨戚望渊的时候,关厌那个“占有欲十足的病娇”称号就不受控制地发挥了它的能力:从此以后谁也不能靠近你看上的“猎物”,否则你会发疯的!
她真的跟疯了一样,把人家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发型太丑,长得跟鬼一样,手短腿短肚子大,居然有脸来撩他?
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把人骂走了她才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可怕的蠢事。
——戚望渊被她紧紧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人都懵了。
好在骚扰他的是少数,大都是冲着关厌来的猥琐男。
这外面的女性其实也不少,只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她们看起来都很强壮凶悍,与带着“柔弱无助”buff的关厌比起来截然不同。
所以那些男人不敢招惹厉害的女性,就只能来欺负她这种看起来很弱小的人了。
关厌觉得有些可笑,这些男人总是一副“天底下老子最牛逼”的样子,结果各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他们只敢对弱势群体下手,看到比自己强的人——甚至只要是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他们就变成了老老实实的缩头乌龟。
秉着尽量不惹事的原则,两人忍了不少人的骚扰,最多也只是戚望渊出手揍一顿人,没搞出人命。
但后来有个喝了酒的男人不仅说话难听,还企图对关厌动手,他实在没忍住,还是拔出了刀,转瞬间就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男人才知道怕了,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不断地向他道歉求饶,一脸卑微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喝醉了酒而已,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下刀吧,我立马就滚!”
关厌冷笑:“作恶就是作恶,少拿喝了酒当借口。我看你现在求饶的样子倒是一点儿也不醉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会有人说“她自己喝醉了活该出事”“他只是喝醉了才这样的”。
实在令人作呕。
“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被关厌的话噎住,再也找不到借口,只能不断认错。
戚望渊看着她,眼底里溢满了杀机,却极力忍耐着等待她的决定。
关厌转头看了一圈附近围观的数十人,开口道:“动手吧,杀鸡儆猴。”
否则一直被人这么骚扰,不光是恶心,还很耽误正事。
她刚说话,戚望渊就开心地挥下了长刀。
这道具正如它所描述的那样削铁如泥,砍下一颗人头如同切断一颗白菜那样容易。
关厌捡起血淋淋的人头,让戚望渊把尸体的上衣剥了,直接提着人头往前走。
血水渗透布料,随着他们的走动而不断滴落。终于,再也没人主动上来找不痛快了。
两人决定先摸清这地方的情况再问圣物的事——万一那东西对这些人来说特别重要,他们一问就得惹上大麻烦。
最好的办法,是先找个人群聚集的热闹地方,从其他人的对话中了解遗失之地。
于是两人一直往前走,看到哪里人多就朝哪边走,最后终于找到了目标地点:一家赌场。
它的大门就比其他店看起来结实,招牌是白底红字:时来运转。
关厌站在门口摸了摸包里的厚厚一沓钱,低声说:“本赌王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戚望渊回想起两人猜拳的那一天,表情十分古怪。
掀开门口厚厚的帘子,关厌提着那颗滴血的人头率先走进了赌场。
戚望渊跟在她后面,腰间还带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乍一看仿佛大小姐与她的带刀侍卫一起走进来了。
由于两人身上的各种buff,即使这赌场内非常混乱,他们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在那颗人头还在手里,这些人虽然蠢蠢欲动,但最后也没人真的出来做什么。
他们来到一张赌骰子的桌前,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围观,眼睛看着桌面,耳朵却关注着四面八方的各种闲谈。
在一声声因为输钱而发出的污言秽语之间,偶尔夹杂着一些人激动的欢呼。
关厌看了一阵,也抽出两张钱来,随手押在了“小”上。
刚刚已经连开了三把小,这一次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大,看见她押小,那些人都多看了她几眼,还有人劝她赶紧改。
结果又开了个小。
关厌顿时来了兴趣,把赢得钱直接全扔在了豹子上——在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又赢了十倍回来。
她捏着厚厚一叠钱对戚望渊挥了挥:“看见了吗,你放心,本富婆不会亏待你的!”
戚望渊对她的幸运值心服口服。
“美女,你下把押啥啊?跟我也说说呗!”一个中年男人凑了过来:“要是赢了钱我跟你平分啊!”
关厌把钱全揣了回去:“不玩了,再玩要输。”
再多幸运值也有用光的时候,及时收手才是真理。
对方一脸失望:“才两把就不玩了啊?那你告诉我我该押什么行吗?”
他说完,附近都突然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在等关厌回答。
只有庄家瞪着她,仿佛在说:你敢说一个试试?老子让你走不出这道门!
关厌不想惹麻烦,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嘁,小气!”
有人立马翻了脸,其他人也不再理会两人了。
关厌和戚望渊又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落魄的赌鬼身上。
他连输了很多局,现在已经上头了,根本不想收手。但他的钱都输光了,只剩下手里最后十块钱。
新的赌局开始时,他犹豫了很久,在即将封盘时才一咬牙压到了“小”上。
随后庄家揭盖——大。
一些人欢喜地叫了起来,还有一些人则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这个男人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但他心里肯定比其他人难受多了。
“你还赌不赌啊?不赌就让个位子啊!”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了眼,满脸都是怒气,却又没发作的立场,只能憋闷的站起来往外走去。
关厌对戚望渊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跟上。
男人走出赌场后没有立刻离开,他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在门口的台阶上蹲着,满脸不服和气恼,还有茫然——钱都输光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叠钱突然递到了他眼前来。
他一愣,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望着关厌问:“什么意思?”
关厌说:“你不是没钱了吗?我用这些钱跟你买一些消息,怎么样?”
“消息?什么消息?”男人苦笑:“我这种人可不知道什么秘密啊。”
“放心,不是要买你的秘密,”关厌摇晃着手里的钱:“换个地方谈谈?”
男人犹豫了下,随即起身道:“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片废墟处。
这遗失之地其实就是以前的旧城区,有很多房屋垮塌了,但也有一些还坚强地伫立着。在废墟附近几乎没有人,再往里面走在就更是寥无人烟了。
男人爬上高点看了看周围,才说:“你们说吧,想知道什么?先说好,如果你们问的事情我知道,我肯定告诉你们。但如果我都不知道……这钱你们还是得给我。”
“成交,”关厌说,“我们也有一个要求,今天跟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
她晃了晃手里那颗人头。
男人眉毛跳了下,无所谓道:“我告诉别人干什么?你以为这里的人还能齐心协力一起做点儿什么事情吗?”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直接问了最重要的问题:“我们想知道,跟遗失之地的圣物有关的所有消息。”
“圣物?”他惊讶了一瞬,随即问道:“你们……是圣物猎人?”
“那是什么?”关厌问。
他被问得呆了呆:“不是的话,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关厌没说话,他反应过来,回答道:“据说这几十年里一直有人出高价悬赏圣物,有些人为了得到赏金,就想方设法的去拿圣物——我们叫这种人圣物猎人。不过都几十年了,东西还是好好的摆在那儿呢,倒是那些人,去一个死一个。”
听完这话,关厌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那个悬赏圣物几十年的人,该不会就是屈吾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没办法直接自己来取那件东西。
再结合见到他时,他听见“任务”两个字露出的奇怪表情,她猜测几十年前屈吾很可能遇见过一批求生者。
正是那些人的出现,让他的极乐之国外多出了一个不受管辖的遗失之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