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鬼样子,心中一转,直接走了过去。
门外的侍卫和小太监看到她,都诧异得瞪大了眼睛,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听到声音,屋内的人也全都望了过来。
贺公公急忙快步走出来,将关厌拉到一角:“我的娘娘啊,您这是那灶炉里钻了一圈儿么!快些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好好向皇上撒撒娇,这事儿也许还能过去!您快着点儿,快快快!”
关厌被他推着往旁边走,于是只好回房间去洗脸换衣服。
等她再过去时,飞鹤殿的下人们依然跪在那里,皇帝板着脸坐在上位,一副“老子今晚必须要杀几个人”的样子。
夏蝉与一众工人跪在那里,每个人都忍不住地颤抖着,甚至有人面前的地上洇了一滩恐惧的泪水。
关厌带着一脸惶恐不安的表情走进门,越过夏蝉,向皇帝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一声冷笑,手指在扶手上慢慢点着,徐徐道:“爱妃深夜不在寝宫,不知是去哪儿了?”
关厌犹豫了下,微微偏头看向附近的人,为难道:“皇上……能否先让他们下去,臣妾再慢慢说给您听。”
皇帝肯定以为她会惶恐求饶,没想到她却好像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意外的挑了挑眉,喊道:“贺海贵。”
贺公公立刻会意,把屋内的人全给叫了出去,但也没走远,就在门外等着。
人全都离开后,皇帝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似的,没刚才那么严肃了:“说吧,怎么回事。”
关厌咳了声,低着头一脸委屈地说:“皇上,宫内闹鬼的传言,您有听说过吗?”
对方挑了下眉,似乎想看她要怎么编,非常配合地说:“听说了,不过是宫人们闲来无事编造出来的传言罢了,朕也懒得理会。”
关厌摇头:“不是的,那都是真的。”
她看向皇帝,十分认真地说道:“臣妾就被鬼附身了。之前明明就在房里睡觉,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竟然就躺在了那玲珑轩里!更可怕的是那地方鬼哭狼嚎的,臣妾还听见有声音在说要把谁的手脚都给砍了!”
她话音才落,皇帝的眉毛就微微蹙了一下。
他重复道:“要把谁的手脚都给砍了?”
关厌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那声音没说,臣妾也不知说的是谁,只是臣妾实在吓坏了,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跑出来,本想着此事过于离奇,且一旦传出去恐怕会令人心不安,就当它是一场梦罢了。可没想到……皇上您竟会在此。”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皇帝果然就是挖走白骨的人。
她刚刚说的那一段话,有她被鬼附身了,有莫名出现在玲珑轩,但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只关心最后那一具谁的手脚被砍了——是怕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吗?
“竟然还有这等奇事?”皇帝看了关厌一阵,终于示意她坐到旁边,才接着说:“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关厌垂头:“臣妾若有半句假话,今夜便自行了断。”
有本事你去查啊,这地方又没遍布每条路线的监控摄像头,我看你怎么查。皇帝半晌不语,好半天才说:“既是如此,爱妃想必是受惊了。”
关厌点头:“臣妾实在吓得不轻,如今心跳还有些快呢。”
她说着就做了个抚摸心口的姿势,没想到这狗皇帝居然也伸手过来想摸摸看,她下意识反应就是一把打开他的手。
狗皇帝挑了下眉,还笑起来了:“怎么,爱妃不让朕碰?”
关厌也跟着笑:“臣妾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可脏了。”
“那就去洗,今晚朕就在你这里歇了。”他看着她,笑眯眯的说。
关厌:“……”
她想了想,说:“真是不凑巧,臣妾现在身体不太方便。”
他还在笑:“怎么不方便了?”
她道:“月事来了。”
“哦……”
皇帝乐了:“爱妃大费周章,把朕叫到你这里来,如今却要赶朕走了?”
关厌有点懵:“我什么时候叫你……叫皇上来了?”
他身子一斜,懒散地靠在软椅上,慢吞吞说道:“怎么,贞妃中毒一事你不知?”
关厌更懵了:“她中毒了?什么时候?”
而且,宠妃中毒了,他还跑到这里来见另一个妃子?说起对方中毒的时候居然还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是连演都不跟她这儿演了吗?
“今日午后便有些症状,天黑时毒发,腹痛不止。太医诊断说是吃了致人腹泻之药。”
皇帝缓缓说道:“而今日,只有你与朕去过她宫里。”
关厌耸耸肩:“可臣妾是空手去的,反而是皇上您去的时候带了一大桌子菜呢。”
他笑:“朕看你在饭桌上吃得最香,那嘴像兔子似的没停过。若是饭菜有问题,你怎会无事?”
关厌:“……”
你说事就说事,为什么要嘲讽人?
“贞妃在饭前只喝过冰镇酸梅汤。”皇帝又说:“听闻当时你也在场,且在东西送上后,贞妃曾因天气炎热而回房整理,你便有了接触那些酸梅汤的机会。”
关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十分无语:“如果是臣妾要害人,还会这么大张旗鼓去她那里,然后因为一个她自己创造的巧合机会,趁机把提前带上的毒药给她放进去?”
她觉得她但凡多解释几句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
再说了,谁要下毒只让人腹痛啊,那不得搞死搞疯了才叫宫斗争宠吗?
等等……腹痛?
关厌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花相才说过,他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在皇帝等人从行宫回去之后,协助姜贵人完成晋升计划,秘密拿到能令人腹泻的药。
这么巧,都是让人肚子痛?
姜贵人那边可能是肚子痛就够了,可关厌这边……贞妃那么做又能有什么好处?
首先她已经是个妃了,再往上岂不是贵妃和皇贵妃?再再往上就是皇后了。
一个肚子痛,难道能让她当上皇后?就算真能,那她要算计的也是皇后啊,关她“佳妃”什么事?
关厌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事到处都透着古怪。
如果是贞妃自己吃了药想诬陷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傻到觉得皇帝能信这么低劣的算计吧?反正关厌现在是一点也不慌,因为这皇帝还没那么蠢,否则现在她就应该被强制跪下了而不是坐在旁边看他笑。
“此事朕自然不会怀疑爱妃。”皇帝慢悠悠地说:“不过,爱妃似乎的确是把朕当傻子呢。”
关厌笑:“不敢不敢,皇上聪明绝顶,如诸葛再世,举世也无人能及啊!”
就是有点窝囊。
皇帝低哼了声,仿佛对她这马屁非常不喜欢,可嘴角却挂着一抹笑。
他慢慢站起来,说:“既然爱妃不想留朕,那朕这便走了。记住,日后莫要轻易去贞妃宫里,否则……下次朕也难保得了你。”
他说完,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叹道:“爱妃比起入冷宫之前竟美了许多。朕给你三日,三日之后,敬事房便会挂上你的牌子。”
关厌:“……”
该死的buff。
狗皇帝带着他那没能得逞的色心离开了,关厌也终于得以回去睡觉。
夏蝉帮她铺床的时候还在后怕:“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当时简直就像要吃人一样!他看了奴婢一眼,奴婢的腿立马就软了。皇上还什么都没说呢,奴婢就自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秋霜他们站在后面,见奴婢跪了,也跟着都跪了。”
她顿了顿,说:“皇上不叫奴才们起来,也不问娘娘去了哪儿,只坐在那儿一个字也不说的喝茶,奴婢在地上跪了好久好久,连膝盖都磨破了!”
关厌让她掀起来看看,果然膝盖上两团大大的乌青。
不过,关厌笑说:“你可别委屈,最委屈的是那些跟着你一起跪的人。人家皇上可没叫你们跪。”
夏蝉被这么一说更委屈了,噘着嘴道:“娘娘,您都不心疼奴婢!”
关厌乐了:“明天等李太医来的时候,叫他留点儿药给你们,每个人都用用。说到底这事也是怪我,我要是没出去,皇上也不会为难你们。”
夏蝉犹豫了一下,才说:“娘娘,奴婢说句实话,其实谁都不怪,只怪这宫规。整日让人守着这小小一方土地有什么意思?还不让人出去走走了?”
关厌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说得好,孺子可教。”
她被夸完就高兴起来了,好像连膝盖都不痛了。
关厌又吩咐:“明天多去拿点儿好吃的给大家分一分,再一人发点银子,好好安抚一下。”
夏蝉更高兴了,连连道谢,跟只滋儿哇乱叫的鸣蝉似的。
关厌打着呵欠赶她出去,一倒上床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想把昨晚查到的信息告诉戚望渊,但联络对方两次都没回应。
她心里不禁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因为太担心,早饭也一口没吃,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出了门。
她以想去御花园赏花为由,慢慢在宫道上走着,不久之后便遇见一支巡逻的侍卫队。
不是戚望渊那支。
关厌更加担心,想了想叫住他们,向侍卫长说:“本宫昨日去了贞妃那里,才知原来宫宴当晚有位侍卫救了白将军,后来皇上升其做了侍卫长,那人可是你?”
对方便摇头否认:“回娘娘,不是微臣,他叫狄楼,今日皇上派人查案,他们那支侍卫队被叫过去了,娘娘应该见不到他。”
“你今日见过他吗?”关厌问。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对方并没有多想,低头说:“都住在侍卫所,自然见过。”
听见这话关厌就放心了,既然今天见过,那就说明人没事,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没戴戒指。
她点点头:“那好,不打扰你了,你们加油。”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一队侍卫一脸茫然:加油是什么意思?
关厌又尝试了两次,还是没有联系到戚望渊。
她便没再试了,等着对方主动联系。
不过,既然说了是要去御花园,这刚走到一半,见了侍卫后立刻折返回去就有点太可疑了,仿佛就是为了见这个人而出来的一样。
后妃跟侍卫搅合在一起,那可是必然要被砍头的。
于是她接着往御花园走。现在还早,温度还没有太高,正是好时候。
关厌慢慢逛了会儿,准备走到前方的白兰那里摘几朵就回去,但没想到,就在走到那旁边的时候,被枝叶挡住的视线死角也露了出来,让她看见了一直联系不上的戚望渊。
他和贞妃相隔一米左右面对面站着,身后有一队侍卫,贞妃后面也有两个宫女。
贞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盈盈的抬头望着他,说话时还有隐约要往前靠的意思。
戚望渊没什么动静,就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默默听着。
夏蝉在关厌身边低声说:“娘娘,那不是贞妃娘娘吗,她怎么在和侍卫说话?您看她笑得……这有些不妥吧?娘娘,要不然咱们去皇上那儿告发她,等她失宠了,皇上就独宠您一个了!”
关厌:“……你可闭嘴吧。”
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让她到皇帝面前送人头是吧。
那边的贞妃还在说话,也不知道跟一个不认识的侍卫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能说这么久。
关厌掐了一朵白兰凑在鼻尖闻了闻,真香。
“娘娘,奴婢帮您摘些最新鲜的,放在房间里能香好几天呢。”夏蝉边说边动手,很快就挑着掐了十来朵:“有这些便够了,太多了会腻的。”
关厌嗯了声。
她又道:“那,娘娘,咱们走吗?还是继续偷看啊?”
关厌:“……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他们自己没发现我,怎么能说是我在偷看!”
夏蝉哦了声:“光明正大的偷看嘛。”
关厌回头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看了,走。”
她在这边担心得不行,人家在那边跟美女聊天呢。
偏偏就是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贞妃的声音:“咦,佳妃姐姐,真是巧了!”
关厌脚步一顿,转回身去,首先就和戚望渊对视了一眼。
她移开视线,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我来得不是很巧。”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指间的戒指跳动了两下。
她挑了下眉,又扫了他一眼,接通后便听见戚望渊说:“皇帝的人刚才检查了我们这支侍卫队,只能先把戒指收起来,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关厌晃了晃手里的花:“不是,我大白天出来当采花贼的。”
戚望渊:“……”
他低笑了声:“抱歉,不要生气,我下次会提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既然知道错在哪儿了,关厌也气不起来了,便问:“贞妃是怎么回事啊,她昨晚还中毒了呢,今早怎么就出来了。”
“不知道,”戚望渊说,“我刚才带人经过,她就走过来打招呼,说谢谢我上次救了她哥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什么。”
关厌呵了声:“你就在人家面前,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光顾着看美女了?”
他道:“都是些废话,我没听。我在想现在联系你是不是太早,你会不会还没起床,担心吵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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