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厌完全没想到,  居然会有人来救自己,甚至为此还使用了很厉害的道具。

    在面对数十个持枪保镖的情况下,江绪直接用了一件可以同时操控多人的道具,  命令他们立刻躺下睡觉,  然后所有人就在一瞬间倒地闭眼,什么都不管了。

    虽然关厌没有记忆,也明白像这样的道具一定非常难得。

    他们开走了富豪的车离开废弃工厂,途中关厌想好好道谢,  却又没敢开口。

    因为附身在手链里的鬼魂告诉她,烛月就在车上。

    她只能装作吓坏了的样子,  一脸惊恐地缩在后座,  一个字也没说。

    但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内情,  江绪在开车,  徐灵则从副驾驶探过头来对她说:“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发现别墅里好像进了小偷似的,  到处都翻乱七八糟的,  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  实在没办法,  我就用了……”

    “我头好晕啊。”关厌忽然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先睡一会儿再说好吗?”

    如果再让徐灵往下说,就会谈到道具和求生者之类的事,而骆小红是不该知道这些的。

    “看来你是真的被吓到了。”江绪叹了口气:“按理说求生者不可能被这种小事吓到,  失忆简直太可怕了。”

    关厌心里一沉——还是说出来了。

    她有点无奈,只能说:“求生者?那是什么?”

    前方两人闻言齐齐一愣,江绪透过后视镜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下一秒便反应过来,笑说:“我们怀疑你也是求生者,  不过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失忆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缓缓吧,回头我们再跟你细说。”

    徐灵则沉默着没再出声。

    虽然他们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有不能谈这些事的原因。

    关厌嗯了声,闭上眼睛侧过身,在后座直接躺了下来。

    她感觉不到烛月的存在,但那只鬼却说他一直在,从她被带出小木屋送过来交易的时候开始就跟着,全程目睹一切。

    现在烛月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吧,好好的计划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求生者给彻底打乱了,而且他们还正要告诉关厌“真相”。

    她也挺烦恼的,怕烛月会为了阻止他们而杀掉两人。毕竟他大费周章弄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为了让她在没有过去记忆的情况下喜欢他,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告诉她真相?

    那么……

    关厌躺在后座上,悄悄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不需要证据的造谣者】

    剩余使用次数:2

    使用后,可对单一对象进行一次不需要证据的造谣,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无条件相信这个谣言,并根据谣言内容产生对应的反应。

    她默默在心中说了一遍:“上车之后江绪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但道具的使用次数的确只剩下最后一次了,应该是生效了。

    关厌松了口气,闭着眼默默想着,也许得找机会把邪神的事情告诉他们才行了。

    之前是不想把他们卷进来,但如果一直瞒着,很可能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她可没那么多道具卡。

    他们的车直接开回了天堂镇,但这座镇子是不允许汽车进去的,便停在远处徒步往回走,而烛月也在这时候终于离开了。

    关厌听到消息后立刻把关于邪神的事告诉了两人,还定了个暗语,只要关厌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就不能提到任何与求生者相关的话题。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他们为什么要去救她?

    商量之后,二人决定用“骆小红”是任务里很重要的npc这个说法来解释。

    返回镇上的时候,关厌刚一进去就引起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一脸意外地盯着她,有人大声问:“小红,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项康那小子都快担心死了,病得连床都下不了!镇长雇了好多人到处找你!”

    关厌表示立刻去镇长家看看,随后就听见男鬼说烛月又回来了。

    她故意露出真的非常担心的样子,与两人分开后便直接赶去了镇长家。

    也许她的反应让烛月很开心,他很快就不再窥视,应该是回去等着了。

    关厌来到镇长家,被管家带到了项康的卧室,一进去就看见对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比平常还要白了几分,脆弱得好像随手一捏就能把他杀掉。

    看到她之后,他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慢慢撑着胳膊坐起,口中虚弱的说:“厌厌……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这是不是幻觉?我在做梦吗?那天我只是稍微离开一下而已,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早知道会出事我一定哪儿也不会去……”

    关厌打断他:“我没事,是我爸他们突然闯进来把我绑走了,还想把我给卖了,还好有两个人把我救了出来。”

    烛月坐了起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开口问:“那两个人呢?他们是谁?”

    她故作疑惑道:“是两个很怪的人,他们说我是个什么很重要的npc,之前就来找过我了,问我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之类的。”

    她顿了顿,又说:“之前我们不就怀疑这是个游戏世界吗?也许他们都是玩家,把我当成npc了,可是npc怎么能看到属性面板呢?”

    烛月之前还假装自己也是玩家之一,但他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听到关厌提起属性面板就会心虚,担心再说下去露馅。

    于是他也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问起了她被抓走的事。

    关厌没有隐瞒,尽量把能说的全说了,毕竟他几乎全程旁观,撒谎实在不明智。

    为了让烛月不再给她添麻烦,她故意表现得对他很关心的样子,帮他倒了热水,还说让他好好吃药养好身体,别没等到法定结婚年龄人就先死了。

    这句话听在烛月耳朵里就有了潜台词,让他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然而,在这一次之后,关厌再也没见到江绪和徐灵。

    阎忌说他们应该是被烛月送到了别的时间点去,生命危险大概是不存在的——否则戚望渊早就死了,烛月最恨的可就是他,连他都活着,其他人也不至于被杀掉。

    这让关厌放心了许多。虽然“骆小红”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她的确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坏人,但也正因如此,对那些愿意关心她的人却是非常在乎的。

    经过这次失败之后,烛月好像也暂时放弃了再给她制造麻烦的打算,每天除了以项康的身份缠着她之外,其他时间都无影无踪,不知在做些什么。

    而在一个月之后,阎忌通过附身在关厌手链上的男鬼,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找到了能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

    又一个月过去,关厌还是联系不上戚望渊。她甚至开始怀疑,不是求生者们的三小时没到,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没过几天,男鬼告诉她,阎忌的召唤仪式开始了。

    因为需要特定条件的地点,位置距离天堂镇很远,所以她也只能听他这么一说,剩下的就是干等。

    这仪式结束需要三天,到时候阎忌就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来去了。

    然而就在仪式进行中的第二天上午,关厌手腕上的手链忽然变得极其冰冷,寒意直入骨髓,冷得她浑身发颤。

    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男鬼出现在她面前,原本就已经极其可怖的脸扭曲得非常渗人:“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消失了,关厌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但她知道,这一定和烛月有关。

    此时,鬼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永远暗沉沉的天空中忽然冒出了一轮蓝色的圆月,淡淡的蓝光照得整个大地无所遁形,那光线像有毒一样,让鬼怪们犹如过敏般浑身难受。

    这样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上一次烛月来杀他们老大的时候就有过一次。

    他们很有经验地躲进了所有能遮挡月光的建筑物里,但随后却发现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

    即使已经躲起来了,那些之前被月光照射到的鬼们却还是非常难受,纷纷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把血肉抓出来,露出森森白骨。

    惊惶失措的鬼怪们纷纷逃窜,有的通过各个通道躲向其他灵异世界,有的逃向阎忌的公司寻求庇护。而阎忌此时根本就不在这里,即使在,他也没有能力与烛月硬刚。

    整个鬼界混乱得如同遇到了灭世之灾,他们甚至都没看到烛月现身,就已经哀嚎不止,痛苦不堪之际,都在想还不如被扔进回收厂去当个人算了。

    阎忌作为鬼界的领袖,自然不可能对这一切不管不问。召唤仪式进行到一半,他却只能暂时中止,从藏身处出来,返回鬼界主持大局。

    其实他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他得在。如果关键时刻他这个老大都不在,很快就会失去手下们的信任,今后再也没鬼会服从他。

    阎忌的确很聪明,但烛月其实也不是那么笨。

    他之前不知道阎忌在搞什么小动作,可等到召唤仪式开始的时候,那浓郁到如有实质的鬼气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烛月找不到阎忌在哪儿,却可以到鬼界去大闹一番,逼着对方自己出现。

    阎忌回去之后摸出了一只木头人,将其化作自己的模样去外面跟烛月交涉,他本人则躲得非常隐蔽,绝对不会亲自露面。

    结果那木头人刚刚说了一个“嗨”,就被烛月一扬手拍成了碎沫。

    感应到一切的阎忌喉头滚了滚,又派出一只纸鹤去见烛月。

    烛月看着那颤巍巍飞过来的千纸鹤,眉头一皱,正要再毁掉它,却听见它说了一句:“你猜你最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目光一沉,满脸的杀意像刀一样凌厉:“你做了什么?”

    阎忌隔得老远,透过纸鹤得意地笑:“调虎离山四个字,没听说过吗?”

    烛月身侧的手指猛然缩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敢动她,我让你生不如死。”

    “嘶,我本来也没活着呀。”阎忌的语气非常欠揍,“本来咱们相安无事,是你非要为了那么个蠢女人来杀我,我总得想点办法自保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费那么大的劲要去那个世界里走一趟吧?呵……真是个愚蠢的老妖怪。”

    烛月盯着那纸鹤,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瞬间点燃。

    下一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的蓝月也不见了,只剩下哀嚎的鬼们还在抓挠着自己又痒又痛的白骨。

    天堂镇里,关厌已经不在了。

    附身在手链里的男鬼离开的那一刻,就是她行动的号角。

    一个月之前,阎忌让男鬼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能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找到了,但那是暂时性的,使用之后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恢复所有缺失的记忆。

    那是一杯药水,关厌喝下之后,就因为突然闯入脑海的大量记忆而头疼欲裂,直接昏迷了整整半天。

    她想起了所有的经历,也想起了失忆前跟烛月定下的赌约。

    而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赢的是她。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她也只是因为忘了曾经的不愉快而没再讨厌他而已。

    剩下的时间也足够了,她和阎忌联系,优化了一下他的计划,并添加了一部分,好让自己能够找回原来的身体。

    等到那些记忆消失之后,阎忌再把商量好的一切重新告诉她一遍,就足够了。

    所以,召唤仪式进行中泄露出的浓郁鬼气其实是他们故意的,就是要引起烛月的注意。

    他能察觉到阎忌在干什么,却没办法找到那个确切地址,于是肯定会用其他方式逼阎忌现身。

    而唯一的方式,就是去对方管辖的鬼界。

    于是,等他离开之后,确定鬼界已经发生混乱时,关厌便拿着阎忌给的道具离开天堂镇躲了起来。

    道具是一件雨衣,据说只要穿上它就能让自己彻底“消失”,谁都无法找到,包括邪神。

    所以,当烛月从鬼界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留在关厌身上的烙印忽然失效了。

    那烙印是刻入灵魂的,即使她换了两具身体,它却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是相隔了很多个世界,也一定能让他准确找到。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她已经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发了疯,立刻返回鬼界去找阎忌。

    阎忌没有趁着他离开的时候逃走,还是利用纸鹤去见了烛月。

    此时,烛月已经因为过于愤怒而出现异常变化,两眼如血一般的红,大片的黑红色纹路布满惨白的面部,看起来非常恐怖。

    接下来的计划,是阎忌在几番拉扯之后告诉他关厌在哪里。而等他去找到的时候,关厌却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然后阎忌再提起是不是因为身体交换的缘故,令烛月主动将她的身体换回来。

    然而,当烛月压抑着怒火质问他人在哪里的时候,阎忌却说:“想知道她在哪儿?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烛月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因此扭曲变形,淡淡的黄色光点不受控制地不断从他身周冒出来,有的碰到了附近的物体,瞬间犹如炸弹般嘭的一声将其轰得粉碎。

    他也想这么对阎忌,却硬生生强忍着说:“还是那件事?我说过了,办不到!”

    “就算让那个愚蠢的女人死掉,你也办不到?”

    与他的愤怒相比,阎忌却显得格外淡定,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危险的邪神,而是一个受他操控的傀儡。

    烛月悬在虚空之中,围绕在身边的淡黄色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阴邪恐怖的气息仿佛将空气都凝固起来,形成了一缕缕危险的杀意。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哪怕眼前只是一碰就能化为齑粉的纸鹤。

    他盯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办不到。”

    下一秒,他双眼一眨,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时光倒流。

    关厌在房间里等待着男鬼给她信息,只要烛月去了鬼界,她就立刻躲起来。

    希望一切进展顺利吧……不出意外的话,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了。

    但她刚刚这么一想,意外就发生了。

    卧室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浓烈到令她当即打了个寒战的邪气毫无预兆地出现,恐怖的气息让她浑身冰凉,从心底里冒出一阵无法压抑的恐惧。

    下一秒,关厌被人向后一拖,毫无防备地拉进了一个冰冷且强硬的怀抱。

    她浑身一颤,随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再也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这不是被人控制住了的感觉,而是……在面对过于强大的威胁时,生理上产生的绝望和惧怕令她连动都动不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附近的一切,知道有一双手臂从她身后缠绕过来,轻轻抱在她的腹部。冰冷的呼吸打在后颈上,像毒蛇在那里蠕动一样令人恶心。

    这种感觉竟让关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以前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她想不起来,现在也不是去回忆的时候。

    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连呼吸的声音都是抖动着的,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口。

    此时她唯有像雕像一般呆立不动,任由那个危险的生物紧紧抱着她,眼角余光可以扫到他低垂在自己肩部的头颅,却看不清神色。

    关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明明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烛月去了鬼界,而她趁机消失,再由阎忌引导他找到“昏迷不醒”的自己,并把身体换回来。

    可烛月没有去鬼界……等等,他的身体好像也在发抖?

    她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也许只是自己抖得太厉害,误以为是他在颤抖而已。

    “厌厌……”

    脖子后面被烛月冰冷的呼吸吹了一下,她的寒毛根根竖立起来,刹那间,一段零碎的记忆袭上心头。

    曾经,在一个有着蓝色月亮的地方,她悬浮在淡蓝色的微光中,被烛月用同样的姿势抱着,也用尽了全力压抑自己的恐惧,努力拖延时间想要阻止神降。

    竟然想起来了……虽然只有那一点,但的确是想起来了。

    关厌喉头滚了滚,努力地想张口说话,可才张开嘴,就先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气。

    几秒之后,她感觉那种恐怖的气息略微减弱了一点,好像烛月特意控制了一下,却又没有完全压下。

    好歹是有能说话的力气了,她声音喑哑的说了一声:“你能不能放……”

    想说能不能先放开她,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力量猛地将她朝后方拽去,下一刻“嘭”的一声,两人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因为烛月在她后面,她就摔在他身上,而他却是结结实实地摔下去,甚至身上还有一个人的重量。

    关厌更加疑惑了,不论他是个怎么邪恶的生物,现在这状况都有点过于奇怪了,好端端的,不至于自己虐自己吧?

    好在这一摔让他松开了手,她努力控制僵硬发抖的手脚,慢慢挪开身体,在地上滚了半圈,侧着身体躺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他。

    看到烛月那张脸的时候,关厌愣了一下。

    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用戚望渊的容貌,而现在却露出了他自己的样子,正是以前在晚宴上见过的那个模样。

    可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纹路,眼睛红得吓人,仿佛电视剧里走火入魔的大魔头。

    苍白的皮肤几乎像雪一样,没有任何一丝血色,恐怕连死人的肤色都没这么惨白。

    他侧躺在那里,身体渐渐蜷缩起来,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却从未从她脸上挪开,始终望着她。

    骨节分明的手几乎颤出残影,还在努力向她伸过来,嘴唇开合好几次,才发出一声:“厌厌……”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好像一只即将死去的小狗,在最后一刻努力寻求着主人的安慰。

    关厌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陪陪我……”烛月望着她的眼睛,明明应该很可怕的血红色瞳孔里透露出的却是乞求:“陪陪我……求你……”

    下一秒,他话音一顿,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因为,他发现关厌的手里出现了一截枯木。

    明知道会这样的,早就知道的。

    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落进发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颤抖地问:“一点……也没有吗?这么久了……一点点,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努力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粉碎般的疼痛折磨得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关厌看到了那颗已经消失的眼泪,周围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正随着烛月的虚弱而减弱,让她身上的僵硬感渐渐消散,终于得以自由活动。

    她慢慢坐起来,盘腿坐在烛月面前,低头看着他那痛苦而悲伤的样子,心里却毫无波动。

    也许是因为她几乎只有骆小红的记忆吧,而骆小红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个弑母杀兄的畜生而已。

    她现在就应该把这截枯木刺进他的身体里,不需要有任何一点点犹豫。

    可是,她的身体怎么办?

    关厌将枯木一头轻轻放在他胸前,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字的回应,只问道:“我的身体在哪里?把它还给我,我就不杀你。”

    之前的计划现在完全脱了轨,用这种方式去威胁烛月显然是最差的一条办法。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烛月有点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心口的枯木,随即竟然笑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微微抬头,虚弱的断断续续说:“你……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啊。”

    果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虽然关厌什么都不记得,却也不认为烛月会受这样的威胁。

    “厌厌……”烛月轻轻喊她:“我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她摇了摇头:“你消除了我的记忆,又问我这种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

    “那就用骆小红的身份告诉我,”烛月睁开眼,血红的眼睛里藏着看不懂的情绪:“这些年,你觉得我怎么样?如果……如果你只是骆小红,我只是项康,我们……有机会吗?”

    关厌低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就算有‘机会’,也只是因为项康有一张让我特别喜欢的脸。可那……不是你的啊。”

    身体好像疼得更加厉害了,尤其是心脏那里。

    烛月不得不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忍受着这份蚀骨的剧痛,许久之后才终于适应了一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厌将他满脸的凌乱长发拂开,看着那双痛苦的眼睛,慢慢说:“我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想起了当初阻止你降临的那件事,也不记得后来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虽然是各有各的立场,但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是我为了活下去利用道具卡迷惑了你,才导致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你痛苦,也让我一直很困扰。”

    烛月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因为他也一直都很清楚,她是人类,她的立场和他截然相反。

    好一会儿,他才忍着剧痛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怪你……哪怕现在你把这东西刺进来。”

    “但我要的就是你怪我,你恨我也比喜欢我好。”关厌说:“你不该喜欢一个人类,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懂吗?烛月……”

    “等一下,”他打断她,闭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再喊一声……好吗?”

    她现在语气很平和,和以前任何一次喊他的时候都不一样。

    关厌抿了下唇,又喊:“烛月。”

    他笑起来,笑得本就颤抖不已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然后疼得闷哼了一声。

    “骆小红”很熟悉“项康”,他想要的一直都不多,每次只要她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开心很久。

    只是可惜,立场不同,时间不对,性格不合。

    她叹了口气,问他:“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疼成这样?”

    烛月知道她只是好奇,心里却忍不住想或许里面也有一丝丝关心呢?

    他摇了摇头,只说道:“没什么,会慢慢好起来的。如果你想动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关厌笑了下:“你明明知道我还不能动你。”

    她的身体就是他紧攥在手里的把柄。

    烛月也笑:“如果我把身体还给你,你是不是……会马上动手?你知道吗,这东西只会让我重伤,只要给我时间,我总会再好起来的。”

    “我知道。”道具描述里面就有。

    但“时间”对烛月不重要,对他们人类却很重要。也许等到他恢复的时候,她和戚望渊已经老了。

    他再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有什么可喜欢的?

    烛月闭了闭眼,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颤:“也许到那时候,我会杀掉你的——还有你心里那个人。”

    “如果是不幸的一生,活得再久也只是煎熬。”

    关厌起身去拿了一包纸过来,坐在他面前抽了两张擦掉他脸上的汗,慢慢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想,我喜欢的人不至于那么怕死,我也不会为了活得更久而让自己每天都活在痛苦里,那就跟泡在烈酒坛子里的活蛇一样惨。”

    烛月的目光随着她手的动作挪动,神情一时有些发怔——之前她很整理了他凌乱的头发,而关厌是不可能做这些的,她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是谁的骆小红而已。

    就像……曾经面对萤火虫时那截然不同的态度。

    骆小红其实不讨厌他,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反而一直在帮她达成目的。哪怕从戚望渊和阎忌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一些情况,却也都是没有代入感的描述罢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在这一刻,他竟然一点也没因她帮自己擦汗的举动而开心。

    因为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关厌,而不是没有记忆、连身体都不一样的骆小红。

    那截枯木已经被她收起来了,可他却也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他笑了一下,看着她说:“厌厌,再喊一次我的名字,我就把你的身体和记忆全部还给你,好吗?”

    关厌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懵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烛月?”

    他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语气……要再软一点。”

    她深呼吸了两次,又试着喊:“烛月。”

    他闭上眼睛笑起来,慢慢说:“厌厌,恢复记忆以后……也不要讨厌我啊。”

    关厌刚想说话,却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去多久,她头脑昏沉地醒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

    关厌一时有点迷茫,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多出了十几年属于“骆小红”的经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烛月说的那句话上,她很快下了床,直奔落地镜前,看到镜中熟悉的面孔和身体,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被换回来了,现在终于又是一个完整的关厌。

    第一时间,她便拿出戒指与戚望渊联络。

    这一次,对面很快传来了他的声音:“厌厌?你在哪里?什么时间?”

    虽然他说话没多少情绪,但从那过快的语速也能听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

    关厌刚刚醒来也不太清楚,她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眼,说道:“我只知道我在骆家别墅里,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我身体刚被换回来了……烛月把身体和记忆都还给我了,现在他不在。”

    “好,我马上去骆家看看。”戚望渊说完就直接奔跑起来,以最快速度赶向骆家那座已经空置很久的别墅。

    关厌也往外走去:“我到门口等你,顺便找人问问时间……希望我们是在一个时间点。”

    她边走边看,始终没发现烛月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当然,不管他怎么想的,现在能把身体还给她就算是一件大好事。

    既然他现在不在,也许是终于决定放弃了呢?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她很快跑下楼,发现别墅里到处都是灰尘,外面的花草也早就衰败,显然很久没人打理。

    而此时戚望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上次跟你通话后就找人问过了,他们说,骆小红在几个月之前就失踪了,后来有人在郊外发现了她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他们从衣物判断出的那是她。”

    他顿了顿,又说:“另外,在她失踪的第二天,镇长之子突发恶疾而死,说是在家里死得无声无息,被发现时就已经是尸体了。”

    显然是烛月离开了,所以它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关厌想起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时的样子,脚下一顿,忽然想到:“我知道了,烛月改变未来会受到严重反噬!他现在一定非常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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