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全福人的手还在九娘的发间穿梭,外面忽然乱起来,吵吵嚷嚷的厉害。
青兰往外看了看,同投过来眼神的九娘对视一眼,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九娘垂下眼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见青兰匆匆跑了回来,一张脸上都是愤怒,甚至罕见的有些慌乱:“小姐!”
九娘蹙眉:“发生什么了?”
青兰却仿佛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什么呢?这样重要的日子,忽然成了一场闹剧!
她喉咙忽然干渴的厉害,最后只哑声道:“小姐,去老爷夫人那边吧。”
全福人就有些犹豫:“这发还没梳完呢,而且,还要等夫人来插簪。”
“……不用了……不用了……小姐。”青兰愤声道。
九娘仿佛意识到什么,看向全福人:“辛苦你了,夫人,只是家中可能出了些急事,我要去父亲母亲那里看看,还请夫人多多担待。”
她又转头吩咐立在一边一头雾水的青梅:“青梅,你去使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服侍夫人,然后随我去正堂。”
青梅应了一声,全福人却有些犹豫:“九小姐,这不吉利……”
“无妨,夫人且好好歇歇吧。”她笑着道,明明声音温柔,但气势和压迫感一点儿也不弱,那全福人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
话落,九娘也不多留,待几个丫鬟婆子按吩咐进来,她带了两个丫鬟就往外走,妆面未成,发也微微散着。
她走到自己小院门口,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冷声道:“对今日之事妄加议论者,发卖出去,可互相检举,若属实,奖十两银子。”
原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一眼,眼底悄然生出些警惕来,然后又有些跃跃欲试的兴趣。
十两银子呢!
九娘没再理会身后的动静,快步向正堂而去,路上她问:“是崔宴生了什么事?”
青兰一直都是压抑着愤怒,现在见小姐聪慧,自己猜了出来,还问的这样直白,当即愤愤说了她知道的事。
今日纳征,崔宴按照礼节带着两只活雁和聘礼上门,只是在府门前,发生了一桩荒唐事。
今日公认的王家九小姐的未婚夫崔宴,众目睽睽之下,在王家府门出不远,翻身下马,冲进人群,抱住了一个晕眩的姑娘。
若单单只是这样,英雄救美,也算一桩恩义之事,即使女子名节有损,众口铄金,颇有微词,也会是一桩美谈,说不得还得称赞一声崔宴好儿郎!
只是这王家未来的女婿,当街抱住女子不说,还面色紧张,唤出了女子闺名,随后那女子眼睛含泪看向崔宴:“阿宴?”
崔宴面色当街就是乍惊乍喜,最后应下了:“你怎么样?”
附近原本来看崔王两家纳征好日子的民众一下子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好像一个惊天大八卦啊,崔宴当街和一个女子搂抱在一起,言语间更是熟稔的很,这要是没什么猫腻,都说不过去!
莫不是崔宴以前留下的风流债?
“天哪,这女子是谁?也不怕得罪崔家王家!”
“这是有苟且之事吗?”
“那王九小姐怎么办?”
“这两家会不会退婚?世家规矩不是严格的厉害吗?”
“这……两家能答应退婚?不过崔家富贵,若是九小姐有容人的雅量,说不定这女子就入了崔府,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几人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毕竟齐人之福,三妻六妾,谁没有幻想过呢?
这边闹得一团糟,纳征的仪式进程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崔家在外相迎的管家当机立断,请人发了喜钱疏松群众,又派侍卫把崔宴和他怀里的女子一起带进了王府。只是竟然还多了一个人要跟着,是淮扬有名的温婉。
管家正想拒绝她,就见温婉说:“我和她认识。”
她伸手指了指崔宴半搂半抱在手里的少女。
管家犹豫了一下,让她跟了进去。一面立即又去安排人通知王氏夫妇做好应对,另一面也使人去崔家,把崔家主事的主子请来协商处理。
今日这样重要的时刻,崔家的三少爷这样行事,仿佛一巴掌打在王家和王九小姐脸上,是不可能善了的。
不然以后王家怎样在淮扬府立足呢?崔家不拿出个章程来……
九娘听完青兰的梳理,都要被气笑了,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没想到这两位如此上赶着!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崔宴是没有脑子吗?能做出来这件事?
那位叫舒朗的,也没有脑子吗?她这样,又能有什么好处?
她快步走到大堂,那里,王瞻夫妇已经到了。
只是一身喜庆衣服的两人,面色都沉的厉害。
看着两个半搂半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王瞻都想上手教训一下这个拎不清的未来女婿。
不过,王瞻冷笑一声,他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做他的女婿了。
原本昨日女儿来说的事,他虽有退婚的念头,但从来没有闹大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昨日真心仿佛喂了狗,很快转换成今日的一个巴掌甩在脸上!
只是为了占理,崔宴和那个女子,万万是不能动的。
而现在夫妇两人此时此刻都不是很想看到崔宴,只能低下头沉默喝茶。
“去请府医来,青梅!”九娘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破这一方空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崔宴仿若刚回过神来,对上九娘清冷冷的眼,面色一下子惨白:“九娘。”
九娘的目光就投向他的方向,然后目光在崔宴半抱着舒朗的手臂上停留下来,短促的笑了一声。
“九娘……不是……”不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护犊子的王瞻夫妇已经醒过神来,连忙护在女儿身边:“九娘?”
“无妨,娘,我们等等崔伯父他们吧。”她没有搭理崔宴,只是说。
崔宴欲言又止,只好沉默下来。
王家三个主子也各续了一盏茶,沉默应对。
只是九娘不经意抬眼看过去,竟然发现了一个人——是温婉。
她细细思索了半响,有了些底。
府上的大夫姗姗来迟,搭着帕子给舒朗诊脉。只是他手指搭在舒朗的脉搏上,沉吟半响,让舒朗换了另一只手,又沉默半响。
崔宴见他久久不出结果,再看一眼舒朗惨白的表情,心忍不住高高提起,急声问道:“朗姐儿怎么了?”
这话一落,屋内屋外都静了静,崔宴也察觉出不妥。只是他平日里喊惯了的,一时情急都没有细细斟酌,就这样喊出了声。
他还要犹豫要不要道歉,外面就是一声暴喝:“崔宴!你给老子滚过来。”
是龙行虎步,匆匆而来的崔父。
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崔夫人和崔老夫人。
崔宴见了这个仗势,身子一颤,但是看见舒朗和九娘,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板,心中担忧竟然去了一半。抿着唇站在舒朗一侧,不说话,也不行动。
崔父愈发怒了,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堂屋门,手中的鞭子就要动手。
“崔兄!”王瞻喝道。
“你要在我家动武吗?”
崔父的身子一僵,目光转向王瞻,满脸愧疚抑制不住:“王兄,是我崔家对不住你,对不住王琅侄女!”
他深深鞠下躬去:“对不住!”
又转向九娘。
匆匆赶上的崔夫人和崔老夫人也忙鞠躬致歉。
虽是有歉意,但是怎么敢受这样的礼?王家一家人连忙避开,忙让人看座。
王瞻心累的摇摇头,问府医:“这姑娘身子骨怎么样?”
府医沉吟下:“这位姑娘身子骨康健,只是今日大悲大怒大伤才引发了心悸头眩。这定悸安心,待吃老朽三剂方子,就无大碍了。”
崔老夫人等听的面色涨红,目光投向一坐一站的崔宴和舒朗。尤其看向舒朗的目光,都快跟刀子似的了。
却听九娘道:“那有劳大夫给这姑娘先煎一剂药汤来吧,我看她脸色实是不好。”她脸上是真切的关心,不见半点愤怒。
“这……老朽倒有一个法子,待老朽为这姑娘施两针,再去煎药,许是更好。”这府医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是医者,听你的。”王瞻挥手,让他放心去做。
府医就拿出银针,布卷里的银针寒光闪闪,崔宴抬头望了王家众人一眼,才犹豫一下,慢慢退开脚步。
这一眼,一错不错盯着两人的众人自然没错过,王氏夫妇心一梗,王大夫人直接道:“崔宴侄儿,我王家一向行的直,坐得端。”
话落,不说崔宴狼狈的扭过头去,便是崔家一众人都噪的面色通红,诺诺不敢接话。
等府医施完针,舒朗的面色果不其然红润一些,府医退下去熬药。众人的目光就肃然起来,王瞻率先道:“那今日之事,就请崔宴侄儿给我王家,给我女儿一个解释吧!”
不想“扑通”一声,竟然是舒朗先跪在了堂下:“不关崔宴的事,他是仗义而为,是小女子身子突发疾病,无意破坏崔家和王家的婚事,求求你们不要责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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