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季巍是谁呢?
季巍是汤煦恩的好友。
汤煦恩打这辈子没想过他俩还能被人误会成一对!
他一下子红了脸,正想反驳,吸进去的一口气刚到喉咙眼,还没吐出来,“砰”的一声,老二冲了进来,震惊道:“什么?咱哥跟季大哥其实是一对吗?!我早就觉得他们俩不对劲了!”
靠!
假如说汤煦恩的羞耻感本来只是噼里啪啦地烧起几颗挠人灼心的小火粒,那么,二弟这句话无疑是浇上一泼油。
瞬间脸就红炸了。
他真想揍这个傻瓜,恼羞地说:“你瞎嚷嚷什么呢?就你嗓门大!”
二弟汤铮赶紧弓着腰,捂住嘴,闷声闷气、贼兮兮地说:“对对对对,不能说那么响,会被邻居听见的,咱哥脸皮薄。”
三弟汤元还呆头呆头地点头:“嗯,嗯。”
汤煦恩更耻了,他腾地站起来,随手抄起桌上的蒲扇兜头敲向二哥的脑袋,火急火燎地说:“我是让你们别胡说!”
“我跟季……”说到这,他还不小心咬了下舌头,很是没有兄长的威严,“季、季巍!我们是好朋友!”
“那叫君子之交!”
“清清白白!不是一对!”
汤元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大哥:“是吗?”
汤煦恩:“当、当、当然是!”
汤煦恩辩解说:“而且,你也不想想,我跟季巍交朋友还好说。我跟他是一对?我配吗?也不看看我跟他的条件差的有多大。”
汤元不乐意了:“哥,你不能这么说。”
“我不准你贬低你自己,在我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谁都配得上。”
“可是,你要是跟季大哥不是一对的话,这些年为什么都不找对象啊?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
汤铮附和:“就是就是。连个女的都没有!”
真来气啊!
汤煦恩被这两个倒霉弟弟给气的不成,说:“我为什么不找女的对象?你们看一眼自己就知道了。”
“我们爸妈过世,我高中学历,自考大学文凭。全部家底就一个老破房子,还带着两个弟弟,哪家好姑娘能乐意啊?这嫁进来不就等于直接有了两个儿子要操心?”
“我要是女的,我也不情愿找我这种条件的男人,上赶着扶贫呢,得是菩萨转世吧。”
说到这,汤煦恩就有点郁闷。
怎么说呢?他高中毕业以后的人生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倒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儿,确实也有自卑的成分在里面。就是旁人给他介绍,他也都是拒绝。
条件好的,觉得拖累人家;条件不好的,觉得自己没能力拉扯对方。
他也做不到是个女的就行。
说出来可能会被人笑是傻瓜。
偷偷说,因为他还是相信爱情。
弟弟们眼中忙于为生计奔波的他,其实在年少时,也会怀揣着对爱情的向往,在笔记本上用钢笔用隽秀的字迹抄席慕蓉的诗: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
一醉1
这是他难以启齿的小秘密。
连弟弟都不知道。
他想,他是要为真爱与某个人结婚,决不可草率。
如此,便不知不觉地耽搁到现在。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哎呀,他小弟都打算结婚了,但他当大哥的却连对象的影子在哪都不知道!
汤煦恩转头就骂他的二傻子弟弟:“你进来干嘛?不是让你洗碗吗?我跟小元谈心,你跑来凑热闹?”
“碗都洗完了啊!”汤铮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小元的哥哥,我觉得我有资格参加这场教育会议。为什么特地瞒着我。”
也是。
像这种家庭大事,他们三兄弟一向一起商量。
汤铮说着,还把他今天编到一半的竹凳搬进来,边说话,边做活。
他做手艺活这些还挺不错。
因为小时候念书成绩差,他老担心自己没学上,想要学点手艺跟大哥一起赚钱,后来是跑去学体育了,但手艺活没怎么落下,平时家里要打个桌子、造张椅子,他都能做。
“哥,我觉得咱家也没那么差吧?”汤铮乐观地说,“咱这街现在不是很值钱的吗?我上回查到一平五六万呢。”
又挨了汤煦恩一蒲扇。
“这是祖产能随便卖吗?不能卖就不算是手里捏着的钱,说什么都是白搭,再说这一片也不能随便卖。”汤煦恩叹了口气说,“而且……我也不舍得卖。这是我们的家。”
两个弟弟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汤元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谈恋爱不看条件,孟天佑也很有钱,他对我有没有钱就无所谓。”
汤煦恩尽量凶巴巴地瞪眼睛说:“他本来就老你那么多,还是个男的,还不是本地人,要是连钱都没有的话,我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还敢哄骗你?”
汤铮附和:“就是就是。有多远滚多远!”
汤元看向二哥,问:“二哥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汤铮毫不犹豫地说:“我站大哥。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就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同性恋。”
“哇,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文章,说有哥哥的男孩子更容易是gay,哥哥越多,天生是gay的概率越大,当时我还觉得扯淡,没想到真实案例就在我身边!”
汤元困惑看着汤铮说:“二哥,你能搁这看热闹吗?你还笑呢?我觉得你跟你那个室友,姓陆的,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啊??”汤煦恩扭头看二弟。
本以为自己是来吃瓜的,没想到瓜砸到自己头上,汤铮脾气咋呼,他当即不客气地反驳:“你放屁!不要血口喷人!”
“我跟小陆是纯洁的同窗情谊!”
他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手上的活没停过。
汤煦恩转过来,手伏在膝盖上,问:“我早就想问了,你从前几天在这费劲儿地编竹凳子干嘛?我们家又不缺。”
“哦。这个啊?”汤铮抬起头,理所当然地说,“这个是编给小陆的啊!他上次在网上看到,说觉得很漂亮,我就说我会做,答应了编一个送他。”
汤煦恩:“……”
汤元:“……”
汤元:“你没跟人谈恋爱,你干嘛这样体贴?”
汤铮坦坦荡荡地说:“呵呵,正是因为我们之前是纯洁的同学情谊,毫无猫腻,我才能光明磊落送礼物给他。怎么了?朋友之前难道不可以这样吗?”
“啊?”
“啊??”
汤元看看自己的大哥,又看看自己的二哥,陷入到巨大的迷惑之中。
慢慢地皱起眉来,瞳孔也在失焦。
汤煦恩一见他的目光黯淡下来,不由地着急起来,赶紧跟他说:“小元,小元,哥不是怪你的意思。”
“唉。”
“你是同性恋就是吧。”
“是哥对你的关心不够,你比较内向,有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不说,怕我担心。”
“其实你早就可以跟我说的,也就不用自己暗自难过了。”
汤煦恩一想到自己乖巧的幼弟其实自己偷偷痛苦,就觉得可真心疼啊。
汤铮也跟着说:“就是,你不跟大哥说就算了。你怎么连我都不告诉?”
汤元看着他俩,目光闪烁,他嘴唇嚅嗫了下,说:“我以前也不是同性恋吧……”
“我是先以为你俩都是深柜,我担心好久。”
汤煦恩:“???”
他扶了扶额头。
汤铮则指着他说:“嘿,你自己去搞基,你不要甩锅给我啊!”
“你是基眼看人基,你自己是男同性恋,你就看谁都像是。”
话音未落。
又被大哥扇了一蒲扇,汤煦恩心累地沉声骂道:“不许骂小元。”
汤铮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继续埋头吭哧吭哧地编他的竹凳去了。
汤元会读书,但他是个极为内向腼腆的孩子,出了名的小书呆子。他免不了慌神,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汗,睫羽颤颤地望向大哥:“哥,怎么办啊?”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脸都红了:“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汤煦恩握住他的手,“不就是同性恋吗?”
“多大点事啊?”
“哥说了啊,你还是我弟弟,你喜欢男人就喜欢呗。”
汤元被大哥温暖的目光所感动,吸了吸鼻子。
他想起小时候,爸爸去世那天,他们三兄弟等在手术室外面。当从医生口中得知没能抢救过来时,他慌张害怕极了,哥哥握住他的手。
大哥的手温柔而有力量,带着他们俩,向医生鞠躬,说:“谢谢您。谢谢。”
他便一点都不慌了。
他知道,他有大哥可以依靠。
正想着。
汤煦恩靠近些过来,挺不好意思地说:“弟啊,就是……哥跟你打个商量,你非要找男的的话,不能找个本地的吗?我觉得外地有点太远了。”
汤元:“……”
兄弟谈话就此告一段落。
把两个都赶回房间去。
汤煦恩也洗洗睡了。
他躺尸般安详地躺在床上。
凌晨两点,他睁开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发愁啊!
睡不着!
想了想,汤煦恩掏出手机,点开跟季巍的聊天对话框。
最近一次聊天记录很近,就在几小时之前,他跟季巍说今天小弟回家,在菜场买菜。
季巍问他都做了什么菜啊,看看。
他都忙忘了回。
这么晚,估计季巍已经睡了。
汤煦恩发:【我小弟今天带了个男人回来。】
【他跟我出柜了。】
两秒后。
季巍回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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