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是冰冷的。



    灵华与恒古一起触摸地面,所及之处全部如寒冰一般有刺骨的冷意。而抬起另一只手摸向头顶,摸到的却是体温一般的温热。



    灵华将手掌整个覆在头顶的面上,缓缓注入灵力试探,随着灵力的积攒,她的手竟慢慢融入进天花。像是透过泥水一般,白色的天花乳液似的包裹住手掌,掌心还能感受到水波流动,似乎通向了外面。



    而灵华周身围绕起暗金色的流光,心间的感应不断加强,海水般一浪一浪地打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我能感受得到。」灵华闭上眼睛静静呼吸,「鉴心就在这里。」



    恒古闻言将手也覆到墙面上,但他的手无法融进天花之中,只能在墙体表面来回摸索。



    「难道残镜是在夹层里面?」他用指尖感受着高低起伏,「天花板这么平,根本摸不出什么。而且这里那么长,难道我们要一点一点摸吗?」



    「一定不是这样,有什么关键我们没有找到。」灵华看着恒古的脸,回想起二人被拉入井中的过程。先是恒古用了大力向外拉,随后便有一股差不多的力量将他拖拽进了井里,难道……



    她尝试着握了一把外面的不明物,用了些力气向下拽,果然马上便有一股同样的力气将她拽回去。



    灵华收回手无奈道:「这残镜居然是个调皮的性子。」



    「你已知道残镜的位置了?」恒古走到她身边摸索,「在哪里?我帮你拿出来。」



    「我们已在镜中了。」她敲击四面的墙壁,「这里是镜中虚空,我们掉落进了鉴心镜碎片的虚空中。」



    「居然是虚空。」恒古打量起此间空间,皱起鼻子疑惑道,「残镜何来这么大的灵力,能够支撑起一个虚空?」



    灵华思量片刻,不紧不慢地答道:「利用鉴心镜营造虚空我们已经见过了,在张开源贪念影响下聚集起的怨气便是支撑虚空的原料,而鉴心的灵性则是虚空存在的基石。



    同样的手段也可以用在这片虚空之中,只要辅佐以其他力量,或是鬼气、或是灵力,又或是怨气,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将鉴心残镜的灵性完全激发出来,那靠着这股力量支撑起一个虚空并非不可行。」



    恒古皱着脸听懂了大概意思,他搓搓脸颊努力消化灵华的话,盘腿坐在地上看向天花:「所以是有人故意用鉴心制造出这里,就是为了困住我们?」



    思至此,他豁然顿悟一拍大腿:「那么说来,鬼域也在这里,那柳赋朝的鬼域也有可能是通过鉴心的灵性建立起来的?」



    灵华笑笑:「她说过同样的招数不要出第二遍,可自己的手段却还是没变。我们已经不是茫然无知的第一次了,这次不会让她得逞。」



    「你的意思是,这是江曌空做的?」恒古拍拍坚实的地面,「这确实跟张开源那虚空差不多,就是少了片海,还有些可怜的人。」



    「其实什么也不缺。」灵华指指天又指指地,「井水便是海,鬼魂便是人,一切看似不同,但其本源相同。」



    「原来我们一直都逃不过她啊,这就是老杨说的因果循环吗?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恒古闷闷不乐地撅起嘴,「还以为这一次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



    灵华轻轻揪起他的耳朵:「我们的路本来就要这样走,只不过有些会发生改变,而有些不会。人还是一样的人,做出的事又会差到哪去呢?」



    恒古点点头:「也是,那我们还是要做好跟江曌空打仗的准备才行。」



    「正是如此。」灵华再次将手伸向天花之中,发出一声叹息,「恒古啊,我总觉得这次的进程快了许多,不知是我们的所为导致的,还是命运本该如此发展。」



    手浅浅没入平面,她对准被吸入时便打开的虚空之口着力一震,整个乳白的空间随之颤抖。



    恒古想了想她的话,颇为乐观道:「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命运的选择,如果不该发生,因果就不会存在,所以现在的我们就是在跟着命运走。」



    说完他用挠挠女子的腰间:「别太担心,就算有什么事发生,你还有我呢。」



    一股麻酥酥的暖流从恒古手指一直漾进了灵华的心田。



    是啊,她还有恒古。这个原本需要她来保护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来保护她了。



    如今他沉稳了不少、睿智了不少,甚至比之前更有担当,真是可靠起来了。



    她望着少年清澈而热烈的眼睛冁然而笑,虽没有回答但心中已然应下了恒古的话——



    以后都让他来保护自己吧。



    灵华扇扇微红的脸颊,移回注意力集中于虚空之壁上。她对准入口处再行一击,手心触及之处便有了一丝缝隙。



    缝隙外是一片泛了层暗金流光的白色,灵华指腹触摸于光点中释放出大量灵力。



    她闭上双眼,用全身感官去召唤残镜:「解开束缚回来吧,我已寻你多时。」



    四周的白壁霎时间变为铮亮的古铜色,一束光不知从何而来照射在墙面,又自动分散成数份折射到各个角落,将虚空映照得灿若星辰。



    小小的枯井中炸裂出刺眼的光,灵华摊开手掌平置在盛光中,便有点点的光斑受到感应聚集在手心。



    待大部分光到手掌中时,她缓缓收拢五指,一块拇指高、半捺长的碎镜在炫光中孕育而出。



    周边的铜光在碎镜显出的一刻弹指间消逝,二人顷刻回到了柳赋朝的破院中。



    恒古从杂草中站起身,仔细端详灵华手中的残镜,惊讶地「咦」了一声:「这是豢者镇里的那块!怎么到桃花村来了?」



    「豢者镇本就是为了抓住我而建立的,如今鬼域的存在怕也是为此。」灵华将残镜收回放到怀中,眉头紧皱,「她又是如何知晓我们来到桃花村的?」



    恒古牵着她慢慢向客栈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江曌空手下妖军众多,也许在此附近便有隐藏据点,我们来到村里就被发现了也说不定。」



    「不论如何还是应该提高警惕,之前我们对发生的所有状况一无所知,而如今已然知晓大概走势,不应再那般被动了。」



    灵华看向天边,那是一片无忧无虑的辽阔和自由:「恒古啊,你之前说得没错,束手束脚不如放手一搏,从前我们都是被动地接受和承担,而这次应当主动出击以求制衡。



    若这次我们能成功压制住江曌空、阻止碧湖被杀,才是真正经历无数时间倒流的意义所在。」



    恒古高兴地甩起二人紧握的手赞同道:「就应该这样!回去我们就商议一下对策,那一件件欺负我们的事,全部让她还回来!」



    灵华侧过脸去看少年快意恩仇的模样,笑容不由洋溢在脸上。似乎她的心情也被这份少年意气点燃,用力地点头回应:「还回来!」



    恒古傻傻笑着欣赏她光彩夺目的笑容,就这一刻,他想这样永远看着她的笑颜度过一生。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客栈。



    推开门时只有宁絮荷百无聊赖地待在房间里玩着收回来的残镜,听到声响她颇为怨念:「你们可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都要无聊到冒泡了。」



    灵华环顾四周,碧湖与成恒川皆没了踪影,便问道:「他们二人去哪了?」



    宁絮荷指向楼下的房间:「他们一起下去了,清游门的人来了。」



    「是清游门掌门来了吗?」恒



    古边倒茶边问。



    「当然不是。」她昂起头绕过恒古,偷偷趴在灵华耳边悄声道,「是杨道长来了,已经聊了好一阵子。」



    灵华接过茶杯喝了口水:「怎么是他?只有他一人前来?」



    宁絮荷点点头:「就他一个人,掌门啊,长老啊,都没有来的。」



    「这便怪了,谢千蕴他们联系的是掌门,为何杨道长来了此处?」灵华思索后推测一番,「莫非是怕掌门看到碧湖?」



    恒古被这般提醒后兴冲冲道:「若是掌门来将他们分开,那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他们不会相爱,成恒川的师父就不会逼他杀死碧湖,碧湖也不会发动时间回溯,这不是很好吗?杨老道干嘛要来破坏了?」



    灵华已打开门:「不若我们亲自下去问个清楚。」



    门启,门关。



    进入屋中时,只有杨锡迟与成恒川两人在促膝而谈,碧湖却不见踪影。



    恒古目睹这画面不由一惊:「你们感情可真好。」



    成恒川闻言羞赧地起身:「首座为人随和、通情达理,故而在下与杨首座无话不谈,让二位见笑了。」



    恒古摆摆手:「没什么,你们的事谈完了吗?我们寻杨老道有事商议。」



    成恒川连忙起身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口守着。



    灵华感受到成恒川的存在,挥手造出一密闭结界,与此同时用灵识联络宁絮荷,寻找碧湖的下落。



    杨锡迟依旧保持适才的位置没有动,神闲气定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恒古坐到他对面,「你来是怕掌门见到碧湖吗?」



    杨锡迟也不否认:「掌门对于恶妖的惩戒近乎严苛,不论本性好坏,只要是残害人类之妖全部诛杀,为了留碧湖一命,必然不能让掌门在此时发现碧湖的存在。」



    「那直接让掌门杀死碧湖,那就不存在成恒川背叛的问题,她就不会发动时间倒流,我们就成功了!」恒古去他的肩,「这么简单的方法,你为什么不试试?」



    「此法不可行。」杨锡迟神色肃穆,「凡事皆有因果,凡事也皆有命运。将此因消灭,便会有更多其他的因导致同样的果,其缘由其实你我皆懂。



    果乃命运固定,如同生死有命,不可一朝全部改变。若想更改他人结果,便需自己付出代价。若强行将因果消失,那天地秩序会被打破,一切将变得更复杂,甚至崩塌至再无解决之地步。」



    他严冷肃然地看向恒古:「绝不能让改变使得这个世界坍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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