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搓胳膊, 他这不轻易动怒的兄弟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看了一眼山下,他也很生气,太过分了。
对王石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们毁的一草一木都是在毁他的家。
只是刚才恐惧胜过了愤怒。
“一群鳖孙子!”他跺了跺脚,碾着脚下的石头,仿佛这石头就是下面六皇子的脑袋,又臭又硬。
(石头:我是无辜的。)
砍了花草树木没有丢下山, 行进困难了许多,却阻挡不了六皇子火热的心。
“冲, 都给本王走快点, 拿下山匪, 本王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将士吃了十几天的干粮,嘴巴都吃的淡出鸟来了,听到喝酒吃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身体很诚实的加快了脚步。
士气大振, 六皇子有着十足的信心一举拿下这大安山。
之前有多自信, 如今六皇子的脸就有多铁青。
青山屹立,山上青砖瓦房飘出来的炊烟嘲笑着他们, 嘲笑他们的自以为是。
六皇子挥刀砍在倒在地上的树干之上, 铿铿之声不绝于耳。
众将士屏住呼吸,一声不吭,怕一吭声成了他的发泄口。
“继续给本王找!”
他眼睛眯了起来,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又找了整整三日, 他带人来了足足有八天,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困在这山下寸步难行。
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似天涯。
他周身的低气压已经低的让人呼吸困难。
他眺望着山顶, 胸口起起伏伏,恍若有一只凶猛的巨兽要从其间跳出来。
“众将士听令,放火烧山!”
众将士不敢动,虽然他们要听王爷的,但此行的目的他们一清一楚。
副将心里暗骂,怎么是我?!
他硬着头皮道:“王爷圣旨是让我们活捉山匪。”烧山这就是违抗圣旨。
六皇子气糊涂冲动的脑袋总算有了一丝清明,但看到众将士没一个听他的,他感觉自己面子被下了,抿着嘴巴就是不收回之前的话。
双方僵持着,忽然一匹快马骑了过来,来人下马单膝跪地,“报王爷,皇上殡天汝陵王让您尽快回京。”
“什么?!”他惊骇之下脱口而出。
当即就是质疑,“父皇怎么会殡天?”他出来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
“你给本王说清楚!”
来人道:“皇上突感不适,当天便……”他低下了头。
六皇子惊魂未定,就看到了他腰间的腰牌,这是七皇子的腰牌,所以这是皇弟派来的人无疑。
那父皇殡天的消息,六皇子握紧了刀。
“全军听令,都跟本王回京。”
一群人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呼啦啦的离开了。
王石一直盯着山下,这一眨眼看到人退了大喊:“人退了退了。”
喊着喊着他觉得有蹊跷,这都围困这么多天了那个王爷会这么轻易放弃。
他心底开始忐忑冲进梅全毅的办公室抓着他的手,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梅全毅食指轻敲着桌面。
许久之后,他停下了,食指点在桌上,“你又怎知不是陈嫣姑娘的手笔?”
不论是不是,它现在都要是,人心稳定最重要。
王石这脑子一下就相信了,还跑去和其他人说。
不得不说信任明度是肯定的,但山下那么多人不胆战心惊那是假话。
王石这话一出其他人是彻底放心了。
张平媳妇:“我就说陈嫣姑娘有办法,肯定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张平:“那你最近还少吃了半碗饭。”
他这一接话把她抬给拆了,张平媳妇捏了他腰间一把,捏的他龇牙咧嘴。
她咬着牙道:“我那是最近胃口不好。”
她瞪着张平,大有你再说出啥来,她就不客气了。
张平暗暗揉腰,这还不算不客气呢。
围观的王石莫名觉得饱了。
直到明度回来这山下都没有动静,看到她的刹那那心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王石好奇,“你做什么了让人家王爷甘心退兵?”
明度但笑不语,王石那颗该死的好奇心啊,更旺盛了。
他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追着明度问,梅全毅拦住了他的去路。
堵了几回,王石:“……”你可真是好兄弟。
燕京
朝堂之上,户部尚书:“国不可一日无君,几位王爷都是出类拔萃,人中之龙,这国君之位……”
他提起了这个话题,却没有说谁更合适当这个帝王。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这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陛下没有嫡子理应立长,一皇子被贬为庶民,诚和亲王已成反贼,那自然是立身为四子的宣明亲王为帝。”
众臣暗骂一句老贼,这皇位怎么可能就按照长幼之序立下,那他们还支持个屁,长着张嘴不讲人话。
吏部尚书笑道:“这立嫡立长是礼法,然这事关江山社稷,再慎重也不为过。”
众人议论纷纷,谢丞相就揣着手在边上看着,没有发表一句自己的观点。
四皇子和七皇子都没急着开口,倒是其他皇子不淡定,心中急切,脸上也表现出来了几分。
这近在眼前的皇位,他们的心就跟着朝臣们的话摇动。
暗暗观察几位皇子神色的大臣们,心底怎么波动就无人可知了。
“谢丞相您怎么看?”户部尚书忽问谢丞相。
众臣才恍然谢丞相一言未发,纷纷看向他。
谢丞相扫过众人的脸,慢悠悠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话没错,但……”
他停顿了一下,“这君主之位不是那么轻易能担当的起的,要从各个方面来考察。”
他兜的人心跳加快时,又道:“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找一找圣上是不是留下了圣旨才是。”
众人醒悟过来,这皇帝有没有留下圣旨传位都不知道,在这瞎着什么急,还是先找圣旨要紧。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张德富。
张德富在龙榻边跪坐着,看着双眼紧闭的龙颜,他无法相信之前还愁着下面几个皇子盯着他龙椅的皇上会这么突然的殡天。
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
张德富老眼中蕴着泪水,摇摇欲坠,他一遍一遍的低唤着,然而已然变得混浊的双眼却没有再睁开。
张德富心若死灰,脑海里浮现皇帝小时候睿智机灵的模样,再到少年时才智绝伦,几次躲过必死危险。
青年时精气饱满,压的朝臣没有一个敢有小心思,为这偌大的燕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直到近几年显出老态,多了几分有心无力,但他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那个英明神武的主子。
张德富的泪落了下来,他哭嚎着:“圣上您何不带着老奴一起去地下,老奴还能继续伺候你啊。”
“圣上!”
外面的小太监和宫女低着头,闻言压的更低了,他们可不想死。
但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活着的时候比其他奴才高人一等,皇帝死了那就只剩下陪葬了。
他们心中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位皇子和众朝臣疾步而来,太监宫女们吓了一跳,跪下恭迎。
四皇子进去就跪在龙榻前,七皇子冷笑好四哥真是孝顺。
他们心思各异,却都在此跪了下来。
众皇子默默垂泪,没有说话,这事也不能由他们先说。
礼部尚书:“张公公圣上可有留下圣旨?”
张德富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皇帝道:“圣上您看看,您闭上眼他们想不起您来,这惦记着您座下龙椅才来看您。”
礼部尚书脸都黑了,这话他可不敢应承,这张公公真是不识相,还当自己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暗tui~了一口这阉人,他才道:“本官这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圣上也不想海晏河清的江山出什么差错。”
“张公公你心里替圣上难过我们也理解,如公公你知道这圣旨在何处还是早点拿出来稳定朝堂为好。”
张德富没回头,他说出刚才的话早就有了决断。
他干过什么事情他自己清楚,就算辅佐新皇得以活下去,那种风光不在,门庭冷落的日子他一日也不想过。
这只是其一。
他只想陪着他的主子,生前有他伺候他过的还舒坦,他要是不下去伺候着,主子没有合心意的奴才生气了该怎么办?
他是为圣上而生的。
张德富闭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
见状其他朝臣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张德富突然睁开眼,“你们莫扰了圣上的清净。”
生前给陛下带来那么多烦扰,死后还不得安宁,这些都该死。
张德富心底愤怒却只是板着脸。
他知道他现在的话不管用了,也没人想要瞧他一个阉人的脸色,不撕破脸他还有几分体面,能照顾圣上。
“张公公你应当知道我们这也是为了圣上,你这顾左右而言他,是为何?”
礼部尚书质疑起了他的用心,张德富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您不用给咱家扣这么大的帽子,咱家心里只有圣上一个。”
这话就差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心底想什么他都清楚,别装了,他不说是给他们留面子了。
真不要面子别怪他鱼死网破。
他这人走茶凉,现在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圣上龙体一向安康,前一日还有洪院判诊脉,这去的蹊跷,你们只想着这帝位,置圣上于何地?”
他话出口心中已觉凄凉,这是一国之主的圣上啊,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走的,只想着那个位置。
明知皇家无情,他还是替圣上难过。
几位皇子心思各异,不过都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四皇子有心,命人请来太医和大理寺少卿查看。
张德富不想皇帝走的不明不白,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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