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玄回到书房,他被孔鲜触动灵机,准备通过佛教筹集所要的钱粮。

    前世他熟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心经》是《大品般若经》中的一节,被后世认为是群经之典和万法之首,自问世以来家喻户晓,能流利背诵的人数不胜数。

    杨安玄记得《心经》有多种汉译本,最出名的是鸠摩罗什所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和唐玄奘所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两种版本的译文大同小异,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流传更广,杨安玄个人感觉《心经》译本比起《大明咒经》文字简洁,更易诵读,更为精妙。

    鸠摩罗什在长安逍遥园中译经,但他所译的《大品般若经》尚未流传开来,《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不为世人所知,杨安玄打算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来举办一场佛门盛会,传经送宝。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杨安玄将二百六十字经文抄录在纸上,平心静气,一笔一画,浮躁尽弃。

    孔苗哄孩子睡着后来到书房,看到杨安玄所写的文字拿起来看了一眼,惊诧地道:“玄郎,你什么时候精通佛经?这是什么经文,读来精妙,口齿生香、发人深思。”

    杨安玄写完最后一句,搁笔看了看,自己的字比起以前好了不少,看来闲时临摹从桓玄手中得来的字画有所长进。

    “这经文是愚梦中的佛祖所授”,杨安玄面不改色地道:“愚在洛阳时梦见佛祖授经,醒来后忘记,今日被大舅兄提醒,经文突现于脑中,抄录于此。”

    孔苗将经文放回案上,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这是佛祖保佑玄郎,妾身等会便是佛前上柱香。”

    袁氏信佛,家中设有佛堂,孔苗偶尔也会陪了袁氏跪拜上香。

    杨安玄笑道:“此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佛祖梦中所授,让愚传于天下,愚打算广招天下高僧,在襄阳举办一场传经法会。”

    孔苗眉头微颦道:“举办传经法会是极好的,可以增长玄郎的声望。只是请这么多高僧前来,耗费的钱粮不在少数,玄郎本就为钱粮发愁,不如等到明年再说。”

    杨安玄哈哈笑道:“天下信佛者众多,举办法会的钱粮自有信众供奉,愚还打算通过法会换回些钱粮来。”

    孔苗担心地道:“玄郎,此念不可有,怕是佛祖要怪罪的。”

    杨安玄道:“经不可轻传。西方有舍卫国,举国信佛,佛祖派比丘僧前去诵经,仅得三斗三升碎金,佛祖云卖得贱了让后人无钱可用。”

    孔苗将信将疑,道:“玄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安玄心道,这是《西游记》中的传闻,谁知真假,不过孤布金寺倒是有记载,于是把舍卫国孤独长者以黄金铺满祗园邀请佛祖前来讲经的故事讲给孔苗听。

    孔苗连连咂舌,道:“黄金铺满整个园子,那得多少金子啊。”

    杨安玄微笑道:“所以不用担心钱粮之事,自有信士会出钱出粮。”

    在书房一直忙到子时,杨安玄分别给师傅慧远大师、瓦棺寺慧能大师,简静寺支妙音大师以及长安鸠摩罗什大师和北魏沙门统法果大师去信,在信中附上《心经》的前两段文字,声称是佛祖在梦中所授,邀请高僧前来襄阳举办传经法会。

    时间定在十二月初八日—佛祖成道日,也便是“腊八节”(1)。这天寺庙会作浴佛会,用五谷杂粮加上枣、杏仁、核桃仁、栗子、花生微火慢煮熬烂,施与门徒信众。

    至于传经的地点,杨安玄属意白马寺,此寺是道安大师南下弘法时所居之地。当年邺都战乱不止、寇贼纵横,道安大师受习凿齿所邀前来襄阳,随行四百余人,慧远大师也在其中。

    东汉初年,习家先祖襄阳侯习郁在宅前筑堤修池,习凿齿便在习家池畔建白马寺,供奉道安大师,道安大师在襄阳一住十五年,又创立了檀溪寺。

    后来苻坚率军南下攻打襄阳,道安大师为免徒众遭受战祸,让弟子分散各地传教,慧远大师率弟子数十人南下,在庐山驻锡,在当时的江州刺史桓伊资助下,建东林寺传教。

    苻坚大军攻克襄阳,把道安大师接到长安五重寺,苻坚对道安大师十分礼遇,让他主持道场并译经文。

    自汉以来,佛学分为禅法和般若,道安大师更为重视般若学,又在襄阳居住十五年,说起来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缘法,杨安玄不知慧远大师收到自己信后不知是否会破例下山。

    杨刺史要在襄阳举办传经法会的消息很快通过暗卫传开,而其中“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和“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两句经文让信众奉为圭臬,都想得知经文全部。

    襄阳城西习府,习家当代家主习辟疆身在荆州江陵,他是王忱和殷仲堪时的荆州治中,殷仲堪被桓玄所杀,习辟疆的治中之位被代,但并未离开江陵。

    习家老宅是其弟习辟锋居住,受习凿齿影响,习家人都崇信佛教,习辟锋常年吃斋念佛,得知杨刺史要在襄阳举办传经法会立刻派仆从前去打听。

    汉风亭因习凿齿临池读书、在亭中著《汉晋春秋》而得名,亭台立于池畔,金菊盛放、秀丽清幽,景色宜人。

    习辟锋将抄录的两句经文放在案上,问侍立的长随习朋道:“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只传出这两句吗?”

    习朋道:“仆这几日都在西市探听消息,都说这经文是杨刺史梦中得佛祖所授,所以杨刺史打算在佛祖成道日举办法会,听说请了东林寺的慧远大师、京中瓦棺寺的高僧,长安的鸠摩罗什大师也请了,便连魏、燕等国听说也派人前去相请。”

    跟在习辟锋身边,习朋对高僧了如指掌,把暗卫散播的消息探听得清清楚楚。

    习辟锋又问道:“襄阳举办法会,可曾说定在哪家寺庙?”

    习朋摇头道:“仆特意向府衙的佐史打听过了,说是离法会举办还早,杨刺史正忙着筹办展销会,尚未拟定哪家佛寺。”

    展销会定在十一月十日,市令司官员带着市兵忙得不亦乐乎,习家在西市有六家商铺,此事自然知晓。

    去年两次拍宝会,习家商铺因为入市早,赚了不少钱,而且与秦、燕两国的商贾建立起关系,生意比以前好了近三成。

    对于杨刺史要开什么展销会,西市的商家个个赞成,全力配合市令司整洁市容,装点门面,大伙都知道捞钱的机会来了。

    习辟锋想了想,起身吩咐道:“备车,愚要前往刺史府拜会杨刺史。”

    …………

    荆州,江陵,刺史府后宅,院落中传出悲泣之声,刺史魏咏之病逝了。

    停灵在刺史府大堂,接受亲朋好友以及百姓吊唁。魏咏之虽然在荆州任官不足半年,但体恤百姓,兴修水利,为治下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前来吊祭的人络绎不绝。

    习辟疆与魏咏之是旧识,当年魏咏之投奔殷仲堪治唇裂时习辟疆便与其相识,魏咏之任荆州刺史还专程到习府拜见,言称向刘裕推荐。

    故人已逝,习辟疆拜了三拜,心中凄然。与他一同前来的是好友刘期公,他任治中时刘期公是别驾,两人双双被桓玄弃用。

    从刺史府出来,习辟疆对刘期公道:“刘兄,愚新从汝南购了些杜康酒,前去痛饮一番。”刘期公好酒,欣然随习辟疆前往。

    酒至半酣,习辟疆吩咐道:“请王郎出来见客。”

    功夫不大,一名素袍少年郎入堂拜见刘期公,刘期公认识习辟疆的子侄,诧声问道:“这小郎君是谁,一表人才。”

    习辟疆起身道:“这位郎君是尚书左仆射王愉公之孙王慧龙。”

    尚书左仆射王愉,是故中书令王坦之之子,王坦之四子,王恺、王愉、王国宝和王忱。王忱任荆州刺史时刘期公与习辟疆都在府中任职,说起来他和习辟疆都是王家旧部。

    桓玄篡位,王愉因是桓玄的姐夫得到信用,在楚王朝任尚书左仆射,其次王绥为桓氏所生,是桓玄的外甥,更是升为中书令。刘裕夺取建康逐走桓玄,王愉和王绥惊恐不安,联结并州刺史温详(虚衔)图谋作乱,事泄王愉全家十余口皆被诛。

    王慧龙是王愉长子王缉之子,也在当诛之列,怎么会在江陵。刘期公不及多想,起身揖礼道:“原来是故人之后,仆有礼了。”

    王慧龙流泪道:“劫后之人,能得见刘公已是万幸,何敢当刘公之礼。”

    刘期公把王慧龙让至上席,王慧龙说什么也不肯,习辟疆命人在自己身侧设了一席。

    等王慧龙坐好,习辟疆道:“刘兄,当初刘裕诛杀王家满门,王郎被家僧彬藏匿才得免一死。三个月后,等事态稍平,僧彬携王郎逃出建康前来寻愚,愚不忍见故人之后蒙难,将王郎藏于家中。”

    刘期公举杯道:“僧彬大义,习兄仁厚,愚甚为钦佩。王郎且在江陵安住,仆与习兄定会护得你周全。”

    习辟疆见刘期公果如自己所料对王家遭遇深表同情,沉声道:“刘兄,魏咏之病逝,愚打算推王郎为主,聚集兵马占据荆州对抗刘裕,向朝廷为王家伸冤,不知刘兄可肯相助?”

    刘期公捋须沉吟道:“你我皆已致仕,光靠家中部曲很难成事。仆并非怕死,此事需从长计议。”

    习辟疆道:“愚与暗中与罗修(江陵县令)相商,罗县令仅慨然应诺,届时当率军相助。”

    刘期公喜道:“罗县令愿意相助,此事可为。天门王腾是王刺史(王忱)旧友,曾不止一次感叹王家之难,若要举事他定然会相助。”

    第二天,习辟疆、刘期公、罗修、王腾四人在习家后花园歃血为盟,推十五岁的王慧龙为盟主,准备等魏咏之灵柩返乡之时起兵夺取刺史府,然后关闭城门,传令各郡,占据荆州。

    京口,刘裕接到魏咏之病逝的消息,连忙急令屯兵夏口的刘道规率军前往荆州坐镇,谨防有变。

    习辟疆等人得知刘道规率军前来,知道良机已失,于是习辟疆等人带了家眷离开江陵逃往襄阳。

    刘道规得知习辟疆等人欲反的消息,连忙派人通知当阳关守将严壮帮助缉拿。

    严壮通知习辟疆等人过境前往襄阳,杨安玄习辟疆带着王慧龙前来,派人相迎。

    「注:关于腊八节的传说有多种,本书根据需要取佛成道日,还有驱逐恶鬼、纪念岳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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