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经法会召开之时,雍、兖、司、梁四州的赈灾便已开始,高僧在襄阳宣扬佛法,有钱人变得乐善好施,便连普通百姓家有余粮也舍出一些赈济南方逃难来的灾民。

    刺史杨安玄是佛子转世,前来救护众生的传言越传越广,毕竟佛祖梦中所授的《心经》不少人都学会了,有事没事念诵几遍,高僧都说了常诵心经可修心静性,得诸佛菩萨护佑。

    佛寺的香火变得鼎盛起来,孔鲜专门找到杨安玄抱怨,百姓人家礼佛太甚,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境变得艰难起来,不少孩童因此辍学。

    看来凡事有利有弊,杨安玄在佛教身上薅羊毛的同时也助长了佛教的兴盛,这对于推广儒学无疑不利。

    佛教在晋、秦、魏等国兴盛,晋朝自琅琊王以下的文武大臣信奉佛教的不在少数,门阀士族设有家庙,像王慧龙被僧彬所救,僧彬就是王家供奉的家僧。

    今年六月,狮子国国主派使者渡海送来一尊四尺二寸高玉佛像,历时十年,天子下旨将玉佛供奉在瓦官寺,琅琊王和武陵王亲自上香礼拜,京中权贵、百姓前去拜佛的不计其数。

    秦国姚兴笃信佛教,才会迎鸠摩罗什至长安译经,在国内兴建佛塔寺院,带动满朝文武和举国百姓信佛。

    魏主拓跋珪信的比较杂,佛、道、巫都信,与燕争战对佛寺、道门都保持敬重,秋毫不犯。

    迁都平城之后,僧法果求见拓跋珪,

    称其为“当今如来”,沙门宜应尽礼致拜,非拜天子而是拜佛。

    这种说法让臣民将皇帝上升为佛陀,有利于统治,拓跋珪下诏命法果为沙门统,兴建五级佛浮图,筑大殿、讲堂、禅堂,让法果招收僧众。

    杨安玄知道佛教之所以兴盛,是因为天下大乱,上至君主权贵,下至普通百姓都遭受到无穷的苦难,都希望能在痛苦中寻找寄托和安宁,佛教出世的主张很快与玄学一起被门阀士族所接受。

    任由佛教不加约束地发展不利于自身需要,杨安玄想起道安大师在襄阳修造时曾根据汉时僧制拟定过“僧尼规范”(1),称“德为物宗,学兼三藏”。

    道安大师所制僧尼规范、佛法宪章共有三条:一曰行香定座、上经上讲之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天下寺舍皆遵照此三条施行。

    这三条规范是纲领性的基础,杨安玄觉得针对襄阳的情形有必要对佛门提出更为深入的规定。虽然他被人传为佛子转世,但在佛教之中的地位显然不够,东晋佛门举足轻重的人物莫过于慧远大师。慧远大师是道安大师的弟子,他又是慧远大师的俗家弟子,请慧远大师制定规范佛门行径的制度是可行的。

    桓玄任太尉时,曾对佛门结交权贵、竞其奢淫、与民争利颇为不满,有意裁抑佛门,命沙门向王者致敬。慧远大师作《

    沙门不敬王者论》与桓玄争辩,最终桓玄折服同意沙门不敬帝王。

    后来桓玄建立楚王朝,下旨限制佛教,澄清僧尼,但对慧远大师所在的庐山僧众表现出敬意,“唯庐山道德所居,不在搜简之例”。

    慧远大师致信桓玄,《与桓太尉论料简沙门书》中称并不反对国家政权来澄清僧尼,表示可以通过内部整顿、制定完善的僧制、加强佛教自身解决佛教世俗化的现象。

    桓玄称帝不过七十余日,这场针对佛门的清顿不了了之,但慧远大师提出的《法社节度》、《外寺僧节度》、《节度序》、《比丘尼节度》等佛门僧制却影响深远,意义重大,得到南北僧俗的尊崇。姚兴得知慧远大师所制的僧团规制后,在设立僧官的诏书中将慧远大师的僧制作为秦国整顿僧尼的规制。

    杨安玄要借重慧远大师的规制,对雍、司等州敬佛现象进行引导和约束,让佛教传播不至于影响推广儒教,侵夺百姓的财富,影响生产。

    在信中杨安玄请慧远大师将僧团规制赠送他一份,作为雍、司等地僧侣的行为标准,对借佛门敛财乱纪的僧尼加以淘汰,系之国法。

    寄出信已是十二月二十日,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了。看着堂外飞雪,杨安玄有些感慨时光如梭,从穿越而来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娶妻生子,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了许多难以割舍的牵

    挂,若是有机会让他回去从前,估计也不见得会回返了。

    丁全面色凝重地走进大堂,站在堂前抖落身上的积雪,大踏步上前施礼,将手中谍报呈上。

    杨安玄看过后惊问道:“应浩自十一月中旬离开棠溪就没有回去,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何现在才禀报?”

    “卑职也是刚收到棠溪暗卫的禀报,发觉事情不妙立刻前来奏报。”丁全咬牙禀道。自暗卫成立以来,立下不少功劳,杨安玄对他和黄富非常满意,擢升两人为五品振远将军。

    棠溪派有五名暗卫,都是他的手下,此次呈报不及时,出了大漏子让丁全感觉颜面无光。

    杨安玄将谍报扫看一遍后,将谍报掷在案上,怒道:“愚再三交代,铁矿是重中之重,稍有动静要立时禀报,你是干什么吃的。”

    王镇恶从案上取过谍报看罢,道:“中书侍郎应洪返乡祭扫,应旭的族长之位被应琨所代,事物反常必有妖啊。”

    杨安玄愤声道:“不用说,应浩被应洪带去建康了,锻兵之秘怕是泄露了。”

    坚兵利器是杨安玄克敌制胜的底气所在,在与秦、魏几次的交战中杨安玄都是借助快刀利箭取胜,所以杨安玄才花大气力笼络住应家,因为远在襄阳,只能派郡军和暗卫守护矿场。

    这段时间忙于展销会和传经法会等事,杨安玄没有在意应洪返乡祭祖之事,谍报上写得很清楚,应洪在十一月八日至南顿,

    十一月二十日便返京,这样急匆匆显然不合情理。

    杨安玄沮丧地拍着额头,不用问应洪是受刘裕指使,若让刘裕得到了锻刀之法,以其手中掌握的人力物力将会很快装备北府军,北府军的战力会显著提升。

    虽然眼下自己和刘裕并无冲突,但谁都知道等两人将来必有一战,失去了兵器这张王牌,也便失去了优势。而刘裕掌控朝堂,拥有的财力人口多于自己,行事更为方便,不用几年便可超过自己。

    王镇恶轻轻将谍报放回案头,道:“主公,事已发生,多想无用,派人前去棠溪看看吧。”

    丁全挺身请命道:“卑职愿去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矿业再出事。”

    杨安玄很想自己亲去,但马上就要过年,身为刺史不能轻离。杨安玄想了想,道:“你先去矿区查点看看还少了谁,探明应洪究竟得到了什么?”

    丁全拱手应是,问道:“应家人该如何处置?”

    杨安玄沉吟片刻,道:“应旭曾仗义相助于我,他被应琨顶替族长,应该是不想见锻兵之法被应洪所得,看到应旭的情面上,此事至此作罢。”

    “不过,棠溪铁业必须收回。”杨安玄斩钉截铁地道:“你取百两金,向应家购回铁业。”

    百两金购回铁业,应家吃了大亏。丁全冷笑一声,道:“主公仁厚,要依卑职不追究他泄密就不错了,还给应家百两金,太过仁厚了。”

    杨安玄又道:“

    取回铁业后,你去见见应旭,就说彩瓷生意是与他合营,并非与应家合作。既然应旭不再是应家族长,这门生意作罢,应旭自家若是愿意经营,以前的条件不变。”

    丁全领命,转身离去。杨安玄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愚还想着能安生几年,等收复南燕和谯蜀后再入主朝堂,与刘裕一争高下。”

    跟在杨安玄身边已有两年,王镇恶对杨安玄的大志自然清楚,晋朝已经名存实亡,接下来便是英雄逐鹿的时间。

    淮北杨安玄一人独大,长江一带则是刘裕称雄,刘毅在历阳勉强支撑,至于成都的谯纵和广州的卢循,都偏安一隅,加入不了争夺天下的盛宴。

    北方的魏国有平灭燕国之势,西北的秦国依旧势大,这两国都有实力南下,雍、司、兖、梁四州身为南方屏障,王镇恶希望主公能趁魏、秦无暇南顾之机先行统一南方,再举全境之力北伐。

    王镇恶很感激杨安玄对自己的看重,当年他一文不名前往鄢陵参加雅聚,杨安玄得知自己到来追至嵩山,比起当年萧何月夜追韩信还要胜过三分。

    起初,王镇恶感激之余以为杨安玄不过是看在先祖的名份上礼贤下士,后来发现杨安玄确实把自己当成蜀汉的诸葛武侯般看待,取襄阳、进梁州,升任自己为雍州别驾、鹰扬将军,比起孟龙符、蒯恩等人来还要看重。

    诸葛武侯能鞠躬尽瘁,自己亦能忠

    心追随。在王镇恶看来杨安玄比起前秦的苻天王还要英明,良臣择主,相助主公,定能建立和祖父一样的功业,甚至超越。

    王镇恶想了想道:“刘裕坐镇京口,通过王谧等人掌控朝廷,主公在朝堂上虽有郗公和阴公相助,但比起刘裕远不能及。“

    杨安玄苦恼地道:“可惜我杨家过江太晚,降为四品门阀,与京中上品门阀没有什么交往,那些门阀不会替愚说话,郗公和阴公显得势单力薄。”

    王镇恶笑道:“主公提到门第品级,年后何不前往京城朝觐,寻求杨家升品。”

    杨安玄意动,晋室江河日下,门阀却依旧把控着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话语权,九品中正制按门第高下选拔与任用官吏;门阀士族兼并土地,经营庄园,拥有大量的佃农,形成庞大的势力;至于文化,连衣不暖食不饱的普通百姓哪有机会读书识字。

    自己在雍州清理坞堡,推广儒教,选用寒士入官府担任小吏,就是想逐渐改变这种门阀掌握一切的情况,然而受到的阻力极大,当年在汝南清仗田亩就无疾而终。

    就任雍州刺史之后,杨安玄不止一次地与王镇恶、辛何、杨安深、阴敦、冯立等人讨论推行土断,结果众人皆以为时机未致,劝杨安玄不要轻举妄动。

    弘农杨家升品是自杨亮以来便是杨家人最大的心愿,自己成为杨家人就有必要替杨家先祖完成这个心愿,也算

    是告慰先祖在天之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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