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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哦!”“纯粮食酿的酒哦!”
“飘香十里的酒哦!”
“……”
逾丰城,某条逼仄的巷子里,人来人往。
苍老而富有节奏的叫卖声从巷子尽头传出,来来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只偶尔会有穿着汗褂的壮汉前来询问两句,买一些走。
酒铺之中,江南坐在里屋的椅子上, 双目微闭。
而六目碧蚺化作的青灰小蛇,从这坛酒缸晃到那坛酒缸,百无聊赖。
——这一座名为逾丰的凡人城池,正是离宫天位密探秦相蛰伏之地。
同样,也是江南和六目碧蚺来到乾道后第一个落脚之地。
如今,他正闭目垂眸, 脑子里回荡着昨日秦相道出的一堆消息。
“此地位于乾道黄玄域,巍河一脉, 隶属于大日道场管辖。”
首先,当然是如今江南身处之地的大概情况,而那所谓的大日道场,应当就是那一片仙光汇聚的仙山了。
“虽然乾主在离宫计划失败后并没有明显的动静,但十年前,他曾以天山道场的名义召集过一次三十六道祖以及乾下九子,哪怕做得极为隐秘,但还是被某个安插在三十六域主道场之一的密探所探听,归档起来……”
想来,乾主多半也是已经猜到了离宫的报复,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些准备。
“十余年前,蟠龙域九天古山发现了一头猪模样的妖兽,遭到周遭道场封锁围剿,虽然那猪妖只有合道修为,但似乎造化无穷, 得了一仙境法器, 让诸多修士的围剿僵持不下……恐怕未来数年,也难分结果……”
而这, 又是江南在询问大白猪的踪迹时,秦相过滤掉一堆异闻后,得出的最符合的一条。
“……”
零零散散的各种情报,由离道的诸多密探刺探而来,汇聚在秦相手中,最后全部呈给江南。
近百条繁杂的情报在江南的脑子里,隐隐约约勾勒出整个乾道的动向。
“可是……有什么用呢?”
六目碧蚺突然昂起头来,恶狠狠道,“他娘的,本座来之前,可没听你说过所谓的跨界传送大阵就在天山道场乾主脚根儿下!这不是纯纯去送吗?”
——直到昨天夜里,六目碧蚺才得知所谓的跨界传送阵的位置不是在什么天南海北的深山老林,而是在天山道场,乾主座下!
“呃,你先前不是也没问吗?”
江南看了他一眼,摆手,“再说了,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建在一个犄角旮旯——离宫的跨界传送阵不也是修建在地殿吗?你在惊讶什么?”
六目碧蚺:“……”
实际上, 江南早就知晓——重启跨界传送阵并不困难。
哪怕它需要巨量的资源和材料, 也有离王准备地妥妥当当。
江南唯一要做的就是, 走进传送阵, 把东西扔进去,再走出来。
——听起来就和把大象塞进冰箱一样简单。
但问题在于,大象太大,冰箱太小;而传送阵,位于天山道场,乾主脚下。
也就是说,江南要摸到天山道场去,在乾主眼皮子底下启动跨界传送大阵。
这,才是关键所在,也是此次乾道之行最危险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去送……去重启大阵?”
六目碧蚺歪起脑袋,眼珠子一转,“要不你去,本座在这逾丰城中为你望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提醒你。”
江南叹了口气,“逾丰城离天山道场,哪怕以仙人的脚力,都要数月之久,你在这儿?望风?”
六目碧蚺没有一丁点儿不好意思的神色,“望风怎么了!说不定还能给你立个衣冠冢!”
顿了顿,他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张了张嘴,言归正传,“所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现在?”
“当然不是。”江南摇头,“就跟你说的——那不是去送死吗?”
六目碧蚺眨了眨眼,“听你这话……是准备跑路了?”
“那不至于。”江南瞪了他一眼,“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血凝化土,白骨成树,阴阳逆乱,活人禁区!”
那一瞬间,六目碧蚺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当初江南询问过他的诡异之地!
“等……等!那破地方……在乾道?”
六目碧蚺张大了嘴。
江南点头。
“再等等!本座记得你问本座的时候,陛下还没有让你来乾道吧?”
江南点头。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盯上乾道了?”
江南再点头。
“可是……有什么用呢?那种诡异的地方能有什么天材地宝神丹妙法吗?”
江南摇头。
“还是有能偷天换日,悄无声息重启大阵的方法?”
江南再摇头。
“那你说个鬼呢?!”
对于像是冬眠的蛇那样戳一下动一下的江南就,六目碧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
“到最后不还是要去天山道场送死吗?还是你要本座临死之前陪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江南抬起头,缓缓摇头,“如果我说,那里有能让我不惧……甚至战胜他的办法呢?”
六目碧蚺一愣,“他?谁?”
“自然是乾天之下,万道之主!”
.
日落月升,转眼又是数个时辰过去。
随着夜幕降临,逾丰这座凡人的城池也陷入了沉睡,白日里热闹熙攘的街巷,变得清冷而幽寂。
昏黄灯火之下,那条逼仄的小巷子里,一道年轻的身影缓缓走出。
“客官,您且一路乘风,万事顺遂。”门口,秦相佝偻着身子,轻声开口。
他并不知晓江南下一步的行动,甚至连江南来这乾道的目的,他也不得已知。
但这并不重要,身为天位密探,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心头门儿清。
“老板,多谢你的‘酒’了。”江南摆了摆手,“不日,我会再来。”
酒,自然指情报。
再来,便是暗示还会接头。
秦相听罢,心头一震,低下身子,“喏。”
于是,在他的目送之下,江南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走出了逾丰城,沿着巍河,一路向东。
尽管先前在他询问之时,秦相并没有给出那点燃青灯之地的线索。毕竟他们是密探,大多时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十六域、天山道场的诸多仙人自己整个乾道的战略方向之上。
对于这般类似传说异闻的消息,还是涉猎得少而又少。
不过,江南也并未因此发愁。
——因为与往常一样,在来到乾道以后,他便已在青灯的感应之下锁定了那禁区的方向。
只需要往哪个方向去,就绝不会错。而随着以后两者之间距离的靠近,他甚至能准确定位那燃灯之地的方位。
出了城以后,江南一步跨上天空,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相隔千里的一片山岳之上,两道融入了黑暗中的身影,正聚精会神盯着江南的动向。
或者说……盯着他们眼中的“邀天道人”。
而在江南出了城,正式踏上燃灯之旅后,这两个影子一般的人,也手腕儿翻动,掏出一张工整的皮卷,以灵气为笔,仿佛是在书写着什么。
然后,望地上一扔,那皮卷便仿若融入了土壤中,朝某个方向而去。
.
而这一切,自然不可能瞒过江南和六目碧蚺的眼睛。
——都至少是仙人境的存在了,还不能发现有人觊觎,那可就太离谱了。
六目碧蚺当即化作一道黑光,贯进地底。
没多会儿,便叼着那张传信的皮卷回来,落在江南手中。
“被盯上了,怎么办?做掉他们?”
江南接过皮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简单的几行字儿——报,邀天道人出城后,沿巍河脉向东而去。
而最后的落款,是一个奇异的圆形的符号。
——黄玄域,黄玄道场的徽记。
“哦?”
“并没有发现端倪?”
“而是真以为我是邀天道人?”
江南眼睛一眯,缓缓摇头,“那便随他们去——况且,这消息传出去,更是能印证我的‘身份’。”
说罢,他以道行之力抹去了那皮卷信上的遗留的他和六目碧蚺的气息,让下方一扔。
刹那间,那皮卷便又化作黄光,遁入地底。
六目碧蚺见状,也不多说了,窜进他的袖子里,没了声息。
说实话,江南并不害怕邀天道人出世的消息传出去,相反,这个消息越作实,越好。
因为如此的话,他真正的身份便更能隐藏于水下。
“不过……这黄玄道场是与真正的邀天道人有什么纠葛吗?盯这么死?”
江南喃喃开口。
但真相,他不得而知。
——毕竟是离宫那边的消息,不可能精确到连邀天道人的爱恨情仇都写进去。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摇了摇头,江南不再多想,身影渐渐没入了夜幕当中。
.
时间,转眼过去十个日夜。
而在行进的过程中,江南也没闲着,按照邀天道人招摇的性格,在黄玄域中大摇大摆。
这般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道场的注意。
于是,一来二去的,邀天道人再度出世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黄玄域的修道界。
——毕竟合道圆满的存在,对于一切仙人之下的修士来说,那可都是云端上的人物,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而执掌黄玄域的黄玄道场,对此似乎更是密切关注。
甚至有传闻称十天前,黄玄道场的道祖闭关之地,便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面露孩童般的喜色,手握拂尘,下山了。
至于这老道人究竟是不是传闻中的黄玄道祖,又是否因为邀天道人下山,那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十天后。
江南行至巍河尽头并入贯通了整个乾道的上乾河的入口处时,远方的黄土地上,一道骑着毛驴的身影,缓缓而来。
看似缓慢,却一步千里。与此同时,一股造化自然的可怕气息,隐隐萦绕在他身上。
——仙。
仅是看了一眼,江南和六目碧蚺便能确定,这绝对是一位仙人般的存在!
而仙人,在古老强横的乾道,同样凤毛麟角!
其中,大部分都是三十六域的道祖级别的人物。少数野生仙人,多隐于荒山野岭,不见其踪。
再根据来人的样貌,气息,结合先前从秦相口中得知的关于三十六“尊道场”的情报,江南几乎可以确定。
眼前来人,正是黄玄道场道祖,黄玄子!
而且看这架势,怕就是冲着他伪装的邀天道人的身份来的。
“怎么办?”
六目碧蚺在江南袖口中,传声开口,“咱们只有这幅皮囊,可没有真正的邀天道人记忆。”
“别急,看看再说。”
江南耳边响彻着巍河水汹涌澎湃地拍击岩壁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而正当这是,那骑驴的老人似乎也看到了他,目露喜色。
——就好像是看到了老朋友的那种表情。
江南心头一惊。
果然,黄玄子与邀天道人应当是认识的。
“吾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苍老而缥缈的声音,从那骑驴的老道人口中传出。那黄驴当即一步踏空,四蹄并用,走上天来!
江南眉头一皱,这也太倒霉了些——冒用了一个至少消失了数万年的大能的身份,没半个月就被人找上门来。
况且看着模样,黄玄子与邀天道人还是颇为熟悉的样子。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许久不见,道友。”
“上一次相见,还是多久前来着——两万年?三万年?”老道人眼中喜色渐浓,微微笑道,“人老了,一些往事记不清了。”
江南没回话。
因为他总感觉,这老头儿怕是在试探什么。
——莫说仙人,哪怕是上元的一品存在,也不再会有遗忘这个概念了。
“吾友出世,为何不告知老朽呢?”
但老道人似乎并没有等江南的回答,自顾自地开口,缓缓走来。
然而,那一瞬间,随着他话音落下,底下那茫茫上乾水突然浩荡涌起万万丈高!
刹那之间,天穹被浑浊恢宏的巨浪所覆盖,朝江南倾轧而来!
而那老道人黄玄子,却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和蔼之色,喜色更浓,“当年那些个的老家伙们,多已化了黄土,今日再见你,吾心甚悦矣!”
一边笑意盈盈,一边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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