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漫天飞舞,天地之间一片银白。

    “那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欸!来来来!”那守在帐篷外的东厥士兵一把拉住阿童,指着前面说道,“阿童你眼神好,快来看看那是谁?”

    “阿古拉大哥,你小心着点,这可是二汗要的酥醪酒......”阿童低头检查了手里的酒,确定没有洒出来才抬头问道,“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阿古拉“哎哟”了一声,嘀咕着“小小年纪怎么比我眼睛还不好使呢?”,伸手将他拉得更近了,抵在自己胸前指着不远处焦急地说道,“那里!就是那里!不是有个人骑着马过来了吗?看见了吗?”

    雪实在是太大了,加之深夜灯火阑珊视野有限,若不是屏息凝神,那若有若无的马蹄声都不见得能听到,何况是看一个百米开外的人影。

    “好像是......有......”阿童不确定地虚了虚眼睛眺望过去,只见那匹马正朝着大帐这边狂奔而来。眼瞧着那匹骏马越跑越快,他们二人的心也跟着突突突的开始加速。这人绝不可能是敌军,否则哪能单枪匹马地进来东厥的地界,可自己人又会是谁呢?

    “那不是……”阿古拉一手紧紧握着短刀,一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嘴里不停重复着这三个字,只是迟迟说不了下面的话。

    到底还是阿童眼尖,看清了来人后,他兴奋不已地冲阿古拉点头说道:“是阿哲大哥!是阿哲大哥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骏马也停在了跟前。只见阿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稳稳落在了他们面前。

    阿古拉松了松手中的短刀,朝他点点头示意,神情显而易见地变得不屑起来。阿哲在东厥除了云朵公主的近身侍卫之外,什么都不是。一个大金的人却委身留在东厥,也难怪瞧不惯他的东厥人不在少数。

    “阿哲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很快,阿童才觉着不对,四周看了个遍后疑惑地问道,“可是你怎么回来了?云朵公主呢?云朵公主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次回东厥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他连夜赶抄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并不想同一个小孩子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过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睛,阿哲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难掩疲惫地笑道:“你这小子……云朵公主哪能随便回来,小可汗可在营帐内?”

    阿童眼睛转得滴溜溜的,既不回他的话,也不看他,反而转头对一旁挎着脸的阿古拉说道:“阿古拉大哥,阿哲大哥这么急赶回来定是找可汗有急事的,我就带他先进去了哦,你慢慢忙……”说完拉着阿哲就往里面走。

    见此,阿古拉倒也没说什么,挥一挥手就算应下了。

    阿童这小屁孩子一向机灵点子多,刚才分明是在故意避开阿古拉。越是往里走了些,大帐里鼓乐喧天的声音便是听得真切些。按照东厥的惯例,每年大雪天都由可汗牵头组织各部落的首领出门狩猎,想必他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他们显然正在举杯庆祝。

    “阿哲大哥,小可汗前几日就离开东厥了呀,说是要去京都看看云朵公主,怎么……”阿童偏着头皱着眉头,“你在京都没有遇到他吗?”

    小可汗去了京都,可分明这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他,难不成是在某一处他们正好错过了?

    “对了阿哲大哥,听小可汗说今年京都的雪灾很是严重,许多人流离失所的,你说小可汗是不是救人去了所以与你擦肩而过啊?”阿童天真地问道。

    今年雪灾最严重的应属西陵才是,京都何时有了百姓流离失所之事?西陵……阿哲猛然想到西陵的杨家三小姐,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他轻轻笑了笑,指着阿童手中的酒,提醒道:“你自己去忙吧,别让可汗等急了。”见着他慌慌张张地跑开,阿哲才低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抬脚往大帐走去。

    “阿哲见过可汗——”

    一道穿破喧哗的清朗声音响彻了整个帐篷,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错愕地看向门帘处,连阿尔登泰和阿尔云果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阿哲?!”阿尔登泰挥手让歌女们都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应该在云朵身边吗?难道……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其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阿哲抬头扫了眼在场所有部落首领的神情,复低下头说道:“可汗,阿哲此次擅自离开公主是有要事同可汗说……可汗可否能将无关的人都先请出去呢?”

    此话一出,顿时,下面那些首领各个面红耳赤。有人拍案而起,指着阿哲大声骂起来,甚至有人气得摔了杯子,顿时大帐内陷入了一片混乱,只有风暴中心的阿哲一脸平静。

    “好了!”阿尔登泰怒吼一声便停止住了这场烦乱的闹剧,“你们全部都先出去,本可汗临时有要事商议。”

    他挥了挥手,舞女赶紧转身退了下去,那些首领们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眼下大帐内也只有几个他的心腹。

    阿尔登泰看着他的余光望向了阿尔云果,有些不悦地说道:“阿哲,你少得寸进尺!他是东厥的二汗,有什么听不得的?”

    “阿哲,你可是忘了……”阿尔云果故作可怜说道,“云朵是东厥的公主,亦是我的亲妹妹,难道你还怕我会害她吗?”

    他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恰好被阿哲看到。只是眼下也不能再和他起冲突,阿哲沉声说道:“可汗,云朵公主已被软禁在宫中多时,除夕之后就有‘外宾宴’,还请可汗进宫朝贺之时能让大金的皇帝放了云朵公主,她……她在宫中过得实在是不如意。”

    “被软禁?!”阿尔登泰气冲冲地站起身来,顿时又羞又恼,怒不可遏地骂道,“狗皇帝真实不识抬举,本可汗忍痛割爱,将自己心尖上的小女儿送给他,他竟然出尔反尔……竟然暗地里将人软禁!”

    一旁的阿尔云果也有些意外,大约是根本没想到大金的皇帝敢私自软禁他们东厥的公主,理智地问道:“难是不是云朵犯了什么错?”

    “他奶奶的——犯了什么错都不能将我东厥的公主软禁起来!”阿尔登泰一下将木案掀翻在地,大步跨到阿哲面前,指着他说道,“你自小陪在云朵身边,究竟是东厥人还是大金人?那狗皇帝如此侮辱我东厥,你竟让我向他低头求情?你倒不如滚回大金!”

    他屡次三番救了阿尔云朵,其心可鉴,所以阿尔登泰说得不过是气话罢了,不然何苦留他性命到今日,还同意让他去大金的皇宫中秘密保护阿尔云朵?

    阿尔登泰越说越气,喘着大气说道:“云果,明日你亲自率五千兵马,带着各部落去京都将你妹妹接回东厥来。”

    “是!父汗!”阿尔云果早就摩拳擦掌,为了这句话不知等了多少年,此时他才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肺腑的笑来。

    可能阿哲自己也没想到,阿尔登泰会有如此举措,这与他的本意已经背道而驰,不免慌乱了起来。

    “可汗不可!”阿哲紧张地说道,“云朵公主不懂得人情险恶,在宫中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又深得皇上宠爱,所以被人嫉恨也是人之常情。可汗不要忘记与大金签订的十年友好协议,如今还未过一年,东厥就要向大金发起战争,实在算得上是背信弃义。况且小可汗签订十年之久的用意可汗应该明白才是……”

    “我看你是在大金待久了忘记自己到底是喝什么奶长大了的吧?云朵作为和亲之礼说要回就要回,你当买牛卖羊呢,我们东厥的脸到时往哪儿搁?!”阿尔云果上去便给了他一脚,转头望向阿尔登泰,“父汗,眼下正是借这个由头去攻打大金的好时机啊!您可千万别被他这些花言巧语给骗了,是大金先辱咱们在先啊!”

    经他两人这么一闹,阿尔登泰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方才怒急攻心,没来得及思考。阿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云那好不容易给东厥所有的部落一个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机会。

    这时候去攻打大金,也只会是两败俱伤。若是因为云朵这事儿前功尽弃,着实是有些可惜,可他实在也咽不下这口气。

    “父汗!——”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阿尔云果急急唤道,“父汗,眼下雪灾频发,大金朝廷各处赈灾必定是伤了元气,咱们现在突袭正是时候啊父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阿尔云果和阿哲一站一坐,都在静静地等着他最终的决定。

    “本可汗会亲自进宫朝贺,但云朵所受之苦,本可汗也不会让他们好过,”阿尔登泰狠狠说道,“云果,从明日开始你让他们在边境制造骚乱,没日没夜的不要停,不过不要伤人性命,呵,我倒要看看那狗皇帝的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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