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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五豹一改之前老顽童的模样,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思虑了很久,苍老的面容上俱浮现出凝重的神色,起义一事并非儿戏,这可是提着脑袋去做的一件事,不成功便成仁,注定是一盘没有和局的棋。好一会儿,大豹才抬眸问她:“凌丫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汐池便将自己从仙水镇一路到烈阳城所见的苍生疾苦,还有她经历淮岐、曲女大雪灾一事同他们说了,她亲眼见到了哀鸿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直言寒战天并不是一个好君主,这个天下应该让更有能力,更能让百姓幸福安康的人来主宰。
大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我想听你真实的目的。”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我要报仇。”
雪原五豹问:“报何仇?”
凌汐池道:“我本姓叶,无启族的叶,我是无启族的人,我叫叶孤寻。”
雪原五豹顿时又喜笑颜开,大豹说道:“早知你这丫头不平凡,不过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我再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大豹伸手拍了拍,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行止儒雅的人走了进来,一见那人的模样,凌汐池惊叫了起来:“沈堡主?”
来人竟是沈桑辰的父亲沈行云!
大豹笑着说道:“正是他,那日缥无那小子将沈堡主送来了我们这里,我们这才知道在冥界发生的事情。”
凌汐池心中一动,问道:“那缥无人呢?”
二豹面色一沉,答道:“那小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况且藏枫山庄出了那样大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他此时人在哪里。”
凌汐池的心也跟着一沉。
这时,沈行云疾步走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众人吓了一跳,沈桑辰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喊道:“爹!”
雪原五豹也急急去扶他,口中问道:“沈堡主,这是为何?”
凌汐池心中五味杂陈,回想起在冥界沈行云刺了她一刀,当众污蔑她一事,若非这件事,她当时不会失去理智,险些入魔,后面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萧藏枫或许也不会死了。
沈行云挣脱了雪原五豹去扶他的手,重重的向她磕了一个头,痛心疾首道:“当日姑娘冒险去冥界救我,可我遭奸人所害,迷了心智,非但没有感恩姑娘,还出手伤了姑娘,我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愧对沈家的声誉,也愧对尊师仙霞师太,更愧对姑娘,每每想起寝食难安,今日得知姑娘来此,特来向姑娘请罪。”
凌汐池看着他没有说话,反倒是月弄寒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谢虚颐一个动作制止住了。
沈行云双手呈上一剑,凌汐池认得那把剑,那是她带沈桑辰去凌云寨时,唐怒交给他们的剑。
沈行云接着道:“此剑名叫抱仁,寓意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沈家堡以仁义立世,虽然如今沈家堡已不复存在,但只要沈家还有一人在,便要谨记身为沈家子弟需得抱仁守义,还请姑娘用此剑杀了我这不仁不义之徒。”
“爹!”沈桑辰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跟着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裙摆急声道:“汐姐姐,我爹不是故意的,爹都跟我说了,他是中了冥界的幻术,才会伤了你,你不要杀他。”
凌汐池伸手接过沈行云手中的剑,屈指一弹,剑应声出鞘,她打量着那把剑,剑身如墨,不厚不薄,剑锋隐而不露,剑气藏而不显,幽幽光泽流转于剑身之上,是一把抱朴守拙的剑。
她道:“常言道君子如墨,墨心映人心,墨正则心正,此剑不偏不倚,尽显浩然正气,不求过厚过薄,更知过犹不及,是把好剑。”
沈桑辰看她拔了剑,以为她要伤害自己的父亲,急忙伸手挡在沈行云面前,沈行云喝斥道:“退下!”
雪原五豹也出声劝阻道:“凌丫头,沈堡主固然有错,但也错不至死,你可要三思……”
凌汐池又将剑退回到了剑鞘,看了沈桑辰父子两眼,将剑交到了沈桑辰的手中,并将他和沈行云扶了起来,摸着沈桑辰的头道:“你叫我一声姐姐,你的父亲自然便是我的长辈,我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长辈的事呢?”
她看向沈行云,继续道:“沈堡主,当日之事错不在你,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况且我答应过师父要护住沈家堡,是我先食言了,若说愧对,那也是我先愧对于你们,沈家堡虽不在了,可沈家还在,这是一把好剑,你也有一个好儿子,便将这把剑交给你儿子吧,以后重振沈家便要靠他了。”
沈行云看了看沈桑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寄予着厚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把剑以后便传给你了。”
沈桑辰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坚定和自信。
这个时候,沈桑辰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一个新的帝国里,他身居要位,被奉为镇国大将军,除却手中的抱仁剑外,皇帝陛下还另赐了守义一剑,与抱仁剑同为护国两大神剑。
雪原五豹笑着道:“这才对嘛,都是自己人,要和和气气的,不过沈堡主,我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这事,你可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沈行云看着她道:“愿闻其详。”
凌汐池便又将此次来的目的说了一次,沈行云听了,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叹了一口气:“寒战天多行不义,这一天迟早也会来的,只是……”
凌汐池问道:“沈堡主可知灭了你沈家的究竟是何人?”
沈行云脸上浮现哀痛之色,喟叹了一声,道:“当初唐家被毁之时,我便猜到沈家也会有这么一天。”
凌汐池疑道:“所以沈堡主知道灭了沈家的便是泷日国是吗?”
沈行云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那日攻进我们沈家的和将我劫走掳去冥界的并非同一批人,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姑娘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是他们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当日我救桑辰之时曾和他们交过手,认出了他们中有人所使的功夫乃是狂风吟,那时我便知道那些紫衣人是泷日国朝廷的人。”
沈桑辰听了半晌,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汐姐姐,你说灭了我们沈家的是朝廷的人,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汐池看着他说道:“那时你一心想着报仇,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同一个国家做抗争呢,我不告诉你是想保护你呀,笨蛋。”
沈桑辰红着眼眶看向了沈行云,问道:“所以爹爹也是知道的是不是,娘亲和哥哥便是死在他们手中的,他们害了我们沈家几百条人命,爹爹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沈行云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父亲对儿子的慈祥,回道:“因为你还小啊。”
沈桑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哽咽着道:“可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沈行云摸了摸他的头,回想起沈家无辜身死的百条人命,也是红了眼眶,他向凌汐池抱拳行了一礼,道:“姑娘既有此意,我沈家定会全力支持,沈家堡虽没有了,可沈家的声名还在,我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凌汐池心中一喜,看向了雪原五豹,一左一右挽住了大豹和二豹,问道:“几位豹前辈,沈堡主都答应帮我了,你们呢?”
大豹嘿嘿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臭丫头,这还需要问吗?我们不是早就将九帮十二会的令牌交到你手上了,不过嘛,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我们才会帮你。”
凌汐池疑惑道:“什么事?”
雪原五豹齐声笑道:“丫头,你是知道的,豹爷爷们最爱玩,你若是让我们玩得开心了,这件事便成了。”
大豹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将她往外带,一边走一边献宝似的说道:“丫头,爷爷在这安都城设了一个蹴鞠场,按照你说的方法将一切都设置妥当了,不过这安都城的人资质太差,不是爷爷的对手,和他们玩一点意思都没有,正巧你们来了,先陪我们踢一场去。”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后一脸不明所以的月弄寒和谢虚颐等人道:“走吧,你们有活了。”
在去蹴鞠场的路上,她简单的将如何蹴鞠同月弄寒他们说了一下,月弄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而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阿寻,这个游戏太费体力,你可以吗?”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在往死里折磨自己,好不容易想通了重新振作起来,还没好好休息恢复元气,便开始下山奔波这些事,他有些担心她会吃不消。
凌汐池冲他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月弄寒轻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凌汐池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路小跑跟上了雪原五豹的步伐,同着他们说笑起来。
月弄寒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他宁可她一直都是一年前那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模样,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被迫成长故作坚强的样子。
谢虚颐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我说你!不要老是这样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好不好,放宽心,在你前面的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月弄寒回了他一笑,两人并肩前行,蒋易修跟在他们身后,再后面一左一右跟着小叶和陆小白,小叶目不斜视,专心的走自己的路,反倒是陆小白,一双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心中像是在盘算着什么,雷小虎一脸套近乎的凑了上来,问道:“兄弟,你跟着我师父多久了?”
他刚在小叶那里讨了个没趣,对比起多说两句就像要死的小叶,陆小白显然更对他的胃口,两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到了蹴鞠场便一口一个兄弟的互相称谓起来。
场下自然是雪原五豹为一组,凌汐池他们这边人手不足,雪原五豹特地从他们培养的一众优秀的弟子中拨了两个给他们,并月弄寒和谢虚颐组成了一组,谢虚颐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月弄寒说道:“以后练兵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月弄寒点了点头,问身边的凌汐池:“阿寻,五位豹前辈说这是你教给他们的游戏,你是从哪里学的?”
凌汐池顿了一下,说道:“这是我……我这十年来生活的地方流行的游戏,其实我也不太会玩,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五位豹前辈便上了心,他们好像还自己改良了一下,好了,不说这个了,专心比赛吧。”
一场角逐很快拉开了帷幕,场中自然是精彩纷呈,对于他们而言,蹴鞠与其说是玩球,更不如说是一场变相的比武,场外也是热闹无比,雷小虎甚至动员了震雷镖局的每一个镖师前来观赛,每进一个球,他便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指着场中那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子一脸自豪的冲旁边的人叫道:“快看快看,那是我师父。”
半日后,雪原五豹赢了个满堂彩,他们自是满意无比,直夸自己宝刀未老,到了晚上,便在安都最豪华的酒楼迎风楼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并吩咐人请来了同在安都城的九帮十二会的另一个家族陈家。
凌汐池不善交际,这些应酬方面的事情自然得是月弄寒他们去做,可她手掌九帮十二会的令牌,雪原五豹显然更信任她,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出面,一场觥筹交错下来,她已有五分醉意,宴会还在喧哗,她便趁乱离开了一会儿,鬼神使差的,她又来到了那日萧藏枫带着她们来安都城时所坐的位置。
迎风楼之所以叫迎风,那便是因为它高,雕檐映月,画栋飞云,俯瞰着整个安都城,一向是安都城中游人登高望远把酒言欢的最佳之处,在迎风楼最高处,风吹来,便有可乘风而去之势。
她望着那在千里明月之下高高飞起的飞檐,思索了一会儿,直接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安静的坐在那飞檐之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头顶那片碧海青天,看着看着,她便觉得自己开始醉了,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晰。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她扭头一看,一道人影沐浴着月光朝她走来,她仔细的分辨了很久,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喃喃的问道:“萧藏枫,是你吗?”
月弄寒全身一颤,停在那里没有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适才他见她步履不稳的走了出来,因为担心她出事,他便跟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却见她突然站起身,朝他飞奔了过来,伸手紧紧的抱着他,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中,哭着说道:“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我不相信。”
此时的她,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像极了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酒让她暂时的远离了俗世纷扰,却也将她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全部逼了出来。
看着她脆弱无助的模样,月弄寒叹了一口气,伸手温柔的拍了怕她的背,带着安抚的语气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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