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苒苒把修枝剪放回工具箱里，净过手，接过徐姨递来的帕子。边擦手边走去桌边，在钱老太太对面坐下。
“奶奶，这次去巴黎看展，玩得开心吗？”
钱老太太给她杯中斟上热茶，愉快道：“开心开心，还是我们苒苒懂事。知道奶奶爱看秀，特意给奶奶弄来了位子这么好的一张票。有心了。”
“奶奶高兴就好。”鹿苒苒把帕子给徐姨递了回去，示意她把刚修剪过的盆栽搬回原位。
目视着徐姨出了阳光房，她才端起手边的红茶，道：“这票其实是哥哥弄来的。他知道您平时爱看展，又不好意思把票亲手交给您，可不就让我白得了个卖乖的便宜嘛。”
“嘁，得了吧，那小子能惦记着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钱老太太才不信她这哄人的话。
鹿苒苒抿尝了口杯中的茶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珣那小子最近在忙什么呢？”钱老太太在院里环视了一圈，“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哥哥他一直都忙。能者多劳嘛。”鹿苒苒笑言。
瞧见有一团毛茸茸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她熟门熟路地从桌子底下抽出根逗猫棒，弯腰朝小家伙招了招手，唤了声：“球球，这边。”
小短腿颠儿啊颠儿地奔到她脚边，一个急刹，小胖脸撞在了她的脚踝上。外力反弹，傻猫一下摔翻过去，给自己气到炸毛。挺敷衍地拍了两下逗猫棒，气鼓鼓地跑走了。
钱老太太被这小傻猫憨态可掬的模样逗乐：“小珣养猫了？”
“嗯。”鹿苒苒目送着猫跑远，把逗猫棒收回原位。
“他真是变了不少，”钱老太太感慨般叹了声，“挺好的。”
鹿苒苒闻言看她，与她默契相视一笑。
“奶奶看到你们这两个孩子能重归于好，是真挺高兴的。也算去了奶奶的一块心病。”钱老太太由衷道。
“心病？”鹿苒苒听出了点话外音。
“其实，小珣一直对我有气，我是知道的。当初也是我有执念，偏要争一口气，把他跟他的……”钱老太太话音顿住。拿起盘中的糕点，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尝味。
鹿苒苒大致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并没有要催促她的意思。很有眼力地给她另拿了块糕点，推荐道：“奶奶，这块是新品，低糖的。您尝尝。”
“乖。”钱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换了她给的那块，尝过味后点点头，满意道：“不错。”
鹿苒苒见她嘴角沾了糕点碎屑，抽了张桌角的湿纸巾，隔桌很贴心地给她把嘴角的碎屑擦干净。
“小珣的脾气古怪，奶奶要付很大的责任。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按小珣那孩子的脾气，我猜他也一定不会告诉你。”钱老太太道。
是什么事要瞒着她？鹿苒苒起了兴趣。
钱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继续往下说道：“在小珣刚回钱家那几年，他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后来我才了解到，他是患了比较严重的心理病。也曾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是苒苒你出现在他身边之后，他那不愿意与外界交流的情况才慢慢有所好转。这也是我执意要把你们这两个孩子放一起养大的原因之一。”
“哥哥他……有看过心理医生？”鹿苒苒惊讶道。
钱老太太忆起些旧事，眉目深锁，道：“小珣他妈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太固执。冥冥中，我感觉是她把你送到了小珣身边。所以啊，奶奶才会这么坚持，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结果。也算了了我心里的遗憾。”
鹿苒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她回握住钱老太太伸来的手，允诺道：“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对哥哥好的。”
“听徐姨说，老太太今天过来了？”钱珣脱下大衣搭着臂弯，见鹿苒苒抱着猫迎了过来，顺手把大衣给她递了过去。
鹿苒苒退行半步避开了他递来外衣：“自己挂，给你惯的。”
钱珣步子一顿，朝她伸去的手胡乱揉了一把她怀里抱着的猫。猫嗷呜呜叫着挥舞小爪子回击。他被拍红了手背，低斥了声：“逆子。”
嘴上虽是挺凶，但眼底渐浮起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瞧着心情不错。
鹿苒苒亲了亲猫脑袋，冲他显摆般一挑眉：“你看，球球就跟我亲。”
他配合着“嗯”了一声，把大衣丢在了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记起方才谈及的话题：“老太太没说什么没用的话吧？”
“没用的话？”鹿苒苒弯腰把猫放在了桌上，给猫丢了个球过去：“你指的什么？”
钱珣盯着飘在水杯里的几根猫毛默了两秒，垂手又把杯放下了：“没什么。”
见他把杯子放下了，傻猫立马抛弃了玩得正欢的球，一脑袋扎进了杯中。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埋头舔舐他杯中的水。
钱珣微微眯了眼，捏住猫的后颈，把一脸水的猫从杯子里拎了出来。
“球球还小，你让让它。”鹿苒苒笑眯眯地给他递了瓶水，“呐，给你。”
一物换一物。钱珣接过水，很自觉地把猫给她递了回去：“这小东西掉毛太厉害了。”
鹿苒苒拿纸给猫擦脸，闻言看他，满眼期待道：“你要是嫌麻烦，就把球球让给我呗。”
“别想。”钱珣拧盖喝水，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了她。
“我就知道。”鹿苒苒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你这是拿小球球当猫质吗？”
“猫……什么？”钱珣没听明白。
“人被绑架叫人质。猫被绑架，当然就是猫质喽。”鹿苒苒说。
钱珣嘴角微弯，稍一琢磨，应了声：“啊。”
鹿苒苒凑近了些，冲他歪了歪脑袋：“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钱珣说。
“我看行。”鹿苒苒点头附和。
钱珣放下喝剩一半的水，抬腕看了看表：“很晚了，今晚就在这睡吧。”
“我才不。”鹿苒苒扭过脸，贴着猫亲昵蹭了蹭：“我就是来看球球的，可不是来过夜的。钱董别多想。”
钱珣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了被她紧搂在怀的猫身上。教训着曲指弹了一下猫脑袋。
这猫简直就是戏精附体，嗷呜呜叫着直往她怀里窜，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明明落指不重。迟疑着收回手，一抬头，撞上了她威胁般的目光。点头应了声：“不多想。”
“嘁。不多想就不多想。”鹿苒苒心说这木头疙瘩都不知道再坚持一下的吗？还不多想？他为什么不多想？凭什么不多想？
“……”怎么瞧着像是生气了？钱珣不是很明白她这突然生气的点，挺迷茫地看着她。
默然等了片刻，鹿苒苒把怀里的猫放到了地上，拂去袖上沾到的猫毛，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钱珣跟着站起身：“我送你。”
鹿苒苒下巴一抬，声都跟着扬了上去：“瞧不起谁呢？我没司机的吗？”
钱珣愣了愣，伸手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发烧。不解道：“苒苒，你是不是生气了？”
鹿苒苒“满脸写着高兴”，超大声：“没有啊！”
果然是生气了。难道是女人每个月一次的日子到了？钱珣不禁有些怀疑。
从屋里出来，鹿苒苒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抖。
驾驶位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行至后座，拉开了车的后门。颔首叫了声：“鹿总。”
鹿苒苒迈步下台阶，看清了给她开车门的是赵肖欢，往空空的驾驶位确认着瞧了一眼：“怎么是你？老何呢？”
“老何家里出了点急事，换我接班。”赵肖欢道。
“哦。”鹿苒苒点点头，裹紧外衣，坐进了车里。
赵肖欢对她的喜好很了解，换了轻缓的古典乐，慢慢驶离了钱家的宅院。
车内温度适宜。鹿苒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抓着手机回了两条消息。困意袭来，她倚在椅座里，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猛地一震，将她震醒。
她被吓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车窗外对向擦行而过的一辆重型越野车。那车改装过，加装了防撞装置。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车迅速调转车头，再次朝她坐着的车直直撞了过来。
赵肖欢踩实油门，极冷静地往后视镜瞄了一眼。
急速向前，拉开车距。近河堤前，她目测了一下相对车速，松了松油门，刻意与后车拉近了距离。
两车即将相撞之际，她迅速拨转方向盘，脚下连续踩踏刹车片。
车头偏转，车尾高高扬起，一个漂亮的甩尾，车身囫囵调转了方向，往侧面稳稳避开。
后面急追而来的车反应不及，撞裂护栏，掉进了湖里。
“咕咚——”巨大的落水声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有人在岸边高声呼救，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也不少人脱了衣服陆续往水里跳，想要帮忙敲窗救人。
一片杂音里，鹿苒苒惊魂未定，满眼惊恐地望着一片混乱的人群聚集处。
“鹿总？”
“鹿总！”
赵肖欢的急唤声将她几乎被击碎的理智拉了回来。
“鹿总，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赵肖欢很担心她的样子，在着急询问。
这样的突发情况，赵肖欢处理得很好。
车技更好。这般娴熟的漂移手法，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钱珣？
——“之前在哪家公司？”
——“parallelworld。”
——“wp科技？”
——“嗯。”
赵肖欢？
是钱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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