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进的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很雅致,窗前墙旁,还种着几丛竹子,仔细一看,和温执书房外的竹子品种一样。

    叶晚月白色的长袍,划过前厅门前的四季海棠花丛,一朵盛放的海棠花,在她走过后落下枝头,跌入尘埃。

    甘氏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一盏茶尚未喝完,一袭素色长裙的甘氏便款款迈进前厅。

    和她身上朴素的衣着不同,甘氏的容貌颇为艳丽,头上只带了一支海棠花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

    甘氏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欠了欠身,问一脸严肃的石诠:“不知各位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一直低头打量手中茶杯的叶晚抬起头,抢在石诠前开口道:“我们来找温翊阑。”

    甘氏这才看向叶晚,满脸疑惑地道:“阑少爷不是去参加群英会了吗?”

    叶晚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哦,温翊阑他中毒了,然后又被人劫走了。”

    这下,甘氏的脸色变了,她声音干涩地道:“家主应该是让你们去救阑少爷的吧,可你们来我这儿又有什么用,我……”

    叶晚朝甘氏所在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冷冷地打断了甘氏接下来的话,“深夜来访,打扰主人休息,却还未曾告知您我的身份,实在失礼了。”

    叶晚站起身,微微颔首道:“我是叶晚,家主和夫人的女儿,温阁的妹妹。”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石诠也开口道:“甘娘子,这位是温家大小姐,叶晚。”

    甘氏身体一僵,满眼复杂地看着叶晚。

    石诠又道:“我等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营救阑少爷的。”

    他干咳一声道:“若是有阑少爷的消息,还请您告诉我们。”

    甘氏却垂下头,不吭声了。

    叶晚并不在乎她开不开口,这座宅子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叶晚的严密监控之下,温翊阑自投罗网跑了进来,就休想再出去!

    “温翊阑中的毒,名叫碎春风。”

    叶晚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就连甘氏都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叶晚。

    叶晚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一口未动的茶,淡淡一笑道:“虽然不像这杯茶里的溃灵散一样,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但想要无声无息地让温翊阑经脉寸断,倒也不算特别困难。”

    溃灵散三字一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石诠,他几步抢到叶晚面前,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茶杯,随后瞪向甘氏,质问道:“甘娘子这是何意?”

    甘氏后退几步,彻底撕掉了伪装,满脸怨毒地注视着叶晚道:“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你!”石诠气愤不已,却碍于对方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呕”突如其来的呕吐声打断了双方的剑拔弩张,温仪姗正在让温翊琅催吐。

    叶晚瞟了他们一眼,“溃灵散十分稀有,甘氏应该也只有这么一点,打算都用在我身上了。”

    “而且,”叶晚似笑非笑地道,“要是你喝的茶里有溃灵散,现在催吐也没什么用。”

    温仪姗闻言连忙扶起温翊琅,面色讪讪地看向叶晚。

    在温仪姗心里,叶晚的可怕程度不亚于温翊阑,她唯恐他们刚刚的举动惹怒了对方。

    但叶晚并没有在他们两个身上多花心思,她推开挡在自己和甘氏之间的石诠,直面一脸愤恨的甘氏。

    “甘氏,”很显然,叶晚对甘氏并无半分尊重,她嗤笑一声道,“我承认温翊阑身上的毒是我下的,但我可不像你这么简单粗暴。”

    “温翊阑难道没告诉过你,我是个丹修吗?居然给丹修下毒,甘氏你到底是蠢,还是瞧不起我这个丹修!”

    叶晚一步步走向甘氏,“永炎城离朝歌这么远,你还每隔三天往温翊阑的卧房送一盆新鲜的海棠花,当真是有心了。”

    当年甘氏生下温翊阑后,走得倒是十分潇洒,但很显然,这位并不是真潇洒,而是不得不装作潇洒。

    因为不甘心,她偷偷联系上了在温家的温翊阑,母子二人就这般暗度陈仓了几十年。

    可这又能怪谁呢?他们想要的太多,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甘氏没想到叶晚发现了这件事,她本以为这件事很隐秘,藏在花盆中的纸条,是他们母子二人传递消息的渠道,虽然不如传讯符方便,但也不会惊动温宅内的拦截阵法。

    叶晚见甘氏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温家是温执温阁的温家,他们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那父子俩。

    只是温阁身份使然,不便多管,而温执则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他们的行为。

    但如今的叶晚可没有什么顾忌,甘氏送的海棠花,还有甘掌事特意给温翊阑准备的烈酒,可都是她下毒的好帮手。

    “我本想给不知天高地厚的温翊阑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碰不属于他的东西,但我实在没想到。”

    叶晚冷冷一笑道:“温翊阑居然有胆子对我下手,所以,我就在本来只是会让他失眠多梦,精神不济的小东西上加了点东西,然后,”

    叶晚走到甘氏面前,勾唇一笑道:“他就废了。”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温翊阑的动向和心思,叶晚不说一清二楚,但早就埋在温翊阑身边的钉子,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叶晚早就知道温翊阑会动手,而她也一直在等他先出手,再顺理成章地收拾了他。

    叶晚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甘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奋力扑向叶晚。

    她二人离得太近,石诠大吼着赶来,却也来不及了。

    叶晚被石诠的吼声震得一愣,随即皱着眉,用天玑把气疯了的甘氏缠成了蚕蛹。

    石诠只觉得和大小姐出一趟门,简直要折十年寿命,他怎么忘了这位大小姐还是个战修呢!真是,刺激太多,脑子不会转了。

    先是大小姐亲口承认阑少爷身上的毒是她下的,然后这位甘小夫人也不甘示弱给大小姐下毒,最后还曝出温翊阑曾经对大小姐下过手。

    这场伦理大剧,看得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温翊琅和温仪姗,两个人傻了一样楞在一旁,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

    这时。院子里突然冒出来好多侍卫,招式颇为眼熟。

    嘿!这群人换身衣服的话,和那群刺没什么区别啊!

    石诠一声令下,率先带领属下扑了上去,虽然石诠带来的都是好手,但对方人数更多,只是因为院子小,施展不开,双方才勉强打了平手。

    叶晚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到命令的祁樰取出一把奇怪的哨子,放在口中一吹,奇怪的哨声就远远地传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群黑衣人如同天降落在这小院里,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和石诠等人一起拿下了院子里的侍卫。

    石诠暗暗吞了吞口水,这群人,该不会就是……

    叶晚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院中,对那群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下去吧,守好宅子。”

    然后这群黑衣人就齐刷刷退出了院子。

    石诠抽了抽嘴角,他其实就是来打酱油的吧,大小姐明显都已经安排好了啊!而且,大小姐你都不避着点我吗?

    叶晚没在意石诠奇怪的表情,她手中还握着天玑,甘氏就这么被她活活从前厅拖了出来。

    甘氏身上素色的长裙已经沾满了泥土,头上的海棠花簪也掉在了阶上,和被战斗波及而零落的海棠花一起,铺了满阶。

    不知为何,叶晚今夜有些心绪不宁,她揉了揉紧锁的眉头,扬声道:“温翊阑,我知道你就藏在这里,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躲猫猫,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杀了甘氏。”

    她扯了扯唇,寒声道:“我可没有我哥那么多顾忌,甘氏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一”

    “阑儿,别出来,娘死不足惜,别遂了这小贱人……”

    接下来的话甘氏再也说不下去了,叶晚收紧了手中的天玑,甘氏瞬间无法呼吸,脸被憋得通红。

    叶晚低头看着甘氏放大的瞳孔,眼中血色一闪,一股暴虐之气从她心中升起。

    “住手!”

    一声断喝唤回了叶晚的神智,她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勒紧甘氏的天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温翊阑坐在轮椅上,被一个高大的侍卫从地道中推了出来,正一脸愤恨地瞪向叶晚。

    叶晚没理会他恶狠狠的眼神,越过温翊阑看向他身后的地道出口。

    她手下的人守着这个院子好久了,虽然知道这院子肯定有隐秘的出口,但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敢大张旗鼓地找。

    “叶晚,你欺人太甚。”温翊阑咬牙切齿地瞪着叶晚。

    可惜如今温翊阑在叶晚眼中,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她连半分眼神都欠奉。

    这种态度更加激怒了温翊阑,他刚想破口大骂,余光却扫到了站在角落里温翊琅和温仪姗。

    温翊阑满怀恶意地看了叶晚一眼,转头对温翊琅和温仪姗道:“你们知道,我们三个名字的由来吗?”

    温翊琅和温仪姗皆是一愣,不明白这把火怎么烧到他们身上了。

    “翊,辅佐之意。隔扇、栏杆、回廊,都是楼阁的一部分。我们三个,生下来就是辅佐温阁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上楼阁的!”

    这句话应该在温翊阑心中憋了很久,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把它喊了出来。

    温翊阑浑身都在颤抖,他嘿嘿冷笑两声,“都是家主的亲生子女,他温阁就是天上的云,而我们就是他脚下的泥,凭什么,叶晚我问你凭什么?”

    叶晚终于把眼神放在了温翊阑身上,她的神色毫无波动,见温翊阑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仿佛非要得到个答案不可。

    她歪着头想了想,淡淡地道:“可能是因为,你既没他长得好看,也没他聪明吧。”

    在一旁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石诠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大小姐这话,倒也不能说不对,但在这个场合,怎么听怎么奇怪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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