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里没有花,也失去了阳光的眷恋。
叶瑾拿起桌角那个花瓶,摩挲半晌,低低地叹息道:“芷晴,我越来越看不懂你的女儿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而始终跟随在叶晚身边的花言卿,却没有这份疑惑,他直接道:“叶晚,你明明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温翊阑,却非要选择其他的方法,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你杀的,对吗?”
此时叶晚已经回到了她的屋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
“后半句话是对的,但前半句话是错的。”叶晚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色阿飘,“那个办法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有人知道的。”
花言卿问道:“你是说叶瑾吗?”
叶晚摇了摇头,“是温执,温家的家主。叶芷晴给他那三个情人下药,他是知情的。”
这下花言卿是真的震惊了,白白胖胖的阿飘都不会动了,僵在那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晚见他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执,咳,我父亲这样确实,嗯,不太对。至少对温仪姗他们三个来说,太不公平了。但就像我哥说的那样,我们作为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总不能得了父亲偏心的好处,再骂他做得不对。”
她耸了耸肩,垂下眼,低声道:“人心本就是偏的,感情更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所以,叶晚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恐吓住温翊琅和温仪姗,只要他们两个老实些,就不会没了性命。至于温翊阑,非要上赶着找死,叶晚也懒得拦他。
而花言卿沉默半晌,说了一句:“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母亲。”
叶晚点了点头,“是的。只是不管怎么说,把别人当做他们爱情的牺牲品,也是不对的。他们的爱情不完美,但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人都是自私的,不完美的”花言卿话锋一转,“所以,叶晚你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这话是对叶晚昨天说自己是个无耻之人的回应,在花言卿看来,叶晚矛盾,敏感,情绪不稳定,有时甚至会导致体内灵力激荡不稳,行事偶尔也有些偏激,但,倒也算不上是个恶人。
而叶晚听完花言卿这句话,半天没有反应。她把头埋在膝盖上,额前的发垂下,挡住了她的面容。
然而,不甘寂寞的小炎狼跳上榻,又开始往叶晚怀里拱。
叶晚无法再保持之前的姿势,只能抱着小炎狼,把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背上。
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的花言卿,能感受到叶晚纷乱的思绪,但那情绪太过复杂,让他也难以分辨其中都有什么,所以,他渐渐有些慌了,“叶晚,你,还好吗?”
“我没事。”话一出口,叶晚就后悔了,太丢人了,她怎么就被花言卿这么一句话说哭了,哭就哭了,这个鼻音是怎么回事?花言卿肯定能听出来啊!
而花言卿也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连忙道:“叶晚,你别在意我说的话,我,对不起,我不会讲话……”
这位也不是个会哄人的,急得阿飘身上的边都出锯齿了,也没憋出几句话来。
叶晚把眼泪和鼻涕都擦在小炎狼的毛上,抬起头,就只能看出眼睛四周还有点红,她清了清喉咙道:“没有,我没有生气,你不用道歉,我只是……”
“我只是有点想我哥了。”
泪光在叶晚那双大大的杏眼里闪烁,她说:“自从我哥陨落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让我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
无论出于好意或恶意,身边的人都希望她能改正自己的缺点,成为更好的人,但只有温阁,不在乎她的缺点,他说他想要的不是个完美的妹妹,而是叶晚,只是叶晚。
叶晚吸了吸鼻子,对花言卿展颜一笑,“谢谢你啊,花言卿,虽然也许你只是想要安慰安慰我,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我已经很久,”她到底没能忍住,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很久没有去想我哥了,我,我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本想说我哥对我很好,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我哥对我很好,但我呢?哦,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妹妹。
这样的话,太难堪了。
花言卿本想告诉叶晚,他确实不认为她是个多坏的人,却被叶晚笑中带泪的一眼看得忘了言语。
叶晚抹掉腮边的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我最近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在雨林中待久了,脑子里存了太多水,止不住了吧。”
这还是叶晚第一次主动调节气氛,花言卿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可能吧,所以你短时间内不要进雨林了,控控水。”
玩笑几句后,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说刚才的事情。
午饭后,叶晚给小炎狼洗澡。
她之前擦了人家一身的眼泪鼻涕,然后这小东西也毫不客气地都蹭到叶晚身上了。所以,他们两个都得洗澡。
“哎呀,你别扑腾了,都扑腾没两盆水了。”叶晚一手摁着小炎狼,一手给它洗澡,但它一点都不老实,四条腿扑腾得那叫一个欢,不仅地上都是水,就连叶晚身上也都是。
花言卿飘在半空,远离撒欢的小炎狼,成为了屋子里唯一的幸存者,“它这到底是喜欢洗澡还是不喜欢?看起来像是在挣扎,但又似乎是在玩,但不管怎么说,叶晚,你养的这个小炎狼,精力是真旺盛啊!”
叶晚拿着个小盆给小炎狼冲水,“它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是进入叛逆期了吗?”
好不容易洗完这只小炎狼,叶晚刚想给它擦身上的毛,就被它抖出来的水淋了个满身。
叶晚擦掉脸上的水,沉着脸把丢它了出去,既然不需要她给它擦,那就自己抖去吧。
而花言卿见状也跟着小炎狼出去了。
叶晚收拾完满地的水,便抱着衣服进了浴房。
正午的阳光很足,阿飘形态的花言卿被阳光一照,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花言卿看了还在抖水的小炎狼一眼,轻声道:“你看到她哭了吗?”
小炎狼不搭理他,他也不恼,继续道:“她上次哭,我只是有点慌,但这次……”
接下来的话,轻得像是一滴水,被阳光一晒,蒸发而成的水汽,“这次,心里却有点堵,有点难受。为什么呢?”
叶晚洗完澡出来时,小炎狼已经凭借自己甩干桶一样能力,甩干了身上的水,而花言卿飘在窗边,仿佛下一刻就要探出似的。
见此,叶晚一怔,花言卿,他也很想出去看看天阙大陆如今的模样吧,只是跟着她,不是往雨林里钻,就是圈在世家宅院里。
听见声音的花言卿回过身来,就看到叶晚头发半湿,披在脑后,只有几缕头发贴在脸颊,而那双杏眼,直直地看着他,让他的心重重地一跳。
嗷呜,小炎狼的嚎叫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
叶晚低头看着也想往外冲的小炎狼,吓唬它,“不能出这个屋子,你只能在这里随便叫,敢出去瞎嚎,小心被人捉起来烤了。”
花言卿笑着道:“叶晚,有人往这边来了,你把它放回你的储物袋吧,不然,咳,恐怕要被烤了。”
来不及理会花言卿的调侃,叶晚连忙把小炎狼收回储物袋,又急急忙忙地擦干头发扎起来。
等她收拾好后,人也到了院门了。
“来的是叶清欢、叶元奕和叶允修三人。”说完,花言卿就一头扎进了江南。
敲门声响起,来的果然是他们三个。
叶玖之前说叶晚这里的待客厅不适用,第二天便有好几个侍从抬着新家具过来,安置在旁边一个空房间里,如今那里就是新的待客厅了,而卧室旁边那个小待客厅,被改成了小书房。
叶晚将三人让进新待客厅,几人落座后,叶晚亲自给他们倒茶。
叶清欢接过茶杯,“叶晚,你这里也没个侍从,不如放几个家政偶人吧。”
叶晚笑了笑道:“下次来,再麻烦表姐给我安排吧,我明天就走了,还是不麻烦了。”
叶家兄妹三人正是得知叶晚要离开,才过来告别的。
“叶晚,你在外面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叶家。”叶元奕作为叶瑾的长子,向来很有兄长风范,虽然和叶晚不算熟悉,但还是想要尽量照顾叶晚。
而叶清欢则是满脸的不舍,“叶晚,你这么快就要走啊,不能多住些日子吗?”
一旁的叶允修插嘴道:“事关修炼,自是越早越好。”
虽然有些不太自在,但叶允修还是对叶晚叮嘱道:“叶晚,你尽快找你师父,适应一下宗师级别的丹修炼丹时灵力的使用方式,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叶家找我。”
叶允修同样是丹修,而且许多年前就成为宗师了,所以在炼丹这方面,他确实能够帮上叶晚。
叶晚笑着道:“是,多谢二表哥。”
三人又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但叶晚站在门后没有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了。
叶晚打开门,“二表哥。”
一进院子,叶允修便道:“叶晚,你急着走,可是因为昨天的事?”
“我昨天说的话,确实重了些,”叶允修有些尴尬地道,“对……”
叶晚打断了叶允修的道歉,“二表哥,你昨天说的话并无不对。”
她顿了顿道:“我年幼时,确实很不懂事。”
见叶晚服了软,叶允修反而手足无措起来,“叶,叶晚,你不用这样,我不是,我。”
叶允修右手握着扇子,砸在自己的左手上,皱着脸道:“嗨,我其实就是,就是觉得是因为你,温阁后来才会和叶家疏远了,明明我们小时候感情很好的。所以,才会有些迁怒于你。”
“我知道,”叶晚看着叶允修手中的扇子,“我哥和二表哥感情很好,就连本命法器,都选了同样外表都是扇子的。”
她抬头看向叶允修,笑了笑。
看到叶允修拿着扇子摇的时候,叶晚想起了温阁,她的哥哥陨落了,再也不能摇着扇子和她说话了,但叶允修活着。
所以,当时叶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阴暗的想法,死的人,为什么是她的哥哥?
叶允修说自己迁怒于叶晚,而叶晚又何尝不是莫名其妙迁怒了他?
“二表哥,我并不怪你。”叶晚顿了顿,“只是,我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我们也很难和睦相处。”
叶晚看着叶允修笑了笑,“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她只有一个哥哥,哪怕他陨落了,她也不想再要其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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