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温执沉默地站了许久,跟在他身后的下属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请示:“家主,今晚是留在霖城,还是直接回镇南军?”
温执回过神来,低声道:“直接回镇南军。”
回到镇南军后,温执将叶晚交给他的一袋子丹药,送到了军中负责收取丹药的地方。
负责这件事的官员笑着道:“将军,令爱可真积极,每次都提前一年就把丹药交上来了。”
温执笑了笑没说话。
叶晚晋级宗师后,就加入了镇南军,作为一个丹修,她不需要上魔兽战场,只需要每年提供一定数量的丹药就可以了。
而温执虽然不是镇南军的最高统帅,却也是职位仅次于都督和大将军的将军。所以叶晚借着他走了个后门,每年不用亲自来镇南军送丹药,而是由温执替她转交。
丹修为抗魔联盟军团提供丹药并不是无偿的,温执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泉票,想到自己那个只要泉票不要灵石的女儿,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温季来到安南军,找温执汇报温家最近的事情,期间听闻他们家主去霖城见了大小姐一面,回来后,天天晚上不睡觉,跑到院子里面看星星,便决定今晚找家主聊聊。
玉轮东升,温季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他们家主。
“家主,”温季走到温执身旁,直接问道,“您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温执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没说话。
见此,温季又问道:“可是和大小姐有关?”
这次温执终于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道:“叶晚好像,找到了一星半点,有关温阁陨落的真相。”
温季失声惊呼:“真的吗?难道少主的陨落不是什么狗屁天罚,而是人为?”
温执看着身旁激动的温季,苦笑道:“阿季,七年前叶晚把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分人为的证据,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是啊,我知道。”温季的眼眶红了,“但我还是不愿相信,少主做错了什么,要受那无妄之灾。”
想到陨落的爱子,温执垂下头。
以前不是没有死在天罚中的人,但那时人们都认为,天罚惩治的一定是恶人,死了也是活该。直到温阁,这个全大陆公认的天之骄子因此陨落,人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罚,那只是上天玩弄蝼蚁一样的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如今,人们仍然称呼那些非人为的灾祸为天罚,但这两个字,却不再是在天罚中丧命之人是坏人的证据,而是人们对于上天这种肆意残害生命的控诉。
何为罚?为何罚?
既然这世界给不出个像样的答案,那它就不配得到人们的信服。
温执闭了闭眼,没人愿意相信温阁就那样陨落了,包括他自己,不然,他也不会纵容叶晚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此时温季已经冷静了下来,“家主,您刚刚说大小姐好像找到了什么线索,为何是好像?”
“因为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温执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脱口问了一句,我是否会继续支持她追查害了温阁的凶手。”
温季沉吟片刻后道:“这般说来,大小姐应该也尚未确定,只是有所怀疑。如此,家主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在温阁陨落之后的第一年,温执想,如果找到害了他儿子的凶手,证明他儿子的死亡是人为,那他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哪怕玉石俱焚。
但如今七年过去了,温执已经放弃了寻找凶手的希望,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也许这个凶手根本不存在,不然,为何他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但在霖城见到叶晚后,温执才知道,他的女儿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凶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叶晚找到那个所谓的凶手。”温执茫然地看向天上那轮月亮,似是想从中找到答案。
“这是为何?”温季讶然,“如果大小姐能找到害了少主的凶手,自然是好事,这样我们就能给少主报仇了。”
温执默然,最后轻声问了一句:“给温阁报仇后,叶晚还会在吗?”
同一片夜空下,叶晚也正呆立在月光中。
她现在已经不住在客栈了,温执告诉她温家在霖城有个小别院,于是她就搬了进来。
别院中除了叶晚,还有几个侍卫,都是出自她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两队侍卫,而且,还是叶晚主动让他们住进来的。
叶晚之所以一反常态,是因为她最近的状态十分糟糕,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是。
祁越追查顾涛和顾林的过程并不顺利,每每快要逮住人了,却又莫名其妙地失败,接着又会再次发现对方的踪迹,然后继续循环以上三个步骤。
这很明显不正常,顾林顾涛并非修士,而是普通人,祁越带着十几号修士,其中宗师和修士各一半,怎么可能拿不下两个普通人。
有人在帮那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种耍人玩的行为,让叶晚非常生气,于是她一气之下就让祁越不必再追查那两人,改寻找其他那些曾在七年前阻碍自己的前往平城的人。
命令下得倒是干脆,但叶晚很快就后悔了,这条线她找了七年才找到,就这么放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所以这些天叶晚都很烦躁。
因为院子里还有侍卫,花言卿虽然还隐身飘在外面,但和叶晚沟通时也只能选择意识流,“你这个决定没有错,叶晚。”
花言卿对叶晚道:“不论对方是单纯地在耍人,还是想要请君入瓮,你如今都处于不利的位置。现在你手上的牌太少了,无论怎么打,恐怕都会是个输。”
“但我直接把桌子掀了,就能改变这种情况吗?”叶晚摇了摇头,“虽然不会输,但也没有赢的可能了。”
花言卿沉默片刻,问道:“你有想过,对方为什么会发现你在追查顾林和顾涛吗?”
叶晚立马道:“祁越身边挑选的都是可靠之人,我身边没有人,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出在我们这边。”
“是顾溪!”叶晚终于从这些天的暴躁中挣脱出来,重新恢复了清醒。
朗朗月光照在叶晚紧皱的眉头上,“顾溪不太可能会害我,应该是她在查顾林顾涛的时候,被某些人发现了。”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立马联系下属,让他们尽快确认顾溪和顾山的安全。
第二天,下属传来消息,顾山还在顾家修养,但顾溪却离开了平阳府城,他们通过顾山联系上了顾溪,得知她目前也是安全的。
叶晚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有安排人跟在顾溪身边保护她。不管怎么说,顾溪也是个世家小姐,随意在她身边安排人,哪怕叶晚是出于好意,也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瞎忙一大通,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叶晚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她病了。
修士也是会生病的,只想相比较普通人,他们恢复得会更快些。
温阁见叶晚躺在床上,两眼烧得红通通的,不由安慰她道:“叶晚,你不要急,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的。但前提是,你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等到那一天。”
“你说的对,”因为风寒和发热,叶晚的嗓子嘶哑不堪,“我会的。”
二月初,院中池塘边那棵柳树冒出了嫩芽。叶晚披着外衣坐在树下,望着池塘中自己的倒影,沉默许久。
“咳,咳。”咳嗽声扰乱了平静的水面,叶晚脑海中响起花言卿劝告,“叶晚,你该回去休息了。初春风寒本就容易反复,你别再着凉了。”
叶晚站起身,一边往屋子里面走,一边回道:“我都听你的,多穿件外衣出门了。”
“你那不是穿,是披着,”花言卿强调,“披着很容易进风。”
养病这些日子,叶晚都被花言卿的唠叨念怕了,于是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本来在院子里疯跑的小炎狼,见叶晚要回屋,也不再霍霍小花园那些光秃秃的花枝了,撒腿奔到叶晚身边,和她一起进了屋子。
在上古大阵和青涯山中,叶晚也不好把这只小炎狼从储物袋中放出来,在阵里面时,是怕它被那个上古大阵给灭了,在青涯山,是怕它伤人,毕竟,青涯山里可没什么猛兽,哪怕这只小炎狼还小,却也算是个猛兽了。
而这个别院是温家的,四周也没有邻居,因此,叶晚就放心大胆地把小炎狼放出来了。
之前叶晚忙着远程指挥祁越追查顾林和顾涛时,没心情搭理它,它就懂事地不打扰叶晚,自己跟自己玩。后来叶晚生病,它就一直守在叶晚床边,乖巧得不像是一匹狼。
院子里的侍卫对此都十分惊奇,有胆大的侍卫还主动招惹这小炎狼,结果差点被它咬断一条腿。
如今这只小炎狼直立起来都到叶晚的腰部了,虽然还比不上成年炎狼,却也不再是那个走路摇摇摆摆的幼崽了。
所以当它像现在这样,咬着叶晚的裤腿时,腿上传来的重量让叶晚不得不停下脚步,“又怎么了?”
小炎狼见叶晚停下,便从嘴里吐出个树枝来,仔细一看,那上面还有嫩嫩的柳芽。
见小炎狼不断地用鼻子把那个树枝往自己身前推,叶晚猜测道:“你是要把这个送给我吗?”
小炎狼听到后,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抬起头看向叶晚。
“好吧,谢谢。”叶晚俯身捡起树枝,“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吃得营养餐没滋没味,你想用这个给我加餐吗?”
花言卿闻言失笑,“叶晚,你昨天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柳树看了一整天,它大概是以为你想要那棵柳树吧。”
叶晚闻言一愣,这小东西这两天确实老想把那棵柳树咬断,但都被她制止了。
“这场病让你体内的灵力趋于平稳,倒也不算个坏事。”花言卿温声道,“叶晚,以后还会有好事发生的,你不要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