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醒来后,模糊中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桌边。
那人听见声音,站起身走到床边,叶晚才认出是邱寐安。
“你怎么在这?”叶晚清了清喉咙,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床四周的帘子昨晚忘记放下来了,邱寐安侧身站在床边,将一个本子递到叶晚面前,上面写着:大小姐今早迟迟未醒,属下担心您的伤情,才会擅自进来守着,还请大小姐责罚。
叶晚一怔,“现在什么时候了。”
本子被抽了回去,沙沙声响起,声音停止后本子被再次递了进来。
“已经午时了。”叶晚看着本子上的字,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听到这声叹息,邱寐安又在在本子上刷刷写道:“大小姐这几年一直十分劳累,身体本就是超负荷的状态,这次又受伤颇重,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对您来说,现在多休息是好事。”
叶晚瞟了一眼本子上的字,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要换身衣服,麻烦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待邱寐安离开后,叶晚下床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将屋子里的窗帘都拉开。
拉开窗帘后,叶晚才发现今天外面是阴天,而且阴得很彻底,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用过饭后,邱寐安为叶晚换药,和她简单粗暴的疗伤方式不同,邱寐安作为一个医修,在治疗外伤时十分温柔,所以叶晚全程没感受到太大疼痛。
邱寐安离开前,叶晚对他说:“下次我早上起晚了,你不必进来守着我。你们医修不是有那种可以确认病患是否还活着的灵器吗?给我一个吧。”
她能理解邱寐安出于一个医生的立场,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才会擅自进入她的房间,但她不能接受。
不提叶晚身边有个还在变形的花言卿,单是她自己也不太能接受外人随意进出她的房间,这会让她很没安全感。
这次叶晚会睡得这么沉,连邱寐安进来都没发现,一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二是昨晚吃的药有助眠效果,而最重要的原因则是这里算是她的地盘,所以她比较放松。
邱寐安闻言一顿,然后从他的储物袋中取出个手环样式的灵器,递给叶晚。
叶晚接过后直接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抬起头发现邱寐安在本子上写字,直接道:“请罪什么的就不必了,下次注意就好。”
邱寐安停下写字的手,看向叶晚。
眼前的大小姐一手支在桌子上,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责怪,也没有其他情绪。
宽容又冷漠,像极了她哥。
最后,邱寐安什么都没说。
叶晚不想下午也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便没有回床上,而是来到了窗边的榻上。
窗外的阴云似是更重了几分,天也越发黑了,叶晚干脆开启了屋内的照明灵器,如此一来,屋子里反倒比外面亮了。
手中是下属几天前交上来的,有关顾溪的消息,叶晚深吸一口气,将其打开。
也许是为了帮叶晚调查顾林和顾涛,也许是听从了叶晚的建议,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顾溪与叶晚分别后,还是回了顾家。
她和顾山父女二人是如何交流的,叶晚不得而知,但结果是,顾山离开了雁辛,而顾溪又来到了之前和乌朗重逢的城市。
只是顾溪在那待了好几天,也没有遇到乌朗。
可在离开那个城市后,顾溪在野外偶遇乌朗,两人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一旁的山就倒了。
那是个很高很大的山,因为半山腰有一种很稀有的,可以用来炼器的石材,所以山的中间部分已经差不多被挖空了。
而就在那一天,山从中间的位置拦腰折断,整个山的上半部分都掉了下来,将乌朗和顾溪埋在了下面。
最后,乌朗重伤,顾溪死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叶晚手中的册子,她闭了闭眼,将册子合上,扔到一旁。
手下查到的就这么多,而根据查到的信息来看,这的确就是一场意外。
意外?叶晚勾了勾唇,她遇到过的意外也实在是太多了些,多到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天上沉重的阴云再也撑不住了,暴雨倾盆而下,雨声激烈地敲打着屋顶、窗户、地面,等一切它所能碰到的东西。
叶晚将手贴在窗户上,感到暴雨隔着窗户扑在她手上,似是在对她说: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傍晚,有人冒雨敲门。
“大小姐,顾山已经返回顾家了。”
叶晚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问:“乌朗呢?”
进来的下属回道:“乌朗亲自送顾山回的顾家,然后单独回了雁辛总部。”
“哦,然后呢?”叶晚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下属。
下属只道:“回大小姐,没然后了。”
叶晚挑眉问道:“乌朗没有离开雁辛?”
“没有,”下属顿了顿,“只是,乌朗的头发白了大半。”
外面风雨交加,吵闹非常,叶晚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来,“我知道了,祁越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重新跟上顾林和顾涛了,但还和之前一样,有人暗中护着他们。”
叶晚勾唇一笑,“这次这么快就重新找到他们,看来,对方比我们还要有耐心啊!”
她收起笑容,冷冷地道:“告诉祁越,不要冒进,既然对方这么有耐心,那我们也不急。正好我这段时间养伤也需要时间,就这么抻着吧。”
“是。”
下属离开后,叶晚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的照明灵器,然后把床幔放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在狭小的空间里睁着眼睛沉默,很久之后才睡着。
第二天,暴雨转成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叶晚就在床上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整天。
于是,晚上她失眠了。
失眠的叶晚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照明灵器,缩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人发呆。
后半夜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叶晚,你怎么还没睡?”
叶晚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花言卿。她动了动嘴唇,低声道:“我睡不着。”
花言卿没有问叶晚失眠的原因,而是说:“杣杊芯已经被我完全融入体内了,叶晚,你要看看我的容貌吗?”
“嗯,好啊。”叶晚一边说,一边坐起身。
她曾暗自揣测过花言卿的长相,因为花言卿的声音,很像她前世的一位男性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端端正正的,所以叶晚想象中花言卿的容貌,就和那个主持人差不多,国字脸,浓眉大眼,厚嘴唇,表情严肃认真,不苟言笑。
叶晚撩开床幔,看到了外面的花言卿,然后她就沉默了。
过了半天,她才憋出来一句话,“花言卿,你现在,透光啊,所以我看不太清。”
眼前的花言卿不再是白色人形阿飘或雪雕,而是氤氲的彩色雾状人形,隐约能看出他外表不再是那种一片朦胧的样子,似乎有了细节。可问题是,因为这屋子里光线太充足,直接射穿了那团雾,导致叶晚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啊,我忘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在比较亮的地方看不清。”花言卿挥手关了屋内大半的照明灵器,“现在呢?”
床附近的灯都关上后,叶晚终于看清了花言卿的容貌,然后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唇红齿白小白脸,长眉高鼻狐狸眼,这就是花言卿。
这居然是花言卿!啊!一个神长成这模样,没有半分仙风道骨不说,还特别的,怎么说,特别妖艳,跟个狐狸精似的,这哪里是什么神,这明明就是个妖精!
感叹号都快把叶晚淹没了,她的情绪如此激动,花言卿理所应当地获得了叶晚的想法。
他眯起眼睛,凑到叶晚面前,压低声音道:“狐狸精?妖精?叶晚,这是你给我起的新外号吗?”
花言卿那双眼睛一眯,就更像狐狸了,而且凑近了叶晚才发现,这家伙的眼睛居然是内双,瞳孔半遮,自带魅意。
但叶晚并没有被魅惑,她手脚并用地远离了眼前妖精似的男人,直到靠在了墙上才停下,“你,你,你别过来。”
此时室内灯光昏暗,尤其叶晚身边没有任何光源,不对,也有,她眼前的花言卿虽然不再是白色的了,但也在微微发着光,只是这光微弱了些。
不透光的情况下,花言卿看起来仿佛拥有了实体,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叶晚将他的容貌看得更清楚了。
花言卿往后退了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叶晚,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是,你长得是不吓人,但,”叶晚吞了口唾沫,“但你长得也太不像个神了吧。”
花言卿两手一摊,“那你觉得神长什么样?”
叶晚抱着被子,侧过头嘟起嘴道:“反正不该长这样,你,”她偷偷看了花言卿一眼,“你长得跟个妖精似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没想到叶晚你竟是个以貌取人之人,”花言卿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咱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不是好人,你还不知道吗?”
想到这几年来,花言卿尽职尽责帮她找斛焰兰,还帮助她指导她如何在雨林中战斗和逃脱,本来觉得自己被妖精骗了的叶晚,也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但转头看到花言卿的脸,叶晚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她崩溃地道:“不是,花言卿,你长成这样真的很像骗人的妖精啊!你们上界的审美怎么这样啊!”
花言卿无辜地看着她道:“我飞升之前就长这样,不是到上界之后改的。”
叶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视花言卿,“你真的不是妖精,而是神,对吧?”
“对。”花言卿肯定地道。
“好吧,”叶晚双手抚着胸口,劝自己,“歧视人的长相是不对的,歧视神的长相也不对。”
她抬起头,诚恳地道:“抱歉花言卿,请原谅我刚刚的无礼。”
花言卿微微一笑道:“没关系。”
完了,他这一笑更像妖精了,叶晚扑到枕头上,闷声道:“抱歉,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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