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是个细致活,所以器修一般都很有耐心。而花言卿作为一个成功飞升的器修大佬,其耐性更是远超普通人。

    但这次,是他高估了自己。

    凭花言卿对叶晚的了解,以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自己告白成功的几率不到一成。

    他本应该再等等的,等叶晚再信赖他一些、对他的了解再多一些。可就像乌朗明知顾溪和自己在一起会受伤,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向她靠近,爱情,本就是自私与无私共存,勇敢和怯懦同生。

    爱意越浓,就越是无法忍受对方的躲闪和外人的觊觎。于是,花言卿也终是失了控。

    “叶晚,我喜欢你,不是同伴或者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花言卿的声音不复平时的中正平和,变得低沉又紧绷。

    明月不知何时又从云后探出了头,警惕又认真地盯着站在窗前的男人。

    花言卿还穿着他们去灯会时穿的那身孔雀蓝长袍,被月光一照,就泛起了银色的涟漪。

    “我肯定是睡着了,”被晃花了眼的叶晚低下头,喃喃道,“现在应该是在做梦。”

    她恍恍惚惚地转过身,两眼发直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春天到了,我也开始发疯了。”

    “你没发疯,”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发疯的是我。”

    床边的走马灯不知疲倦地转动着,金雪花、红梅花、雪莲花、冰凌花,挨个被灯映在墙上。

    叶晚盯着墙上影子,当金雪花第七次出现时,她转过了身。

    花言卿还站在窗外,他身后是数不清的七彩花灯,和看不透的冰雪佳人。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叶晚冷静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花言卿楞了好一会儿,他脑中闪过无数理由,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不知道。”

    “什么?”叶晚薄唇微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花言卿苦笑道:“叶晚,如果你在我刚开始喜欢你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也许我能给出很明确的理由,但现在,我是真的不知道。”

    叶晚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不知道,你又如何确定自己喜欢我?”

    “唔,这个我倒是知道,”花言卿侧身倚在窗边,仰头看向天上的那轮圆月,“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飞升前,整个部落没几个人见过我笑,飞升之后,如非必要我也几乎不在人前笑。”

    可自己看到的花言卿,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的啊!叶晚忍不住看向他,刚巧对上花言卿转头看过来的视线。她顿了顿,接着强作镇定地扭过脖子,在尴尬的骨头咔咔声中,躲开了他的注视。

    花言卿脸上浮现明朗的笑意,冲淡了他容貌的轻浮妖异,也带走了此前笼罩在他周身的缥缈淡漠。

    “所以,你能明白了吧?”花言卿笑着问道。

    “嗯?什么我就能明白了?”叶晚刚刚大脑都停摆了,一团浆糊能明白个鬼啊!

    见她一脸的蒙圈加暴躁,花言卿忍着笑意道:“因为我每次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笑,所以我可以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了你。”

    叶晚用力抹了把脸,嘀咕道:“这个因果逻辑不怎么严谨啊,说不定是因为我的长相刚好戳中了你的笑点呢?”

    突然被表白,叶晚已经彻底乱了。她在清醒和糊涂之间反复横跳,说了什么她自己都不太知道。

    反倒是那个表白的人,已经渐渐过了那个紧张劲,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花言卿走到庭院中央,然后转身对屋里的小姑娘粲然一笑,“叶晚,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因此而感到为难。元宵夜就快过了,不如先来赏灯,其他的事情,就留待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醒来,叶晚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妖精邀她元宵赏灯,他俩站在冰灯、花灯、雪雕之中,话没说一句,光顾着看灯了。

    那妖精做的灯是真好看啊,而且都是她喜欢的样式。有她在灯会上驻足观赏了许久的美人冰灯,有她买下来拎了一路的荷花灯,有她心心念念却没看到的小狗雪雕,还有……

    “唉,不是梦啊!”叶晚举起胳膊,挡住双眼,心中哀叹道。

    想起自己去年曾和花言卿说过的那些话,叶晚隐约有种猜测,花言卿他,是不是被自己给带跑偏了啊!

    “花言卿,对不起。”萧瑟秋风中,叶晚郑重地冲着花言卿行了个道歉的大礼。然后不待花言卿问,便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道歉的原因。

    “我对你有了色心。”虽然色心这词儿不太好听,但这确实是叶晚认为最能准确形容自己的词语了。

    她垂下头,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当然,这不是你的错,结果我就见色起意了。”

    “而且你又这么温柔,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但我却因此开始胡思乱想了。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可我却……”叶晚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然后她很快重新抬起头,对花言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的,因为我既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

    还有一句话叶晚搁在心里了没说,那就是她好像也没有那个条件,毕竟那时候的花言卿还是透光的蒙面大侠,她其实也干不了什么。

    当时花言卿的表情十分奇怪,叶晚解读出来的是,他可能正在犹豫要不要揍她一顿。

    所以她又添了一句,“如果我以后做出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举动,请你不必顾忌我的颜面,直接说出来,我一定改。”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秋天。叶晚因为在谢家看到了韩逸,瞬间想起了爱情这个来去匆匆的家伙有多折磨人,于是在解决了正事之后,她立马就把这个尚在萌芽阶段的小暧昧给杀死了。

    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它居然春风吹又生,而且一生生两边,把花言卿都给拐带了。

    “作孽啊!”叶晚翻了个身,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她居然勾引了一个神!可她明明啥也没干啊。

    嘘寒问暖、目送秋波、挑逗推拉,这些她一样都没做过,倒是歇斯底里、蛮不讲理、莫名其妙这类事情干过不少。难道,是花言卿的品味比较独特?

    直到太阳爬到天空正中,叶晚才从卧房蹭了出来。她看着小院里尚未移走的花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塌了一半。

    不行,这事早晚都得解决,越早说清楚越好。叶晚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后大步向花言卿的院子走去,结果扑了个空。

    这宅子面积不大,除了叶晚住的主院,就只有两个小跨院充做客院。左跨院是温阁的专属院子,所以花言卿就住在了右边的跨院里。

    正屋门窗皆开着,一眼望进去就能看出里面没有人。叶晚扫了一眼院子,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残雪冰屑和碎木头碎布。

    看来,那些花灯、冰灯、雪雕,都是花言卿在自己的院子里做好之后,再搬到她那儿的。叶晚怔怔地站在院门口,过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后院走去。

    厨房没人、库房没人,那就只剩下酒窖了。

    叶晚刚拉开地下酒窖的门,一股浓浓的酒气就铺面而来。她手一顿,随即将门整个拉开,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门在她身后落下,叶晚打开酒窖内照明灵器的开关,昏黄的光便落在了酒窖的每一个角落。

    酒窖里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满了酒坛,既有买来的酒,也有叶晚亲自酿的。她就是在这学的酿酒,自学的。

    叶晚没有出声,她随意选了一条路,无声地走了进去,然后,她在路的尽头看到了花言卿。

    他坐在地上,身上那件孔雀蓝的长袍皱皱巴巴的,头垂在胸前,怀里抱着一坛酒,脚边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好几个空酒坛。

    一、二、三、……、七、八,叶晚手指指向花言卿怀里的那坛酒,九,他一共喝了九坛酒。

    酒量比我好,叶晚心中漫无目的地想到。

    “不是我酒量好,是你这里的酒都是轻酒,没有一个是烈酒。”花言卿蓦地仰起头,望着叶晚说道。

    “我酒量不好,这些都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叶晚顿了顿,“你要是想喝烈酒,我可以去外边给你买。”

    花言卿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嘴角微微上翘,“不用麻烦了。”

    叶晚俯身坐到了花言卿的对面,后背靠着身后的酒架,胳膊搭在膝盖上,“你昨晚没睡吗?”

    “嗯,”花言卿点了点头,“我本来就不会困,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睡觉。”

    然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在这昏暗的地下,他们靠得这么近,又仿佛离得特别远。

    “我,我很抱歉。”叶晚抿着唇,低声说道。

    “唉,还是听到了这句话。”花言卿低头摆弄着怀里的酒坛,轻笑一声,“果然,躲藏和酒其实都不起作用。”

    叶晚深吸一口气,“花言卿,我很感激你,真的。自相识以来,你帮了我很多,我性格脾气不好,你也始终很包容我,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花言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你没什么不好,而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叶晚,你不必妄自菲薄。”

    “不是妄自菲薄,”叶晚勉力扯出一抹笑容,摊手道,“是有自知之明。”

    眼见花言卿眉头微皱,张开欲言,叶晚不敢再停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当初我对你见色起意之后,是真的有点羞愧。”

    “叶晚!”花言卿直起腰,脸却沉了下去。

    “只是有点,一点点,”叶晚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不到半寸的距离,“毕竟,喜欢本身不是错。”

    花言卿闻言一震,哑声问道:“那什么是错?”

    “明知会耽误人家,明知自己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恋人,明知最后可能会分别,”叶晚声音渐渐喑哑,她顿了顿,近乎无声地道,“却还是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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