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作为西州的都城,是五州五大都城中最热闹的一个。

    其实单论占地面积,西京最小。而且不论是中州的安京,还是东州的陵都,亦或是楚州的郢城,都比西京繁荣。在经贸这方面,西京和玄州的都城凉城,倒算是难兄难弟了。所以西京的热闹,主要在于“人”。

    “客官,今儿个是敏克族的沐水节,咱们店特意准备了几样沐水节专供的吃食,您看,您要不要尝个鲜?”从他的穿着打扮,很难看出这伙计是不是敏克族的,但他这副喜气盈腮的模样,倒是十分符合这节日的氛围。

    戴着半幅面具只露个嘴的女子,问坐在她对面,戴着同款面具的男子:“要吗?”

    男人薄唇微扬,笑着回道:“尝尝看吧,若是不合胃口,给我就是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欺负人把你当垃圾桶了似的,叶晚鼓了鼓脸,一气点了五六样沐水节提供菜品。

    被特制半透明晶片档住的狐狸眼微微下弯,花言卿纵容地看着叶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淘气。

    赶在沐水节这一天来到西京的面具二人组,正是叶晚和花言卿二人。

    话说这俩人三天前找到了第八个至宝罡铁精,可还没来得及讨论要不要将其吸收,就收到了玄幽的加急传讯符——他已经查到,九年前温阁陨落一事确实和天榷公会会长皇甫铭的师父有关,而这位神秘的项先生,现在,正在西京求医。

    听到这个消息,叶晚什么都顾不得了,立马就要往西京赶,好在身旁还有个花言卿,哄着她看完了传讯符的后半段。

    玄幽潜伏在天榷公会的时间尚短,能接触到的信息有限,这次也是由于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才得知那位项先生去西京求医了,但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至于那位项先生的样貌、年龄、实力,还有这次去西京是向谁求医、身边又都跟了谁,全都一无所知。

    所以,如果叶晚就这么去西京到处乱撞,除非天降大运,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撞上那位项先生,否则,要么是白跑一趟,要么,甚至有可能最后送货上门,一不小心把自个这条小命都交代进去。

    勉强冷静下来的叶晚只能耐着性子,该求助求助,该安排后路安排后路,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三天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西京。

    “这些小食,到还有几分多年前的模样。”花言卿看着桌上那几种沐水节特供小食,低声说道。

    叶晚只喝了一小口面前绿莹莹的汤,就立马被酸得皱起了脸,“唔,既然你喜欢,那就都给你了。”

    花言卿伸出手,仔细擦掉叶晚嘴角残留的汤汁。苍白的拇指沾染上了碧色,然后,缓缓凑向嫣红的唇。

    “慢着……”叶晚虽然内心狂野,但这个光有贼心却没有贼胆的家伙,在公众场合只敢当个正经人啊!

    正经人瞪大的双眼,在看到对面的妖精只是将手指置于鼻端,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嗯,闻起来确实有点酸”之后,缓缓恢复了正常形状。

    明明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她还是好气!这位大佬的嗅觉,目前虽然比不上叶晚这个拥有天赋技能的人,但也不需要非得离那么近才能闻出来吧?

    花言卿抬起头,看向叶晚,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刚刚说‘慢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呵呵,她虽然不是千年的狐狸,但聊斋还是看过的,虽然是白话版的。叶晚抱个膀,就这么瞅着花言卿不说话。

    但很显然,她这点杀伤力在万年的狐狸面前还真不够看。花言卿老老实实地和她练对眼,练了一会儿之后,主动把叶晚眼前那碗绿莹莹的汤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又盛了一碗红彤彤的汤放到她面前,“喏,这个不酸,是甜的。”说完,还奉上一枚甜到腻人的笑。

    再一次拜倒在盛世美颜下的叶晚,一边喝着确实很甜的汤,一边在心里暗自决定——回去就让花言卿戴上之前那个捂得非常严实的面具,现在这个半面面具虽然漂亮,但有效遮挡面积还是太小。

    所谓风俗小吃,主要就是吃个新奇,真正符合个人口味的少之又少。这餐饭最后大部分还是进了花言卿的肚子,这位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胃王,不管吃下去多少,除了自身用于消耗的那部分,剩下的都会化作灵气融入四周。

    叶晚见他吃得居然还挺开心,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些吃食,和你以前吃的那些很像吗?”

    “当然不,”花言卿放下筷子,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天……这里的饮食习惯已经改变了很多。”

    他指着桌上一道乌漆嘛黑的小食,对叶晚道:“我从前吃过一道和这个长得有点像的特色吃食,但味道和这个完全不一样。”

    几万年后的天阙大陆,对花言卿来说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了,所以,即便是一星半点的熟悉印记,也足以让他激动了。虽然这位大佬激动得很不明显,但叶晚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

    “这个黄色的,额,形状倒是有点眼熟,但我记得当初我吃的那个是蓝色的。还有这碗糊糊,味道和我曾经吃过的一种水果很像,但他们为什么,嗯,要把它弄成这个模样?还有还有……”

    看着对面滔滔不绝,语气中满满都是兴奋的花言卿,叶晚挺直的背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他们没有去包厢用饭,而是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因为天井的存在,这家饭馆二楼以上都只有一圈位置,二楼虽然不是包厢,各餐桌之间却也用屏风挡住了。更何况,花言卿坐下来之后还取出了一个隔音灵器。

    这种半开放式的场所,让叶晚感觉既安全,又隐秘。

    她靠在椅子上,耳朵里都是花言卿与平常相比,略显华丽的声线。没有了故意放缓的语速,和压下来的沉稳语调,他的声音又和叶晚前世非常心水的那个新闻主持人有很大的区别了,但,她还是很喜欢。

    这可太糟糕了!叶晚在花言卿的热烈推荐下尝了一口卖相惨烈,但据说味道惊艳的惨绿色糊糊。味道惊不惊艳她没尝出来,叶晚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对花言卿的喜爱已经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了吗?

    自我剖析是个让人倍感厌烦的过程,一般情况下,叶晚从不为难自己做这种“进步”之事,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因为她在考虑,要不要和花言卿分手。

    分手是个大事,叶晚向来看不上动不动就拿分手威胁别人这种事,她一向秉承着和一个男人只说一次分手的原则,所以,这真的是个大事。

    在叶晚沉默了将近盏茶的功夫后,花言卿话锋一转,说起了天榷公会那位项先生,“玄幽那边有没有查到,项先生是用什么方法对你哥和你动手的?”

    “没有,”叶晚立马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肃声道,“但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他对我和我哥,用的应该不是一种方法。”

    “虽然我们遭遇的都是神罚,但规模却相去甚远,”叶晚眯起双眼,喃喃道,“我只见过那场遗留下来的山火,很,盛大。”像是在欢送谁,又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经历过神罚后,那座山上就连半个活物都没有了,草木尽毁,只剩温阁半具尸首。

    那时叶晚拧着一股劲要查出杀害温阁的凶手,将九黎山来来回回搜了十来遍。可她找到的,只有各种骇人的印记:火烧的、雷轰的、急速冷冻又解冻的、飓风扫过的……

    无一不在诉说,这里曾遭遇过什么。

    叶晚曾听温执和周凌一说过,如果当时被卷入那场神罚的人是他们,他们也是决计活不下来的,因为那并非单一种类的神罚,而是混合的、强大到无法抵抗的,真正的神罚。

    但叶晚之前那场神罚,却只有一种灵力旋涡,要不是叶晚本身实力不足,再加上后来那个莫名其妙的变故,换个尊者来,还是有可能保住性命的。

    “你之前说过,有个尚北真人给你哥批过命,断言他命中有一死劫,唯手足可破。而九年前,天榷公会那边主要是在你这边动手脚,所以,会不会是……”花言卿一把抓住叶晚放在桌上颤个不停的右手,担忧地望着她。

    叶晚用力攥紧了拳头,哑声道:“应该是。”此时,她面具下的双眼已是血红一片,“我当时,我没想到,我本以为那已经过去了,才……”

    花言卿眼见叶晚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了,急忙起身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子,半抱着她柔声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不怪你。嗯,别难过,叶晚。”

    叶晚双手紧紧抱着花言卿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说出的话终是带了泣声,“不,都怪我,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告诉我哥的。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去觞城,他会来找我的,这样……”

    “不要瞎想,”花言卿的语气重了两分,“叶晚,这种事没人能提前预料到。”

    三楼的围栏旁,身材高挑,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手里拎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神空落落地没个实处。

    从她身后的包厢走出个彩衣男子,头上簪了七八个簪子,满头的珠光宝气。他走到女子身旁,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呦,怪不得不乐意进去呢,搁这看戏呢?”

    女子不耐地皱了下眉,没搭理他。

    彩衣男好像是个话痨,自顾自说得开心,“哎呦,这是哪家的小情人儿啊!啧啧啧,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这不纯纯刺激人呢吗?”

    “哎,哎,起来了,这是要走了?唉,我这才刚开始看,怎么就结束了呢?”彩衣男看着那对面具情侣离开的方向,一脸的意犹未尽。

    被烦得不行的黑衣女子转身就准备离开,眼角瞥过其中那位女子的背影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彩衣男见状打趣道:“怎么,你也没看够吧?”

    这下黑衣女子二话不说,抬腿就往楼梯口走。

    “哎哎,我跟你闹着玩呢!怎么还急眼了呢,哎,别走啊,那帮人还等着你呢!要是他们知道你被我气跑了,不得生吃了我啊!”彩衣男一边喊道,一边追着那黑衣女子往楼下跑去。

    留包厢里一干衣冠楚楚的“客人”,推杯换盏,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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