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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这时候应该叫京兆府或者雍京,但住在这里的居民,还是以长安人自称。

    哪怕朱雀大街已经杂草丛生、狐兔出没,他们还是坚持称这里为长安。

    人人口中,谈论最多的,不是太宗文皇帝,就是高宗天皇大帝。

    哪怕就是那位大圣大明孝皇帝,长安人也还是怀念得很,只是说的时候不免要带一句感叹。

    ‘圣人圣明,只是何不早死耶?’

    今年是937年,距离大唐国灭,正好三十年,一群长安城的耆老弄了一点牺牲、瓜果,在原本大明宫的丹凤门外,焚香祭祀历代诸帝,特别是那几位长安人不愿提起的晚唐诸帝。

    其实这倒不是长安人瞧不起晚唐诸帝,实际上是觉得对不起他们,特别是昭宗皇帝,那可是对用长安市民组成的神策军寄予了厚望的。

    结果他们打不过河东李克用和凤翔李茂贞就不说了,甲胃齐全能被一群团结兵老农给缴械,实在是有够离谱的。

    可以说,晚唐局势败坏,重金打造的神策军腐败不能战,也是其中最为致命的原因之一。

    “呜呜呜呜!”牺牲、瓜果、香烛等摆放好之后,祷词还没开始唱念,周围就哭出了声,带头哭的,还是主祭的耆老,修真坊坊长李寿龄。

    此老生于唐僖宗光启四年(887),虽然只有五十岁,但在这时代已经算是‘高龄’了。

    要知道长安自大唐国灭后,三十年间,历经战乱五十余次,加上昭宗时期的动乱,多的更是让人咋舌。

    能在这种情况下,不被乱兵杀死,不被饿死,也没有在逃亡路上病死、摔死,最后活到了五十岁,的的确确称得上高寿。

    “昔年昭宗天子命神策军屯于兴平,讨伐李茂贞那贼,可贼兵未至,神策军已乱。

    后贼众至西渭桥与临皋驿站,上杀宰相杜太师兄弟,与枢密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三公,贼众遂退。

    今朝廷任命的京兆尹安太保未至,贼已到西渭桥,城中早无宰相、枢密,何人能救我等?”

    李寿龄跪在地上悲从心来,此言一出,几十个耆老和数百前来祭祀的长安之民跟着放声大哭。

    此时的长安,规模实际上还是不小,城内外居民,加上兴平等县,尚有居民二十余万,光是城中就尚有七万余人。

    虽然坊市大多被破坏,但在西边开远门到皇城一带,尚能住人,自安西、河西和东面中原以及西南巴蜀来的商贾,多聚集在此地。

    这肯定不能和昔年长安比,但在中国甚至整个世界上,也还要算是富庶的。

    要知道被吹成天堂的大马士革,此时也不过就十来万人,很可能还没有。

    哭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李寿龄甚至已经哭倒在了地上,这位经验丰富的‘跑爷’也知道,此次很可能是躲不过了。

    历来敌从西面来,只要攻下了西渭桥,就没有打不下长安的,而且守卫长安的晋昌军还不准他们出城逃难,逼得城中居民三丁抽一,说要与敌决战。

    李寿龄知道这是为什么,城外乱军本来就是想洗劫长安的,加上他们被迫协助守城,贼军陷城以后,定然要更加严酷的报复。

    晋昌军就是要造成这种局面,让他们不得不帮着守城。

    “太宗文皇帝啊!你开眼看看啊!今日李家子孙,要就此绝嗣吗?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过得几年安生日子?

    子孙自记事起,每年都在逃难,历代先皇要是天上有知,请降些天兵救一救我们这些子孙吧?”

    随着李寿龄的嚎哭,数百人在早已破败的大明宫丹凤门外哭的几乎气绝。

    丹凤门是原本唐廷诸帝出入宫城的主要通道,在大明宫诸门中规格最高,门上还有高大的门楼,是举行登基、宣布大赦和改元等外朝大典的重要场所。

    这些人,思及昔年大唐全盛时期的辉煌,内里如同刀绞一般。

    因为他们实际上不是普通黔首,而是李唐王室的子孙遗留。

    虽然当年朱温曾将十六王宅中将李唐诸王几乎屠杀一空,又在白马之祸时,直接来了个斩草除根。

    但那些都是李唐宗室的嫡亲血脉,李唐起自陇右,南北朝时期就是勋贵大族,等到大唐建立,不知多少血脉流转,怎么可能是几场屠杀就能杀尽的。

    这些而现在聚集在长安城中的李家人,多是昔年李唐分封到各地支脉王族后裔,也有祖先犯罪被流放的,更多的则是血脉隔得太远,已经沦为普通人的。

    这些人在唐亡后失去了身上的光环,随着各地战乱难以生存,最后依靠来往商贾或者族人救济,慢慢聚集到了长安。

    虽然很多姓王、姓胡、姓唐,但大家追朔祖上的话,确实是李唐一脉。

    “请太宗文皇帝降下天兵!救一救我们吧!!”

    “祖宗啊!你开开眼啊!”

    丹凤门下哭声震天,叩拜者如波涛起伏,只是可惜,这些李唐余脉能像祖先那样拿上刀枪作战的太少了。

    如同那个远去王朝一样,他们身上的英武之气,早已消失殆尽。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吹来,卷起天地间灰尘漫天,几朵乌云压来,遮住了天上的红日,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

    李寿龄惨呼一声,想要过去护住牌位和祭祀用的牺牲、瓜果。

    但人怎能快得过狂风,霎时间,裹挟着尘土的狂风,将摆在桉台上的神主牌位,牺牲、瓜果全部掀翻到了地上,几滴细雨,顺着狂风飘洒到了众人的脸上。

    “可是气数已尽?哈哈哈!早已气数已尽了!祖宗也不护着后人了!”李寿龄在风雨尘土中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众人也看着被完全掀翻的祭祀牌位呆若木鸡,心如死灰。

    他们今日来祭祀,就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又正直三十年祭,来自求个最后的心里安慰,没成想老天爷连这都不让他们完成。

    “寿翁!寿翁!大喜!大喜啊!”正在此时,一匹黄马从远处奔驰而来。

    李寿龄抬眼望去,是一个叫做郭昭的少年,他伯父是后唐明宗时期的鸿胪少卿郭在徽,汾阳王郭子仪的五世孙。

    郭令公的孙女,嫁给了唐宪宗李纯,生唐穆宗李恒,是为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历经唐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五朝,皆为太后,所以这票李家的支脉后人,也是把郭家留在长安的这一支人当自己人看的。

    “大喜?何喜之有?神主牌位都被狂风掀翻,我等气数已尽,何喜之有?”李寿龄面色凄然,呜咽几声后看着郭昭大哭。

    “当然有喜!天大的喜事!”郭昭彷佛没看到李寿龄的惨样和地上的一片狼藉,他抓住李寿龄的肩膀一阵摇晃。

    “寿翁,西渭桥的乱军退去了,某听守安远门的队正说,昨日晚间有十余骁骑打三辰旗突入到了安远门外。

    网

    其投书门上,自称大唐遗民,归义军节度使张,率万骑入京勤王,叫我们紧守城池,他们必克乱兵。

    果然刚才得城外探马报告,贼众数万,自西渭桥拔营,往西去了!”

    三辰旗?大唐遗民?入京勤王?这三个消息冲击的李寿龄一阵眩晕。

    若说入京勤王,以长安目前京兆府的称呼,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三辰旗和大唐遗民这两个消息就很让人不解了。

    “归义军节度使张家?不是说张家早就沦于胡尘了吗?河西失陷已经百五十年?归义军是怎么来关中的?”李寿龄嘴里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郭昭又指着远处喊道:“咦?那是哪位先帝的神主牌位?怎得端坐于山岗之上?”

    众人随着郭昭的手指抬眼看去,大明宫修建于龙首原上,废弃之后,各处留下了许多土包山岗,此时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山岗上,确实有一神主牌位端坐于山岗最顶处,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摆放好的一般。

    李寿龄想起自己刚才的哭喊,双腿一抬,脚下生风般跑了过去,等到近了,他眯着老眼昏花的双眼还未看清,郭昭又喊了出来。

    “这不是太宗文皇帝的神主牌位吗?是谁给放到了这山岗之上?”

    李寿龄闻言,只觉得全身一麻,人都有些僵硬了,他艰难的转动着脖子,看向身后与他年纪相当的十几个耆老,众人眼中的震撼之色堪比见到了神佛下凡。

    噗通!几乎与李寿龄同时,耆老门七歪八斜的跪下了,脸上涕泪四流。

    “不孝子孙,叩谢太宗文皇帝救命之恩,天兵已至!我等无忧也!”

    刚弄清这么回事的郭昭也目瞪口呆,随后缓缓随着众人一起跪下。

    叩拜过后,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传来,人人都在庆贺自己死里逃生,随即太宗文皇帝显圣,以风雨云龙召来天兵救长安的事情传遍了全城。

    不一会,城中又开始传,惊走贼军的,是昔年张太保的子孙,于是又有耆老带着众人找到,当年御赐归义军节度使、南阳开国郡公张议潮府邸遗址,在外焚香叩拜。

    。。。。

    马跑泉村外,人声马蹄声如同从天边传来的一样,无数面大大小小的旗帜,纷乱的出现在了这片广袤的平原中。

    与此同时,马跑泉村中的叛军骑兵也开始派出小股精锐,拼命从村中突出,想要靠近来的大军。

    沉寂了大半天后,就在贼军本阵和马跑泉村外的几里间隔带中,激烈的骑兵追逐又开始在上演了。

    白从信带着几百骑绕着叛军大阵来回奔驰,这些叛军虽然看起来乱成一团,但是极为有章法。

    这万余大军如同一支缓慢爬行的乌龟,内里军阵完整,如同龟甲上的斑块,大阵四周,皆有手持擘张弩的精锐弩手护阵。

    每当白从信等人要靠近,弩手便很快结阵威慑他们,同时还有小股看起来应该是有各将官精锐亲卫组成的骑士,从大阵中出来协助弩手。

    这十几里路,白从信尝试了十余次,甚至有几次都找到破绽突入到了大阵薄弱点,但很快就被这弩手和少量精锐骑兵的组合给逼退了出来。

    白从信身边杜论赤心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入他老娘的,这里四面皆有小山岗、村寨可守,水源亦是不缺,贼军弓弩又盛,犹如一只恶龟,想咬他一口,还真是不容易啊!”

    “还是路途太近了,不过只有十几里路,他们部分人披甲缓行护卫,只用少量骑兵也可以保证安全,除非我等不计伤亡,不然绝难冲进去。”折逋嘉施也在旁边接口说道。

    白从信倒是很澹定,他用马鞭指着不断有令旗挥动和传令兵奔驰的军阵说道。

    “这里可有万余大军,还是泾原节度使彰义军和邠宁节度使静难军的精锐所在,怎么可能随便为我等所乘。

    令各都儿郎不停骚扰,勿使敌有喘息之机,司空应该马上就到了。”

    贺川脸色阴沉,还没走到马跑泉村,他就知道不对劲,要么是孙骁果探查有误,要么就是孙骁果坑了他。

    这一路上骚扰大军的骑兵来去如风,迅捷彪悍,人数更是不少,怎么可能只要区区两千骑?

    至少有四千骑左右,那么这么一来,河西军很可能也不止八千人了。

    不过,贺川认为孙骁果有一点是没说错的,那就是打杀了这股屡屡坏他们好事的河西归义军,当可震慑华州的镇国军和秦州的雄武军,使他们不敢前来。

    也可以吓破长安城晋昌军的胆子,叫他们不敢负隅顽抗。

    这就是贺川说服下面人放弃近在迟尺的长安城,拔营来与河西人决一死战的理由。

    “就在此地立寨,命静难军赵镇将率五百精锐弩手为接应,压制河西军骑兵,掩护马跑泉中的孙镇将,将诸军分为五班,轮流休息,不可理会敌骑呼啸,安心修整!”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贺川一万二千余贼军和挟裹的数千丁壮,就在离这马跑泉三里路的山坡下寨了。

    此山坡下有数条小溪,暂时可以让大军无缺水之忧虑,与马跑泉的骑兵隔得近,又可以互相支援,甚至还能帮助马跑泉的骑兵减小压力,一举多得。

    贺川一下寨,马跑泉中的孙骁果部骑兵顿时就活跃了起来,又有了弓弩手支援,很快双方就在这短短的三里路中建立起了联系。

    白从信迅速从骚扰敌阵,变成了尝试切断贼军骑兵和本阵的联系,双方围绕这一个马跑泉村,缠斗更加激烈

    就在贺川下阵后的一个时辰后,自马跑泉村以北,库库库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本来还在马跑泉村外缠斗的河西军骑兵,听到这声音就开始慢慢脱离战斗。

    此时已是申时初,太阳开始慢慢偏西,最开始出现在乱军眼前的,是从北面山包后不断出现的一面面旗帜。

    有表示方位的赤黄白黑五面令旗,有各将官的认旗,紧接着就是一面面大唐的三辰旗,以及归义军节度使的大纛、牙门旗,以及张字主帅认旗。

    随着认旗的露面,无数黑压压的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出现了,两边的穿着红色黑漆甲叶的扎甲,中间是一种贺川没有见过,好像是布面的奇怪甲胃。

    无论骑兵和步兵,进退合一,如臂指使,除了偶尔的牲畜叫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外,就只有协调阵型的鼓声。

    他们铺天盖地的从北面涌来,一种沉闷的威亚感,让贺川乱兵都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了。

    士兵们有些压力,贺川眉头反而舒展开了一些,敌军虽然看起来精锐,但人数竟然没有孙骁果的说那么多。

    并没有六千步军,看阵型,应该只有四千上下,远远少于六千之数,骑兵虽多,但并未看见身披重甲甲骑。

    吴防御使此刻也策马过来,“军使,这些河西军加上早先纠缠我们的游骑,总数应当只有八千余人,且其中怕不得有数千党项骑兵,算不得精锐。

    他们的主力,应当只有五千人上下,只是骡马甚多,我军利于防守,不可贸然进攻!”

    “彼辈披甲人倒是多,但却毫无经验,此时都披了甲,日头甚毒,暑气蒸腾,一个时辰后当就精疲力竭。

    我只需要稳如磐石,彼若来,以弓弩攒射之,待其力竭,一鼓可破!”

    贺川赞同的点了点头,越看越觉得自己赢面大,这河西军的节帅竟然是个雏,这么早让人披甲,热都热死了,还怎么搏杀?

    看来自己是太小心了,把这河西归义军当成了个人物。

    哼哼!等打杀了他们,最少可得数千匹好马,再以长安财货招揽河西军的马军精锐,这样就马步齐全了,别说安审琦,就算石河东亲来,也无惧!

    贺川越想越得意,不过远处传来了几声奇怪的骆驼叫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让贺川有些不舒服。

    张昭也在观察贺川,他策马高处细细看了一会,只见贺川扎营很有章法,指挥也甚是得当,虽然人多,也没有主动上来进攻,显然看出来归义军这边披甲过早。

    是个沉得住气的,竟然有几分名将的姿态,自己这边或许只有阎晋可比拟。

    不过,张昭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可惜他遇到了自己!

    “谁可去叫阵,让我们看看这贺兵马使,有多沉得住气!”

    张昭策马回到指挥位置,对着身后一众骁将大喊了一声。

    “司空!这叫阵之事,就让末将来吧!”慕容信长跃跃欲试的刚想出列,张昭左侧的琼热多金就忍不住了。

    张昭把手一挥,这吐蕃勇将就出阵而去。

    原本张昭这边骂人的事,都是让马鹞子去的,他口舌伶俐,脏话连篇,没人比得过,可惜马鹞子做了一营指挥后,就不再喜欢这么干了。

    只有琼热多金,还热衷于这个,他在原州协助刘再升稳定了原州局势,最近刚刚赶到,除了马鹞子就是他骂人有一套了。

    此时两军隔着越有一里多,琼热多金提着长枪,侧悬胡禄,策马往阵中走去,归义军的兵卒都吼叫了起来为他助威。

    贺川看了一眼对面来的琼热多金冷笑一声。

    “吩咐各将,不要出战,我倒要看看,他们披了甲不赶紧压上来,在这玩什么斗将,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河西天兵已至,你们这些田舍奴中,可有人敢出阵与某一战?”琼热多金懒洋洋策马到了四百多步处,放声大喊。

    “哼!”贺川冷哼一声,内心毫无波澜,就这?就这也算叫阵?你把口舌说干,他也绝不会派人出阵。

    眼看没人动,琼热多金再往前了三十步,将一款花花绿绿的女人亵衣用长枪挑到了空中,随后勐地甩到了乱军阵前。

    “既然无人敢出战,那想来你们胯下定然是缺少一根物件,说不得更喜欢此衣艳丽多彩,甘愿雌伏。

    不如出来穿上为你耶耶跳上一曲,或可免你们一死?谁是贺川?出来试试这衣物,合不合身?”

    乱军中不少面目凶恶之辈涨红了脸,兵将们一阵怒吼喧哗,眼神彷佛能杀人一般,贺川脸上也浮现出了一股怒气,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怒声喊道。

    “坚守本阵,谁也不许出战!”

    有点意思,琼热多金摸了摸下巴,这样忍得住,他把心一横,策马再向前走了五六十步。

    已经距离敌阵只有三百余步了,这个距离有神射手挽强弓的话,只需出阵几十步,就能射到他了。

    到了敌阵三百余步的琼热多金也不说话,径直下了马,将手中的长枪插到地上,然后解下了胡禄,再是马刀,接着是障刀。

    最后他竟然将兜鍪和甲胃开始脱下,整个人在万余敌军面前直接开始了卸甲。

    很快众目睽睽下,琼热多金脱得只剩下了便服,手中更是没有武器。

    乱军中的大骂,如同山呼海啸般的爆发了,饶是贺川如此镇定,也被气得双眼喷火。

    竟然敢在三百步处下马,下马就不说了,还敢卸甲,简直把他万余健儿,当成了土鸡瓦狗。

    “军使,请让末将出战!”

    “军使,末将誓杀此虏!”

    好几个骁勇的军将扑到了贺川面前请求出战,贺川牙关咬紧,正要拒绝,突然之间,骂声变得更大了。

    贺川瞪眼看去,顿时被气得全身发抖,原来琼热多金竟然两腿分开,掏出了不明之物冲着叛军开闸放水。

    “速杀此虏!”贺川戟指琼热多金,爆喝一声。

    一个早就按捺不住的高大军将立刻翻身上马,从阵中一马飚出!

    马蹄阵阵,琼热多金勐地往后一退,连尿液打湿了裤子也不顾了,对面来的很快,三百多步转瞬就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乱军骑将来势汹汹,从胡禄中拈出了一根箭失,只等到六十步内,就要把琼热多金一箭毙命。

    ‘嘣!’弓弦震动的声音响起,乱军骑将被吓了一跳,但一想还隔得远,心里就放下了不少。

    可是紧接着,一股大力从胸墙传来,骑将只觉得胸口一痛,像是有人隔空打了他一拳般,随后眼睛一黑,从马上掉落了下去。

    琼热多金得意的一笑,原来他拿的不是寻常弓箭,而是一把神臂弓!

    “好狡猾的贼虏!”一看琼热多金藏了强弩,乱军阵中再次飚出了两员骑将,这弩上弦很慢,你总不能做到三百步射杀两人。

    可他们两又估计错了,神臂弓上弦比寻常弩快得多,只见一骑将在一百余步时,琼热多金一失射出,敌将额头中箭应声而倒。

    同袍倒了,另一骑将反而大喜,双腿一夹,催动战马跑得更快,他想趁琼热多金给弩上弦的时候,射杀了他。

    可是,仅仅过了几息,琼热多金又举起了那柄怪弩,骑将惨叫一声,拔马就想绕个圈躲避,可惜慢了,琼热多金大吼一声,一箭将他毙命。

    连损三员骑将,乱军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十余骑不等贺川指令,跃阵而出!

    归义军这边则欢声雷动,慕容信长、李存惠、温崇乐、王通信等十余骁将也策马而出。

    王通信只拿了神臂弓,其余什么也不管,在嗖嗖的箭失破空之声中,拼命往回赶。

    冬冬的战鼓敲响,阵中二十余骁将捉对厮杀的时候,两边步兵鼓噪了起来,归义军的重甲步兵甚至开始朝前移动。

    “鸣金!让他们退回来,弓弩手准备,让敌来攻!”

    贺川脸上怒容消退,大声喊了起来,他们弓弩比归义军多,用弓弩大阵先守才是正道。

    张昭则嘿嘿一笑,在他身后,八十架旋风炮已经在骆驼背上组建完毕。

    他刚才就是怕贺川强攻,让他的旋风炮来不及组装,毕竟乱军弓弩甚多,所以才让琼热多金前去叫阵拖延时间,也给对面自己急着进攻的假象。

    现在自己旋风炮组建完毕,对面弓弩大阵不便移动,只要先把那些威胁最大的弩手砸崩溃,此战胜算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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