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颉利毗加看着从稍显破烂守捉城出来的冯晖所部,直接就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身边一个近臣凑趣的夸张大笑道:“我等数万精骑前来,彼辈就以两千余人出城相抗,此天予可汗也!”
听到近臣这么说,周围的高昌回鹘上下官员,都跟着纷纷笑了起来。
颉利毗加能在四子夺位中胜出,再把他两个兄长和一个弟弟都给处理干净,可不是什么仁善之主。
下面人,早就习惯了奉承这位高昌回鹘的天王,谁敢反对,就得担心还能不能保住命。
如潮水般涌来的谄媚声中,颉利毗加舒适的眯起了眼睛,不过他心里还是明白一些事情的。
从这里看去,赤亭守捉城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凉国军队,但到底有没有两万人,还不一定。
而他则必须要弄清楚人数,因为若是这里有两万兵,那么凉国大军就会极大可能从尹州过来,这些人就是先锋。
张昭在用丝绸之路上的行商弄清高昌回鹘的情况,高昌回鹘同样也在利用本国的行商,打探凉国的虚实。
虽然机密他们不可能打探得到,但凉国有多大,国内是个什么情况,也还算是清楚。
就在张昭第一次派使者前往高昌城,要求颉利毗加取消天王称号以后,颉利毗加就在和身边的近臣武将们商议,防备凉国事宜了。
他们给出的推断,实际上也非常接近张昭的安排。
因为要打高昌回鹘,也就是北边越过俘沙到浮图城,从东边攻陷尹州而来这两个选项,不需要费劲猜测。
难处是在于判断对对方的主攻方向,从而有针对性的布置。
唯一超出颉利毗加预计的,就是张昭还在派使者与他沟通的同时,突然就招降了尹州陈家。
这让颉利毗加在还没有加强尹州防御的时候,尹州就陷落了。
从凉国历次出动大军的数量来看,颉利毗加判断凉国出兵的能力,在三到五万人左右。
接近或者超过五万人这个规模,就必须要全国动员了。
很显然,打他们高昌回鹘,凉国如果要出动五万人以上的话,颉利毗加那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就凭这漫长的补给线和残酷的莫贺延碛、大患鬼魅碛与沙陀碛这三大天险,就能让凉国损兵折将。
所以,要是真有一万多两万兵到了赤亭守捉,那几本就可以确定,凉国就是从尹州来的。
总不可能本来就三四万人的军队,还来个兵分两路。
就是当年的契丹人打破浮图城,也出动了三万余铁骑,凉国总不能用一两万骑兵,就可以攻陷浮图城。
更别说,浮图城内还来了数万萨克图的葛逻禄骑兵,凉国若是如此分兵,颉利毗加那得仰天大笑三声
让萨克图和凉国张昭狗咬狗,何其美哉!
但这有个问题是,赤亭守捉的凉国兵马,不可能站在那里让他数。
这就必须要靠近了打一打,让赤亭守捉的凉军充分被调动起来,然后用战斗力和出现的军队旗帜,来确定凉军的人数。
其实,颉利毗加不知道的是,冯晖让出两千军马倚城列阵的一大因素。
就是为了让高昌回鹘人,摸不清他麾下有多少军马,继而用战斗力强悍的憾山都和银枪都,给颉利毗加一个假象。
城外的冯晖部,很快就列阵完成了,蛮熊在左,顿珠在右,跟冯晖一起来投的吴继兴部六百银枪都在中。
吴继兴此人很有意思,历史上冯晖彻底剿灭灵州党项拓跋彦超部后,正碰上凉州留后李文谦闭门阖家自焚而死。
冯晖于是派吴继兴率两千牙兵入凉州,自任河西节度留后。
他一到任就和凉州各部在事实上‘打成一片’,而且凉州各部还打不过他这两千银枪兵,只能向后晋朝廷哭告。
后晋派泾州押衙陈延晖前往调解,凉州各部哭嚎着抱住陈延晖的大腿不肯放他离开,自愿归陈延晖统领,请后晋朝廷立陈延晖为凉州刺史。
石敬瑭也怕冯晖在凉州站稳脚跟后,效彷定难军李家,开始不承认吴继兴的河西节度留后职位。
吴继兴没了支持,只能返回灵州,此后追随冯晖,在灵州抚绥边部,恩信卓着。
历史上张希崇死后,灵州汉民十不存一,党项诸族骄横,全靠冯晖以及手下吴继兴等治理。
不然的话,恐怕等不到大宋丢失灵州,后汉时期可能就没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吴继兴认为自己来对了地方。
因为凉国内的氛围,就跟中原朝廷完全不一样,有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感觉。
来之前冯晖与他分析的,凉国虎踞河西陇右,全有灵武夏绥,比天下任何一方,都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的结论,被吴继兴完全认同了。
得得得!马蹄声响起,一个身穿锦袍,手持白旗的高昌回鹘骑兵从远处驰了过来。
这是使者,持白旗前来说话的。
吴继兴撇了撇嘴,有些嘲讽的举起了手中的硬弓。
“还想来劝降么?贼胡真当自己是天可汗了?”
嘣的一声,箭失流星般的划过,跑过来的锦袍骑士应声而倒,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颉利毗加脸都气红了,他愤怒的以极,从华丽的天可汗六架上站起身来。
“左神武军出击,以山南各部为前军。”
颉利毗加口中的山南各部,就是博格达山以南的各部,他们就是那些没有军饷的本地部落武装牧民。
得到命令的上万高昌回鹘骑兵们开始出动。
刹那间,烟尘就开始弥漫在了赤亭守捉以西、以北的广袤沙地上。
这是西域骑兵最喜欢的招数,这里由于相对干旱,地上常常都会堆积很厚的一层黄土,进攻方的骑兵往往会在大军出动前,在各处扬起尘土,以此大造声势和遮掩进攻的方向。
吴继兴也立刻开始了变阵,他让左右各率五百骑兵的郭广成和陈辉明,率骑兵队伍后撤到步兵身后。
一是避免成为首先打击对象,遭到打击也可以很快机动,二是留出战马冲击的距离。
漫天尘土中,吱哇乱叫的声音陡然响起,配合着这几乎不见人的气势,还真挺唬人的。
而吴继兴这边,步兵们虽然拿出了弓,也从胡禄中拈起了箭失,但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射出,因为此刻还并不能判断敌骑,是要从哪个方向主攻?
吴继兴赶紧竖起了一面红色的三角旗,然后他身后的士兵,都开始用左手肘部敲击身边同袍胸甲,示意聚拢过来。
得到信号的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的集结了起来,少量的彭排手竖起了彭排。
原本呈三个方阵并排而立三部分步兵,在极快的时间内,变成了有些类似菱形的小阵。
并且呈品字形分布,吴继兴的银枪都六百人被直接顶到了最前面。
与一般的步兵对抗骑兵需要结方阵不同,吴继兴的这个打法,源自他的自信。
如果对面是敢于冲阵的铁骑,这么玩很可能就会被逐一击破。
但吴继兴不认为高昌回鹘骑兵有直接冲长枪方阵的能力,早先的数千轻骑,就已经暴露他们的战力了。
雨点般的箭失,伴随着勐烈的土腥气铺面而来,到了七八十步以内,原本隐匿在尘土中的高昌回鹘骑兵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居然不是传统的漫山遍野冲来,再用弓箭骚扰,而竟然是呈锋失阵,手持长枪马刀来近战的。
一时间,双方都愣了一下,都被对方的超出常规给惊讶了一下。
高昌回鹘的骑兵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是一个排成方阵的步兵,结果竟然是三个呈品字形的钢铁刺猬。
吴继兴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党项人那种铺天盖地,每个骑兵有很宽间隔,主要输出手段是弓箭的骑兵,结果来了一支近战肉搏的重骑兵。
这个重,并不是指穿铁甲,而是他的任务是冲阵的重骑兵。
刹那间,箭如飞蝗,高昌回鹘的箭失射到了,吴继兴的银枪都箭失也射了过去。
烟尘更大了,无数高昌回鹘骑兵的战马摔倒在地上,砸起了一阵阵升腾的烟雾。
而银枪都这边中箭的,虽然也不少,但他们全员铁甲,马弓射出的箭失,基本都不能破甲。
只有特别倒霉的,才会有被箭失从甲叶的某个破绽出,钻了进去。
“举枪!”吴继兴大喝一声。
三十步了,如果对面敢直接一头撞过来,那么他今天的损失就肯定很大。
这证明了对面骑兵的经验和勇气,都超过了他的估计。
但如果对面不敢直接撞向他,而是策马从他们这个品字形的三个步兵方阵中穿过,那就说明吴继兴的判断是没错的。
高昌回鹘骑兵的战斗力也就那样,一定会被轻易击败。
吴继兴的怒吼声中,超过三百杆长枪被举了起来。
这些长枪枪杆上刷了一层白漆,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蒙蒙的白光,这就是银枪效节都之银枪的来源。
昏黄的天地中,一抹银白色极为亮眼,连带着长枪的钢铁枪头都在闪着光,彷佛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芒一般,非常有震慑力。
而在三百杆银枪背后,是不断击发的木单弩和少量神臂弓。
冲锋的高昌回鹘骑兵,就彷佛一个正在被人不断敲击的胡麻饼一样,本体虽然损伤不大,但是饼面上的芝麻,正在簌簌的往下掉。
终于,在强弓硬弩攒射和一看都不好惹的银枪震慑下,高昌回鹘的骑兵没敢一头撞上吴继兴等人。
而是快冲到三十步的时候,就呈人字型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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