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谢澜没听到答复, 不由得转头瞧了他一眼。
容越溪下意识敛起周身杀意,不知不觉将内心最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到了那天……你想许什么愿?”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生怕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懊恼地直皱眉,飞速找补, “我就是随便一问,总感觉你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谢澜难得开起了玩笑,“希望游戏暂停营业?”
“……无聊”,容越溪莫名松了口气,顿了顿道, “我希望和一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管他究竟想要什么,只要在那天来临前把谢澜制成傀儡,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谢澜一怔,深觉在情之一事上还有很多向容越溪学习的地方, 至少他还做不到像他一般情话或誓言张口就来。
他本就不是多情的人,但两人今早刚把话说开,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对方兴致不高,思索无果后干脆选择询问,“不开心?”
容越溪声音闷闷的, “如果回到现实,你会来找我吗?”
“当然”, 谢澜不知道他内心的不安来源于何处,又为什么总是担心自己抛下他,第一次试着安慰,“不饿的话……不如先去登记?”
在他看来, 不安很可能来源于缺少羁绊,那么建立队伍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吧。
谁知容越溪竟拒绝了,“先去吃饭,正好顺路。”
被愤怒占领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容越溪并不蠢,很快猜到藏宝阁老板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猜透了他的身份,想借此引他过去。
谢澜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一家名为地狱食堂的餐厅,生意有些冷清,只有零星几队玩家坐在一楼轻声慢语地聊天吃饭。他们大多手头宽裕,故而姿态十分高傲。
不需要菜单,容越溪熟练点餐,“山海兜、芙蓉鸡片、桃花泛再加两碗金饭……还要别的吗?”
谢澜摇了摇头,“不够再说。”
他们都不是刻意节省的主,但这三道菜外加一份主食,便花掉他们一百积分,未免也太高了些。
容越溪似乎永远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在桌面勾了勾他的指尖,悄声解释道,
“这家店虽然名字不太吉利,但手艺很好,听说掌勺的厨师生前是御厨,古籍里失传的名菜他都会做,刚刚点的是他家招牌 。”
说话间菜陆续端了上来,戴高帽穿马褂的大肚厨师最喜欢听别人夸他,笑容却阴森森的,说出的话也不像外表一般人畜无害,“喜欢就多吃点,浪费可耻。”
大肚厨师是被帝王宠妃的枕头风害死的,她坚称厨师做饭难吃,昏聩的皇帝便下令让人将烧至沸腾的热油灌进他的嗓子,就这么被活活烫死了,化成厉鬼后依旧讨厌不珍惜他做的饭的人。
好在一盘菜分量不多,否则再大胆的玩家也不敢随意来这家店吃饭。
容越溪朝谢澜碗里夹了两块虾仁跟锅巴,“尝尝,好吃吗?”
汤汁浓郁酸甜,虾仁鲜嫩,搭配酥脆的锅巴,很是下饭。
谢澜点头,似是不经意的问,“你从哪知道这些店的?”
无论是昨晚的旅馆还是餐厅,总感觉在不夜城住了很久的人才能清楚地找到这些地方。
容越溪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眼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唇角微勾,“我暂时还不想说。”
他既不想主动告诉谢澜,又期待着对方发现他身份时的样子,两个想法纠缠在一起,说不清哪个占了上风。
他不愿说,谢澜就不再问。再亲密的人,也该保留自己的秘密。
容越溪以阴气为食,对人类食物的需求并不高,陪他吃了几口便站起来轻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刻意走到拐角,见四下无人,身形一闪重新来到藏宝阁前。
毫不遮掩的杀意令门口的侍卫躁动不已,不等容越溪动手,大门忽然自动敞开,胖掌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贵客临门,不如进屋一叙?”
高阶鬼物能感知到彼此的气息,胖掌柜已然备好了茶水,示意他在圈椅上落座。
容越溪并不理睬,站在原地冷声问,“找我来想做什么?”
胖掌柜也不生气,转了转手里的念珠,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藏住内里的算计,“我是商人,自然想跟你做笔交易。”
他隔空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笺纸,“这上面详细记录了人傀的制作方法,做出的傀儡可保留部分神志。”
容越溪伸手欲抢,胖掌柜却又把东西收了回去,眼底精光乍现,“作为交换,我要你同伴的血。”
容越溪想都没想的拒绝了,“不可能。”
他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谢澜,至于更深层的理由,容越溪不愿去想。
胖掌柜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面露同情,“人鬼殊途,你当真以为他得知了你的身份,还会毫无芥蒂地和你在一起吗?”
容越溪出手如电,眨眼间一把刻着淡金梵文的匕首穿透了他的胸口,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胖掌柜的伤口处和他掌心逸散而出。
胖掌柜脸上没了笑意,冷哼一声出手还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小子,我送你一句话,阎王好送,小鬼难缠。灵血大补,日后像我一样的鬼只会越来越多,你杀得完吗?”
容越溪将匕首在他胸腔内用力搅了一下,“你大可试试。”
同一时间的地狱食堂,有实力坐在这里吃饭的人都不是傻子,深知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尽管谢澜外表孱弱,但既然至今安然无恙,自身必定有所依仗。
隔壁桌的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起了拉拢的心思。
队里唯一的女生先一步坐到对面打了声招呼,简单自我介绍后便直奔主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谢澜委婉拒绝,“抱歉,我已经有队伍了。”
容越溪身上秘密众多,本就不适合多人组队,况且他总觉得对方不喜欢与人接触。
高马尾正欲再劝,却见一名瘦削高挑的青年走了过来。
容越溪在谢澜身边落座,看了看他和对面的女生,笑意未达眼底,“怎么了?”
谢澜便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哦?”,容越溪似笑非笑,回答与他如出一辙,“我们有队伍了。”
强扭的瓜不甜,女人虽然失望,却也没继续劝下去,只说,“人多才好办事,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
谢澜注意到他右手多出一圈缠绕的纱布,眉心一拧,碍于公共场合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加快了速度。
容越溪似乎有些累,罕见沉默下来。
所剩不多的菜很快被解决,两人相携离开时恰好经过方才试图拉拢人才的那桌。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四人队里唯一没说过话的高大男人鼻尖微微耸动,有些不确定的道,“我好像闻到了魔物的味道。”
坐在旁边的队员嘻嘻哈哈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心看了眼后厨的方向才放心开起玩笑,“老大你下副本下魔怔了吧,我们现在不就在魔物开的店里吗,那可不全是他们身上的糟臭味?”
高大男没接话,心里却直觉跟推轮椅的人脱不了关系。
谢澜将容越溪右手拉过来反复检查,语气隐隐透着被欺骗的不虞,“去洗手间也能伤到手?”
从中央广场到餐厅的距离有些远,乘电车最快也要二十分钟,容越溪担心受伤后泄露气息,撒娇一般反牵住了他的手,“明天再去吧,我想先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关上门,谢澜松开交握的手,声音冷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容越溪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生气了,犹豫片刻后试探道,“我去找那个胖子打了一架……”
不夜城并不禁止玩家或鬼怪间互相争斗,这也是容越溪敢直接出手解决胖掌柜的原因。
那把匕首全名叫寂灭,是他偶然得到的佛教圣物,对鬼怪有着天然的压制,哪怕是鬼王也没能撑过半刻钟。
容越溪掌心被手柄篆刻的纹路灼得焦黑外翻,那些金色符文一旦钻进皮肉很难自愈,他完全吞噬了鬼王的力量才有所缓解,看上去仍有些触目惊心。
谢澜将顺路买来的伤药撒在他伤口上,又重新把那圈乱七八糟的纱布缠好,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打结的力道便不自觉重了几分。
容越溪惯会顺杆爬,在手心一跳一跳的钝痛中熟练靠在他肩头哼哼,像只爱闯祸又黏人的猫,“谢澜,好疼啊,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谢澜睨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接受这种无理的请求。
容越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大度道,“算啦,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说罢圈住了谢澜的脖颈,倾身吻了过去。唇舌交缠的瞬间喉咙中无意识发出一点低低的喟叹,齿尖稍一用力,刚刚结痂的伤口便崩裂开来,渗出的清甜血液如罂/粟般让人上/瘾。
谢澜气笑了,分开时捏着他的下巴沉声问,“你属狗的?”
其实这点血对恢复体能而言意义不大,只是容越溪忍不住。就像一个饿久了的人突然拿到一块香甜的蛋糕,舍不得吃,闻闻味道解馋也是好的。
他认错认得比谁都快,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眼神无辜又可怜,“我错了……要不让你咬回来?”
谢澜推开他的脑袋,“我没这个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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