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病源候论》有言:凡蛊虫, 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养之,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 谓之为蛊。
那么下蛊的究竟是祠堂外的女人, 还是这些村民?
其他人纷纷别开视线,倒是容越溪感兴趣地多看了两眼。
苗疆蛊术向来叫人闻风丧胆,传说那里的女子会在情郎身上种下情蛊,爱人一旦背叛会受万骨噬心之痛, 暴毙而亡后女子也不会独活, 这让他有些意动。
尤长老双手捧着黑白相框按部就班地举行婚礼,上面的女人长相十分眼熟, 嘴角向下撇着, 神情怨恨愤怒, 却又不能对老头做些什么。村民们的笑容像缝在了脸上, 似乎对她很是忌惮。
流水席开始前, 谢澜耳边听到一声提示, 【叮!恭喜玩家谢澜获得小翠赏识x1,触发支线(1/?):请带着信物于午夜十二点前抵达宗祠。注:此任务成功后即可通关, 失败则被抹杀。】
容越溪表情如常, 似乎并未听见这道提示, 见谢澜看他, 弯了弯眼尾,“怎么了?”
贴身口袋里多出一块冰凉的物件, 谢澜正想找机会把事情告诉他, 却见照片上的女人转动眼珠,冷冰冰望着他,低柔的声音紧跟着传入耳中, “一个人来。”
这样的异状同样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谢澜一顿,摇头道,“没什么,有点担心饭菜被动手脚。”
黑痣男本名李宇恒,获救后立刻决定抱紧大腿不撒手,厚着脸皮跟他们二人坐在一桌。
见死不救的队友隐隐有被众人孤立的迹象,坐在单独的位置上兀自冷笑,“一个个现在装什么正义使者,真碰上事倒变成了哑巴,我不过是做了你们想做的而已!”
这下可把所有人全得罪了个遍,一名瞧着文质彬彬的男人脸上挂不住,出言讽刺,“萍水相逢,救人是情分,你可是他的队友,多狠的心才能冷眼旁观?”
隔壁桌资历较老的玩家注意到村民恶意打量的视线,低斥道,“够了!都少说两句。”
短暂的争吵并未影响到谢澜三人,系统给李宇恒分配的住所也没多少食物,他从早上饿到现在,闻见饭菜的香味哪还忍得住。现在猛然听大腿说菜里或许有毒,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欲哭无泪。
容越溪好心安慰,“没关系,至少还能当个饱死鬼。”
李宇恒完全没想到大佬竟是这种恶劣的性格,相比之下外表冷漠的谢澜似乎才是更好说话的那个,“谢哥……”
容越溪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不许这么叫。”
李宇恒改口,“谢澜哥救命……”
容越溪磨了磨牙,“算了,还是谢哥吧。”
谢澜有些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保险起见,还是挑素菜吃吧。”
“用不着”,容越溪夹了两筷子菜,一一尝过后才把新的放进他碗中,一副快夸我模样,“我试过了,这些都没有毒。”
谢澜心底像被人用羽毛不轻不重地撩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忍不住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指尖。
李宇恒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兄弟间的情谊也让人羡慕不来,再联想到自己那份塑料友情,唉声叹气的同时还不忘朝嘴里塞饭。
毕竟家里什么都没有,中午多吃一点,晚上才好扛过去,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打包带走。
长桌上的食物种类繁多,实打实的丰盛。李宇恒的前任队友周佶也是个能忍的,既然所有人都排斥他,他便干脆等其他人动筷后才跟着夹同样的菜,滚刀肉的模样看得人牙痒。
周佶不紧不慢的吃了两口,突然用力揪住衣服,呼吸粗重,表情逐渐狰狞,口中无意识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的身体如皮球般迅速膨胀,心脏里仿佛钻进一只蚁虫,不停歇地啃噬汲取血肉,疼痛难忍,任凭如何抓挠也无济于事。
坐在四周的村民齐齐放下筷子转头看了过来,搓手拍掌,既兴奋又害怕,神情扭曲中夹杂着一种瞧好戏的快意,“是神罚!”
“他触怒了神灵!”
周佶根本想不通这种事为什么会轮到他,痛得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着喊叫,“救命——!”
“谁来救救我!我可以用道具换!”
他的叫声越来越凄厉,不知撞到哪里,只听噗呲一声,周佶胸口破开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眨眼间只剩一具轻飘飘皮囊。
阴风骤起,本就黯淡的日光被厚重云层遮蔽,一桌桌敬酒的新郎官忽然咯咯笑了两声,和其他村民一样重复着神罚二字。
一只通身漆黑发亮的小虫从里面爬了出来,触角微动,片刻后爬进了新郎的身体,男人的肚子肉眼可见的增大一圈。
大部分玩家已经认了出来,声音透着畏惧,“是蛊虫……”
宴席后半段气氛安静诡异,事发地形成一片真空区,所有人宁可绕路也不愿穿过那里。
漫长且惊悚的午餐后,玩家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纷纷逃离这块是非之地,各自寻找任务突破口。
李宇恒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朝四面八方散开的人群不知所措,“大佬,我们现在去哪?”
谢澜艺高人胆大,“我想进祠堂看看。”
容越溪也不遑多让,“待会儿去那条河附近转一圈。”
李宇恒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瞬间感觉自己要凉。
祠堂里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时间跨越近千年,容越溪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打算找到小翠的生辰八字?”
谢澜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但在黑水寨显然行不通,黑色牌位上所有女人的名字都以“x氏”的形式替代,他便转而观察起四周的壁画。
李宇恒探头探脑地跟着打量了几眼,“这画好奇怪……”
谢澜点头认同,“的确很奇怪,画里几乎没有女人和孩子,甚至刚刚的婚礼上我们也没见到女村民。”
李宇恒下意识道,“撒纸钱的倒是小孩……”
容越溪不知道为什么偏喜欢吓他,幽幽的语气在封闭空间内自带回声,“是啊,纸扎的童男童女,做多少有多少。”
说完迅速和谢澜靠在了一起,“小谢哥,这里好吓人,我们看完早点出去吧。”
谢澜借着衣袖遮挡勾了勾他的手,示意他看这些墙上的图案,“黑水寨以前还不叫这个名字,但有段时间瘟疫横行,死了不少人,他们便认为村子遭受了诅咒。”
尤长老的父亲日夜祭奠先祖,认为这是先人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不快活,从而向子孙后代发出的警告,于是便提出为终身不曾娶亲的祖辈们举办婚礼,热闹热闹。
后面的内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出血红的天和皑皑白骨。
“走吧,已经没有其他信息了”,谢澜对这座村寨的观感很差,回去的路上一直皱着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人赶到河边时,头巾男已被塞住嘴捆成了麻花,差一步就要沉河。水里的东西闻见人味,挣扎着浮了上来,断手掌心生有利齿,打的河岸噼啪作响。
李宇恒躲在树丛后捂住嘴,防止惊叫出声。
容越溪从地上拾起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以眼神询问谢澜:打?
谢澜点头,下一秒只听嗖嗖两声,两名壮汉应声倒地,头巾村民躺在地上激动的呜呜直叫,身上的麻绳却随挣扎越拽越紧。
他听到脚步声奋力扭头,见到李子恒时眼里恨意飙升。
谢澜没有拿掉他口中的破布,站在不远处冷声道,“三个问题,答对就放过你。”
男人转了转眼珠,企图耍小聪明。
容越溪踢了他一脚,力道拿捏极准,只差一步就能掉进河里,引得断手躁动不已,鱼一般跃出水面,迸溅的水花砸在男人脸上,他才老实下来。
谢澜:“相框里的女人是被你们从外面抓来的?”
男人脸上露出惊惧神色,忙不迭点头。脱离了人群,哪怕只是提到名字,也让这些早已非人非鬼的东西逃避不安。
“婚礼多久举办一次?”
男人呜呜叫了两声,示意有话要说,李宇恒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迟早被总是笑着的那个抛弃,于是上前一步拔下他嘴里的破布团,仗着两条大腿在冷脸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敢喊救命我就把你踹下去。”
男人抽了抽嘴角,不情不愿道,“七天,我们陷入了轮回。”
如果不重复曾经的仪式,女人将大开杀戒。她死于冥婚,仇恨冥婚,又不得不借助这种形式增强力量。
“诅咒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人眼神迷茫,“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容越溪忽然提起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家在哪?”
男人有些畏惧他,老老实实指明方向,干笑道,“现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李宇恒莫名读懂了大佬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堵嘴踢人一气呵成,男人甚至来不及变换表情,就噗通掉进水中。
天色渐暗,村民闭门不出,白日的喧闹如同一场幻影,空荡的街道上只有脚步声回荡。
李宇恒本以为大佬问住址别有用意,然后便亲眼目睹容越溪扛起一袋米,谢澜脱掉外套快速收割瓜果蔬菜,从解谜模式无缝衔接至打家劫舍。
短暂怔愣过后,他迅速加入队伍。
有了材料,谢澜做的饭好吃得恨不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吃饱喝足,容越溪在床上躺尸,目光茫茫然没个焦点,只感觉自己上辈子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其实谢澜对于会做饭这件事也很意外,他拿起锅铲,身体的记忆便被唤醒,自然而然做了下去,动作流畅熟练,像做过千百次。
难道他以前是个厨子?
李宇恒抢了收拾碗筷的活,谢澜便在床边坐下,伸手在容越溪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容越溪素来直白,动动唇瓣蹦个“你”字。
说完猛地坐起来,由于速度太快一不留神栽进了他的怀里,于是顺势靠在肩头,“谢澜,以后你也会像这样做饭给我吃吗?”
谢澜牵住他的手,两人的组队戒指叮一声碰在一起,“嗯,只要你想。”
容越溪愉悦勾唇,偏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谢澜搭在他腰上的手一紧,两人莫名对视片刻,忽然吻作一团。
李宇恒敲了敲房门,想进来和大佬讨论白天的发现,却刚好撞见两人抱在一起接吻。容越溪正对着门的方向,听到声音懒懒撩起眼皮,瞳中红光一闪而过,见来人是他,又很快扣住了谢澜的后脑,不作理会。
“!”李宇恒光速带上门,生怕晚一秒会被灭口。
原、原来两条大腿竟然有一腿!
谢澜克制的拉开距离,呼吸微促,用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唇,“睡觉吧。”
午夜来临前,谢澜悄无声息推开屋门踏进夜色中,杆栏上拴着的兽类察觉有人类外出,发出一声啼哭般的低吼。
容越溪早就知道他醒了,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刻意等了一会儿才闪身跟了上去。
睡在隔壁的李宇恒被猰貐叫声惊醒,正对上卧室打开的门。他揉了揉眼睛,猛然发觉两位大佬都不在屋内,慌忙套上衣服想都没想地跟了过去。
浓稠的月色中不知藏着多少危机,真出了事也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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