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格找到空子, 趁另一人心神恍惚之际重新拿回身体掌控权。
被关在身体内部时想见他,当真见到了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萧明之顺着牵引的力道在床边坐下, 像被海妖歌声引诱的渔夫, 单手撑在柔软的被褥上,微微俯身, 低头打量着这片春色。
几缕绸缎般的乌发从肩头垂落, 发尾随主人的动作滑过胸前凌乱的布料, 最后停在锁骨上。
任何一点细微的刺激都足以让热度更上一层,谢澜难受地低喘一声,突然攥住他的手用力朝下方拉去, 萧明之一时不察跌进他怀里, 宽大的袖摆层层交叠, 再难分清彼此。
萧明之心中一慌, 他知道自己力气大, 担心伤了他, 即便推拒也不敢使全力,犹犹豫豫间一阵天旋地转, 被人压在了下面,熟悉的百濯香闯入鼻尖,为这方狭小天地再添旖旎之色。
掌心滚烫的温度沿着相连之地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 让他整个人也跟着烧了起来。
谢澜的吻没个章法,灼热的唇时而覆在眼尾, 时而落在鼻尖, 两道同样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处,几欲把人融化。
萧明之本意是想惩罚他一下,他见了乌澜, 心便有如火焚,那他是不是也该体会一下同样的滋味,这样才公平。
只是此时,他底线一退再退,手不自觉圈住对方脖颈,仰头承受着这份难得温柔的亲吻,比起拒绝,倒更像欲拒还迎,彻底说不清了。
谢澜捧住他的脸,在耳畔留下一串濡湿的印记,指腹无意识蹭过抖动的眼睫,忽然抚摸到一点略显粗糙的触感。
那是一道细长的浅色疤痕,斜刮过鼻梁,险险停在眼角。
没有人不想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喜欢的人,割伤萧明之的流矢上淬了毒,保住性命已是侥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哪有功夫在意是美是丑。
从前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边关苦寒,缺胳膊少腿的将士大有人在,这点程度的疤压根不值一提。
然而遇见乌澜,他私下却尝试过无数种祛疤偏方,但全都失败了。
谢澜动作一滞,恍惚间记起坊间传闻萧明之容貌有损,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美玉微瑕,只会让人心生怜惜,而非厌恶。
他撤开指尖,低头啄吻了一下,力度轻若鸿羽,搔得人心尖发痒。
“别……”
萧明之脸上酥麻一片,失了力气软在床榻间,前世他就格外喜欢亲那些伤痕,每每将人撩拨得不上不下,勾他主动坐上来。
这次又为了什么……
他们明明才刚见面。
“等一下”,上辈子第一次行房的经历有些惨烈,萧明之身体紧绷,拢住大敞的衣襟,后知后觉记起对方不久前说的话,急得连称呼都忘了,“你……不是要我帮忙打水吗?”
恶人格不理会谢澜,他却是个好说话的。
“嗯”,谢澜偏头难耐地喘了口气,嘴上应得痛快,实际抱着他不肯松手,吐息灼热,尽数洒在颈侧,“好难受……”
他失了意识,嗓音烧得低哑,落进耳中愈发撩人,“热……”
碧色眼眸中水雾弥漫,隐忍的样子直戳进萧明之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短短数秒就使他败下阵来。
似是觉得羞耻,萧明之声音低低的,只能模糊听清几个字,“我……帮你,好不好?”
两个人格大部分时间可以做到互通记忆,否则恶人格诞生的第一天就会露馅。
此时他眼睁睁看着‘萧明之’那个不争气的家伙抬手扯过锦被,一只手缓慢撩开对方衣摆。
他与主人格共感,刚发觉自己仿佛包住一块烧红的木炭,然后另一人便封闭感官,把他送进了小黑屋。
同样遭遇的还有越霜,它在识海里拼命喊谢澜的名字,试图唤醒意识,不多时就在青少年模式下暂时中断了连接。
影一至影十二乃萧明之亲卫,是萧老将军还在时亲手选拔调/教出来的,单数在明,双数匿于暗中,将整座府邸护得密不透风。
仲春时节,上午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影十一年纪小,心思比其他人浮躁些,守在屋顶上偷偷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道,
“五哥惯会小题大做,我听说西戎质子连只鸡都不敢杀,在宫里只有受欺负的份,能掀起什么浪来?”
再说了,好男风只是幌子,他们将军绝不会被美色迷惑。
影一冷着脸,维持抱剑的姿势一动不动,“真正软弱的人早就死了。”
此人至今安然无恙,仍旧是好欺负的样子,心性一定非同寻常。
两人内力绝佳,对话间房内传出一点怪异响动,夹杂着低低的闷哼。影十一心中惊骇不已,难道真被一哥猜对了,西戎质子包藏祸心,欲行刺将军?
他身形如电,紧跟在影一身后拔剑翻进房间,“主子!”
“出去!”听到响动,萧明之微微偏头,长发散落,哑着嗓子低斥一声,“午前不必守着了。”
影十一不解其意,认为将军遭遇歹人威胁,伸长脖颈朝屏风后看去,却见薄纱垂落,罗帐云雾般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瞧不真切,“主子,你……唔!”
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臭影一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是。”
“等等……半个时辰后帮我打盆水来。”
“……是”,影一眼观鼻鼻观心,捂紧十一的嘴躬身退了出去。
燕九瑜为确保送去的人足够听话,下了虎狼之药,药效结束后萧明之惯常使刀握剑的手又酸又木,几乎没了知觉。
他看着陷入昏睡的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恼恨,恼他兀自睡得香甜,留他一人胡思乱想,恨自己难忘旧情,重蹈覆辙。
两人身上皆出了层薄汗,黏黏腻腻很不舒服,萧明之把帕子浸水,反复几次,才将狼藉清理干净。
谢澜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时窗外已经黑了,身体清爽,不知何时被人换了里衣,白日那场隐秘的欢/愉仿若梦境,没留下半分痕迹。
屏风上搭着崭新外袍,他取下来穿上,坐在桌边陷入深思。
曾经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那人面前,好像比想象中更差一些……
【几点了?】
越霜入乡随俗,用了大燕的计时方式,【子时刚过。】
一整日水米未进,谢澜腹中空空,推门走进院中,不出两步便被人拦下,“将军有令,无事不得踏出房门。”
来人圆脸大眼睛,生得虎头虎脑,赫然是上午守在屋顶的影十一。
谢澜眨了眨眼睛,暂时延续了原主怯懦的人设,还未开口先低下头,“我找将军有事。”
碧色瞳孔映着天边残月,光芒明明灭灭,某一瞬间叫人联想到草原上的头狼,细瞧时那双眼只余澄澈,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干净,影十一看得直晃神,只当方才一幕是是错觉。
萧明之下了死令,违抗可是要挨罚的,影十一不为所动,冷声重复道,“将军有令,无事不可外出。”
整座邺京,大姑娘小伙子,想见将军一面的人多了去了,哪能随便放人。
谢澜与他对视,不期然想起前世的结局。
萧明之造反后,身边混进了眼线,某次躲避朝廷追兵途中,在仅剩两名亲卫的情况下故意把他支开。
单纯的人往往活不长久,影卫十一赤子之心,信了叛徒的话,披上萧明之的衣服,孤身纵马离开,落入禁军埋伏,死时万箭穿心,却嘴角含笑,以为帮主上引走了追兵。
次日,他以性命守护的将军在安都被抓。
两人无声对峙,谢澜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只作不知,转身退回屋内,抬手就要带门,“既是如此,我就不为难你了。”
“慢着!”剑柄咚一声抵在门上,影十一抓抓脑袋,“你饿了吗?厨房有饭,我可以帮你拿。”
谢澜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你这人……”,影十一还没见过这样嘴硬的,莫名有种负罪感,半路松口道,“找将军何事?”
重要的话他可以代为转达。
西戎王王妃精于谋略,谢澜入燕虽非独身,两个随行服侍之人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难堪重用,一路上甚至哭得比他还凶。
他记得原世界线中,‘澜’送进王府当晚,两个正值妙龄的丫鬟就被高价卖入青楼,不出几日突然暴毙了。
左右现在无人可用,把她们赎回来总比其他不知底细的要好上许多,挽救两条无辜生命,也算功德一件。
只是谢澜如今一无钱财二无地位,想赎人还需萧明之帮忙。
此事不可与外人说,谢澜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我想邀将军一同吃饭。”
影十一心想这人是个傻的不成,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萧明之怎么可能等他一起,“将军早就吃过了。”
巧合的是,萧明之今晚的确没吃饭,那主人格不知又做下什么蠢事,整个人异常羞恼,捧着卷书看了半个下午,一字也未进到脑中,哪还有心思吃饭。
此消彼长,恶人格压过‘他’溜了出来,想起被关小黑屋的事便来气,直接气饱了。
“主子,那蛮……乌澜世子有事求见。”影十一到底没熬过良心的谴责,过来传话时心中直打鼓,边说边忍不住观察上首之人的表情。
“不见”,萧明之正烦着呢,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他闻言眼尾微眯,不知想到什么,叫住起身离开的人改口道,“等等,备几盘小菜。”
主人格羞愤交加,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了。他可不是那耳根子软的,无论谢澜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刚一照面,谢澜立刻发觉此刻占据主导权的是恶人格,也没兜圈子,“她二人受我连累,不该遭此横祸,还望将军出面救她们一命,在下可立字据为证,今日所借,必原数归还。”
萧明之长眉轻挑,瞥了眼桌上的借条,身体微微前倾,“想不到你还挺怜香惜玉……”,他脸色一沉,将喜怒无常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倒是我府上的人伺候不周了,世子来了这里,还惦记着昔日旧人。”
“区区两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我再安排几个伶俐的过来伺候,如何?”
前世对方并没有提起这件事。萧明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在意下人,在意身边的阿猫阿狗,却偏偏对自己视而不见,把他的心放在地上踩。
萧明之哗地从梅花凳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连人都是我的,哪来的资格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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