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你想害死我们吗!”探险三人组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瘦高男吼道。

    “江部长,  你跟他是一起的吧,还不快管管!”他可是听说了,第一个撞鬼的男生至今高烧未退,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  那东西根本沾不得!

    江白岐皱着眉,  眼底滑过厌恶,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我同意,  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出击。”

    平头男不由陷入深思,早就听说江白岐跟谢澜的关系好,  原来竟到了交付性命的程度吗?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交好的一方除了长得好了点,  成绩优秀了点,  也看不出特别的地方,  神神秘秘的样子反而更像个神棍。

    他有的江白岐都有,他没有的、譬如家世,江白岐也有,想要什么样的朋友找不到,完全没必要为了讨好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涉险。

    难不成……是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许道长也在犹豫,倒不是不相信谢澜,  只是出于谨慎才有此一问,“谢小友,  这么做是否有失稳妥?”

    谢澜温和一笑,“道长放心,晚辈不会拿命开玩笑,召唤笔仙前,  我们可以先在教室里摆一个诛邪驱煞阵。”

    许道长眼前一亮,丝毫不怀疑话里的真实度,“想不到谢小友年纪轻轻,在阵法一道也有如此造诣,真是我辈之幸啊。”

    李道长于震惊中回神,不服输似的嘀咕道,“马屁精。”

    几个岁数比人家大了一倍有余的大师,围着一个小年轻奉承,简直掉价。

    张道长是个护短的性子,哪容得下别人阴阳怪气地对妻子说话,退一万步讲,他们跟李惟风是平等的同事关系,就算做错事也轮不到他来教育,

    “李道长此言差矣,我道门中人讲究随心而为,太过压抑反而不好。”

    你明说我媳妇喜欢阿谀奉承,我就暗损你两面三刀、做人不诚恳。

    三位道长真诚不做作,修真小说里描写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情节全都没有发生,双方直来直往,差点打起来。

    想起家中不靠谱的老头,谢澜嘴角一抽,轻咳两声提醒,“此阵凭晚辈一人恐无法完成,还需几位协助。”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解决笔仙的办法,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诛邪驱煞阵,大概又是从垫桌脚的书里看到的吧。

    瘦高男仍处在状况外,见三名中年男女从包里掏出毛笔朱砂等物品,唯物主义世界观摇摇欲坠,“符纸,阵法……你们要干什么?!”

    那表情,只差把江湖骗子四字焊在脸上了。

    可惜没人理他,就连曾觊觎厚望的江白岐也肃容竖起一根食指,“嘘——安静点。”

    诛邪驱煞阵既然是谢澜提出来的,自然应该由他来画,也只能由他来画,因为其他几人只听过名字,细节如何却无从知晓。

    李道长见那小年轻拾起一张报废的画纸,寥寥数笔,一个简单易懂的平面图便跃然纸上。等他按阴阳五行,以朱笔在阵眼处绘制繁复图案时,神情已从震撼转为麻木。

    一个野路子出来的大学生,平白无故懂这么多做什么,还给不给他们正统术士留活路了?

    愣神的功夫,张许二人各自找到阵位,撩起衣摆席地而坐。

    这一坐才发现,谢澜在大阵之上,又添一隐匿气息的小阵,内里自成一方世界。

    阵外的人更是觉出一种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就像山间晨雾乍起,他们明知同行人就在身侧,却找不准位置,不一会儿连感知也削弱了,下意识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平头男抓了抓头发,面色古怪,“是不是少人了?”

    谢澜笑而不语,“三位道长外出办事,让我们在屋里等着。”

    徘徊在外的黑色雾气没有脑子,闻言立刻兴奋起来,泥鳅似的紧贴墙壁滑了出去,为主人通风报信。

    是这样吗?平头男眼神茫然,又听他说,“等人这么无聊,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说罢晃了晃手里皱巴巴的白纸跟素描笔。

    笔仙至少要凑够两个人才能玩。江白岐眼睫低垂,避开谢澜的视线。

    有句话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经历过,是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他全部精力都用在维持体面上,明知该上前,可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出去。

    蒋思思哪还不懂他的心思,当即站了出来,话说得漂亮,“笔仙?我还没玩儿过,不如学弟教教我?”

    大兄弟,这可不兴学啊!

    探险三人组心中呐喊,实际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连最激进的瘦高男都没吭声。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能解决最好,失败了第一个遭殃的也不是他们。毕竟江家少爷都同意了,哪有几个小喽啰说话的份。

    谢澜和蒋思思两手交握,中间夹着那支素描笔,齐声念道,“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

    语毕,室内阴风骤起,头顶白炽灯疯狂闪烁,摇摆不定的样子宛如海面上突遇狂风骤雨的一粒孤舟。

    江白岐唇瓣微动,亲眼目睹异相后又咽了回去,脊背几乎被冷汗打湿。

    温度越来越低,被阴风卷起的窗帘、飞舞的纸张、闪烁的吊灯……任何一片阴影下都可能藏匿着鬼物。

    谢澜身处漩涡中心,感知最为清晰,甚至听到了掩盖在嘈杂声响下的脚步声。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种类似于打篮球的咚咚声。

    尽管害怕,但走到这一步,早就没了回头路。蒋思思接收到谢澜的信号,念出最后一句词,“若想与我续缘,请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

    来了。

    谢澜看到四面八方的雾气涌来,慢慢凝实,化作一身着官袍的大肚男人,脖颈与四肢的连接处均有裂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古时的车裂之刑。

    男人分出一条手臂,猫戏老鼠般操纵素描笔急速转动,闹得人心惶惶后,才写下一行鬼画符般的文字:严以川。

    蒋思思动了动磨得生疼的掌心,实打实松了口气,笔仙答应续缘,按规矩就能问它问题了。

    当然,这提问也有颇多忌讳,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不能涉及死因。

    按计划,该谢澜开口了。

    他单手执笔,朗声道,“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江白岐猛然抬头,只见青年满目好奇,大有不见答案不撒手的意思。

    身后的窗户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惊起一室尖叫,瘦高男彻底破防了,惊慌失措地往反方向跑,“你疯了!救命啊啊啊!!”

    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鬼物滔天的怒气。

    经走廊一遭,它自然知道这该死的人类有金光护体,碰不得杀不得,难道他不会捉其他人泄气吗?

    夹在两人手间的素描笔凭空断裂,白纸上多出一行黑里透红的血字:若要知晓,不如亲身体会一番。

    可谓恶意满满。

    笔仙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边隔空操控血字,一边化指成爪,朝距离最近的人袭了过去,

    看那病歪歪的样子,想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来肉身……

    江白岐意识昏昏沉沉,只感觉一阵冰冷刺骨的阴风掠至近前,触碰到什么,轰然消散了。

    笔仙缩回手,恼怒更甚,不断制造噪音的探险三人组顿时成了活靶子,把它引了过去。

    平头男心中绝望不已,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眼见它快要得逞,谢澜不紧不慢在阵眼站定,朗声道,“诸位,启阵。”

    灵气化为具象,如江白岐这般不懂术法的人也能看到,一张金色大网腾空而起,裹住什么东西后不断缩小。

    金网韧性极佳,无论内部如何挣扎撕扯,都没有破裂的迹象。

    五分钟后,异状停歇,蒋思思方觉胸腔憋闷不已,原来是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结、结束了吗?”

    “嗯”,谢澜淡淡应声。

    “可外面怎么还黑黢黢的?”

    谢澜皱眉,嫌弃踢了肆意怒骂的男人一脚,“让我们出去。”

    再度沦为阶下囚,男人敢怒不敢言,灵气织成的锁于他而言,不亚于被烈火炙烤。

    心念一动,收回了拦路结界。

    谢澜暂时放过了他,“现在是晚上,天当然是黑的。”

    蒋思思语竭,一点都不想知道对方那一脚踢在了什么东西上。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一秒钟前,耳边是极致的静,可当他问出问题的时候,夏末的风一点点吹了进来,远处隐约传来一点蝉鸣。

    平时稍显聒噪的声音,当下却有如天籁。

    把扫尾的事交给几名道长,谢澜便打算离开了。

    只是他看着满脸恍惚的探险三人组,心有余悸的蒋思思,以及面如金纸的江白岐,到底多问了一句,“两位道长,让圈外人记得今天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许道长恍然大悟,摆摆手道,“谢小友不必担心,事后我们会以咨询师的名义,对学生进行心理疏导,帮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探险三人组:“……”

    拜托,记忆消除就记忆消除,能不能避讳一下他们?

    江白岐机械地跟着谢澜向外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他也是能忍,明明因为体质原因,就算有福禄护身,也难以抵消阴气的影响,硬是撑到只剩谢澜和蒋思思的时候,才放任意识陷入黑暗。

    以一个优美、孱弱无力的姿态往谢澜那边倒了过去。

    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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