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淮掐指一算,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我说,阿狗,咱们还是先把这套衣服还回去吧,为了躲他们真是难为你了。”他转移话题道。
祝成真淡淡瞥了他一眼,“哦?那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躲他们吗。”
岳淮:“……嘶,你今天火药味怎么那么重,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李苏画还处在无止境的尴尬中,巴不得他们俩赶紧走人,用食指戳了戳岳淮,“快去陪他还衣服,废话那么多。”
岳淮不知道,自己正好打断了古早台偶文艺复兴现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蓝色小狗去纪念品店的后门了。
“……”
透过落地窗,李苏画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很久没有披发出门了,披肩的柔顺长发,配上红色的贝雷帽,看起来比平时乖巧淑女了不少。
注视着这样的自己,她却如何也喜欢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滑稽。
是因为刚才的闹剧吧,她想。
……自己可能要对这身衣服有心理阴影了。
李苏画对着镜子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说不定祝成真根本没当回事。
只要她不尴尬,谁也别想让她尴尬!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再次面对祝成真的时候,她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这个u盘,怎么说?”
岳淮想了想,“去网吧看?嘶,好像不太保险……”
“不用那么麻烦,去我家吧。”祝成真道。
祝奶奶从没见过他一次性带两个朋友来家里玩,开门的时候显得有点意外。
“奶奶好,我们来玩啦。”
“哎,苏画,今天好漂亮……这位是?”
“岳淮,初中同学。”
岳淮故意撇了撇嘴,“奶奶,我就不帅了?”
“哎呦,这孩子真是,怎么不算帅呢……”
祝奶奶热情地给他们切了一大盘水果,送到书房里。
“好好玩,啊,就当在自己家里,晚上住下也没关系,正好有两间空房……”
等她关上书房门,几人才收起了轻松的神情,读取移动硬盘里的内容。
点开最上面的备忘录,丁玲写了这样一段自白。
【你们去找姜雲的那天,他其实就把你们愿意帮忙的事情告诉我了。谢谢你们肯帮我,如果我出门去见那些和阿振关系比较近的人,那个畜生肯定会怀疑的。其他人……我也不太敢相信,毕竟我只有一次机会。】
【本来我也不相信,会有素不相识的人主动提出帮我们,当你们出现在订婚宴上,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和阿振,从小学起就十分要好,两个人也说过以后要和对方结婚的玩笑……只是造化弄人,我对他的喜爱,竟然成为了别人伤害他的导火索。都怪我,如果我只是远远看着他,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这些都是我这半年来搜集到的证据,可能有些零散,也不足以作为逮捕的筹码,但是,里面包含了很多线索,比如那辆车的下落……如果你们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些实质性证据,我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我会极力配合你们,提供所有我能给予的报酬……谢谢你们,拜托了。】
看完这些内容,三人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除了备忘录,她还附上了几段珍贵的录音。
“……滋滋……喂,王旭东,那个车你给我弄哪去了?”
这是李泽辉的声音。
“……放郊区了是吧,行……那个车牌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跟交通的兄弟报备了,就说被人偷了。车你停哪了,湖边?隐蔽吗,不会有人怀疑吧……那行,辛苦了啊,回头请你吃饭。”
第一段音频结束了。
旭东……说的难道是王旭东?
李苏画皱了皱眉,她虽然反感王旭东,却从未想过他会参与杀人放火的勾当。
第二段音频的背景有点吵闹,似乎是在酒吧包厢之类的地方,声音依旧属于李泽辉。
“……喝,都给我喝,玩得尽兴点……你问我干过的最勇敢的事?哈哈,我为了追我们学校一女的,把她喜欢的人创死了,哈哈哈……当然,嗝,我也恨那个吊毛……他抢了我的保送名额,还想抢我女友?凭什么……好死,开香槟咯!嘭!”
剩下的录音基本都是李泽辉的聊天、抱怨,透露的信息重合度很高,但作为语音证据基本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找到那辆车了。”李苏画道。
祝成真点点头,“但是,仅凭这么一点信息,搜索范围还是太大了。”
岳淮难得正经,抱手道:“车是王旭东藏的,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套话。”
“嗯……王旭东。”
李苏画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怕鬼。”
她把之前和祝成真一起装神弄鬼吓唬王旭东的事和岳淮说了。
“……他仇家不少,但我真没想到是你们干的。”
岳淮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你有办法了?”
“叫人扮成鬼把他揍一顿。”
李苏画、祝成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开玩笑的,我们还是报警吧,车子的线索再拜托一下丁玲。”岳淮咳嗽一声,正色道。
李苏画微微蹙眉,有些顾虑,“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报警,会不会对丁玲姐姐不利?”
“会,但是没办法。”
祝成真道,“一边拜托警力搜寻车辆,一边收集更精确的线索,目前只能这样了,至于李泽辉对她的威胁,我们可以想办法接应。”
-
翌日,三人避开了有李泽辉眼线的本辖区分局,通知了袁振的母亲赵雯,一并去了市里的公安报案、做笔录。
“嗯……是这样的,我们查了一下资料,发现这起案子还在分局,至今没有结案。”
赵雯神色慌张:“警官,请你们帮帮我,案子不能落到他们手里,不然……不然也不至于半年都没结案。”
女警面露难色,但还是安慰她道:“阿姨,您先别急,现在有了证据,事情迟早会有结果的,这件事,我得找有关部门的同事商量一下。”
“真的能行吗……说实话,半年过去了,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赵雯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掩面哭泣,李苏画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低声劝慰。
袁振是她的骄傲,是她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单亲母亲的精神支柱,倘若袁振没有侥幸活下来,而是死在了那场车祸中,她对这人世估计也没多少留恋了。
“……上次你们找我要丁玲那孩子的联系方式,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李苏画犹豫了片刻,温声道:“您放心,线索就是她提供的,丁玲姐姐很快就能经常和我们见面了。”
虽然与她只有一面之缘,李苏画却莫名信任她,对她印象深刻。
这起事件,至今也像在雾中前行,茫茫望不到尽头,好在路途终于显明了,不至于没有任何希望。
回到家,李苏画锁好房间门,给丁玲打了一个电话。
“嘟……喂?”
李苏画小心翼翼道:“丁小姐,需要个人理财师吗?”
那边静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谢谢你,需要。”
李苏画小声地把他们去市局报警了的消息告诉她。
“嗯,那车的确不好找,早点寻求公安的帮助是明智的,我会尽量多找些线索……只是不知道李泽辉那边多久会得到消息。”
“姐姐,你现在是在家吗?”
“在李泽辉住的地方,他现在不在。”
“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事第一时间报警,或者找我们帮忙。”
“嗯,放心吧,我没事,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
挂了电话,她觉得心里暖暖的,更加坚定了要查实案件的决心。
……
这两天的天气总是阴阴的,也没有落雨的迹象,阳光躲在浓重的云层后,好在除夕还有几天就到了,市区还有鲜艳的饰物与灯火点缀,不至于太冷清。
李泽辉回来时,看见丁玲坐在沙发前喝酒,深红的葡萄酒在高脚杯里摇晃。
听见开门声,丁玲偏头看过来,眉眼好看得像是油画里的贵族小姐。
“嘿嘿,老婆,喝酒怎么不等我啊。”
李泽辉一身的烟酒气,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夺过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俯下身,凑到她颈边道:“我先洗个澡,你等会去房间等我。”
丁玲翩然一笑,面上带着微醺的红晕,“好。”
等李泽辉离开,她的神情变得比他进门前更冷。
午夜,窗缝外一片昏暗的蓝,丁玲侧卧浅眠,背对着枕边人。
李泽辉却突然开始呓语。
“不要……你他妈不要过来……血……好多血……别靠近我……”
丁玲无声地睁开眼。
“啊!”
李泽辉大口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床头灯亮了,他慌忙扭头,看见一脸迷茫的丁玲,扑上去抱紧了她。
“阿玲……我的阿玲……”
“……做噩梦了?”
“咕嗯……”
丁玲像母亲安慰孩童那样轻轻拍打他的背,同时看着窗外的幽幽夜色,双眸通明。
“你梦到那场车祸了。”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说梦话了,还说车藏在湖边。”
李泽辉从她裸-露的肩窝处坐起,略显茫然,“我真的说了?”
丁玲决定赌一把。
“你说你开着车逃离现场,在高架桥上飞速行驶,从未觉得心情如此畅快……”
她停顿了一会,看他如何反应。
“……我开着车,从未觉得心情如此畅快,下了高架桥后,和别人换了车,他帮我开去郊区,我调头返回市区。”
丁玲垂眸道:“你很慌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我让他一直往西开,帮我把车藏在一个废弃工厂旁边,那里有湖,刚好可以把车上的血迹洗掉。”
“然后,洗车的人变成了我,我越洗,那湖水越红,再后来,湖里爬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他浑身是血,向我爬过来,叫我偿命……”
李泽辉颤抖着把话说完,又狠狠抱住丁玲,张了张唇,“一个袁”字堵在喉管里。
他知道那是谁,可他不敢说,也不愿提起。
终究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
丁玲低声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却不是在和李泽辉对话,而是在和她自己。
她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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