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温驯的日光,照在器材室黄色外墙上。

    在二楼的位置烟雾袅袅,少女长发飘飘,指尖夹着根烟,微微眯起眼,看着楼底下正往这里赶来的女孩。

    身后还有三四个奇装异服的女孩。

    她们谈话嬉闹着,欺负人的事干的不少。

    从小学到现在,把那些人打到鼻青脸肿,是她们最喜欢的集体活动。

    今天校运会,可以不用穿校服。她们穿着超短裙,还有印着动画的t恤。稚嫩的脸上画着浓厚的妆容,红唇娇艳,有种小孩子故意装作大人的违和感。

    一楼放着床垫,大型体育器材。

    二楼则放着比较小的棒球,铅球,还有羽毛球拍等。

    因为校运会原因,里面的运动器材都被搬到外面,一楼跟二楼都有些空荡。

    那张纸条是下午一点给了尧悦,她们一直在这里等。

    直到下午四点,校运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尧悦才姗姗来迟。

    对方的不守约定,让张筱芸心情烦躁,这段时间里,烟都抽了五根。

    以为尧悦会带着那群老师过来抓她们,张筱芸已经想好这些应付的措辞,说是找尧悦一些事情,都是同班同学,不会欺负她。

    尧悦在白桦林里,遥遥地看到体育器材室二楼。那袅袅升起的烟雾,顺着日光的影子升到空中。

    还有张筱芸飘逸的长发,微微遮挡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走到器材室楼下,一个烟头落在她头顶,再掉在了地上。

    没有去看,心里也知道,丢烟头的是张筱芸。

    她面无表情地拍掉头顶的烟灰,用卫生纸握住沾上吐沫的把手。拉开门,一楼器材室空荡荡的,所有的垫子都被拉出去做比赛道具。

    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后果。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就一个人,自然是打不过的。

    可是她也没想能全身一身轻的退出,相反,一脸英勇赴死。

    她唯一的筹码,是看到自己纸条赶来的边潇臣。

    二楼,满屋的烟雾,让她忍不住遮住鼻子。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有一些人,在两点的时候,就催促张筱芸离开。明知道来这里的后果,尧悦肯定不会一个人来。

    没想到尧悦确实是一个人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筱芸吊儿郎当地走到她面前,与她那张清秀的脸靠近,满身的烟味,尧悦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

    “怎么,臭啊?”张筱芸看不得她一脸的清高,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脸,把夹着的烟,塞进她嘴里。

    尧悦被烟味呛得咳嗽,其他人看她出糗,笑得灿烂。

    “不是,我嫌你口臭!”尧悦吐掉烟蒂。

    张筱芸扶着后腰,微微歪头,“臭啊,你现在也臭了,这么讨厌吸烟,要不要从二楼跳下去?”

    “你跳下去我都不会跳下去。”尧悦嗓音清冷,看向张筱芸的眼神,像是看垃圾场焚烧的垃圾。

    “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学习还好,如果我以市状元的成绩考上京城的大学,学校还会给我很多奖金呢。”

    她这副高傲的样子,是那些坏学生最不爱看到的,张筱芸还没行动,就有人抢在行动前,对尧悦动手。

    “婊/子,你拽什么啊。”一个人拽住尧悦的头发,一股巨大的力气,迫使她的身子往后仰躺。

    尧悦手臂撑在地板上,倔强地仰着头,眼神里尽是不服输。

    张筱芸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烟盒,往外敲出一根烟。看了一个女生一眼,对方把打火机递给她。

    把烟点燃后,张筱芸深深吸了一口,满脸舒服地再吐纳出去。

    “你跟边潇臣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讲讲呗。”

    尧悦轻笑一声。

    身边的女生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真想知道啊,我怕你顶不住。”

    张筱芸死死地瞪着她。

    “他就是我一只舔狗,每天都缠着我嘘寒问暖,赶都赶不走。”尧悦一脸为难,“张筱芸,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对,羡慕你。”尧悦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讨厌你。看你一眼都觉得反胃,所以每天都等你离开后,才来找我,为什么啊,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知道吗?!”

    张筱芸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心痛得难以呼吸。

    边潇臣的行为,证实了尧悦的话。

    在外人眼里,她谈过很多场恋爱,对感情一向不认真,都是玩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的是,自己最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边潇臣。

    她在最爱边潇臣的时候,受到边潇臣的背叛,好不容易那个人没了,又出现一个尧悦夹在俩人中间。

    边潇臣看着她的眼神,张筱芸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很厌恶自己。

    爱与恨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边潇臣,还是恨边潇臣。

    只是想得到边潇臣,让边潇臣来爱自己。

    尧悦看她指尖微颤,心里得意,继续火上添油。

    “他跟我告白了,说,遇到我,才明白什么是爱。”尧悦故作娇羞的说道,这些话,边潇臣并没有说过,她是故意讲给张筱芸听的。

    张筱芸听到后,勾起脑海里的一丝回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嘴唇嚅动,“他……以前也跟我这么说过啊。”

    “是吗?”尧悦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可是,他还是背叛你了啊,说明你不是他的真爱。”

    “又或者,这句话就是个情话,边潇臣对每一个人都这么说,偏偏就你一个人信了。”

    “不是!”张筱芸不顾形象地冲她大吼大叫,“你懂什么啊,他就是爱过我的,是我做错了事,不肯原谅我而已!尧悦,你说他爱你?”

    张筱芸眼中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恐怖。

    半蹲在尧悦面前,一只手死死地拽住她的衣领,拉近自己。

    尧悦被勒的呼吸困难,脸上团着红晕。

    “不就是长得这张婊/子脸,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张筱芸咬牙切齿,拿出打火机靠近尧悦。

    张筱芸疯狂举动,让身边看好戏的人,都忍不住上来劝阻她。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教训教训她就行了,别太过分了。”

    尧悦依旧仰着小脸,没有一丝畏惧。在张筱芸眼中,这是在挑衅自己。

    “都给我滚开!”张筱芸推开挡在自己身边的人,谁挡着自己,也是在与自己作对。她拽住两个人,丢在屋外,其余两个人,有眼色的出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几个人都很紧张地看来看去。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啊。”

    “我们要不要先离开,如果真的出事了,赶紧撇清关系。”

    “对,我们赶紧走吧,出事了,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张筱芸把房门反锁后,脸色铁青地走向尧悦。

    “没有人会爱你的,你爸爸妈妈都爱你哥哥,是因为你哥哥优秀。你又不学好,除了重新投胎,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尧悦继续出口伤害她的自尊。

    “你给我闭嘴,尧悦,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家里人不爱自己,边潇臣也不爱自己,那些人都是狐朋狗友,一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反观尧悦,长得漂亮,学习好,老师们很喜欢她,未来一片光明。

    尧悦稳定住自己絮乱的呼吸,“是吗?那你动手啊,别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

    张筱芸嫉妒着她,拿着打火机,蹲在她面前,“你不就这些资本吗?不就是觉得我很烂吗?我把你变得跟我一样烂,看还有没有喜欢你!”

    --

    边潇臣看到那个纸条后,一眼就认出来是张筱芸写的。

    他拿着纸条,找到了尧悦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到纸条,以为是张筱芸约尧悦去器材室,肯定会带上很多人来欺负尧悦。

    她很紧张地问边潇臣,“纸条怎么会在你这里,尧悦怎么样了。”

    “我!”边潇臣说不出口,“纸条是尧悦拜托人给我的,现在,可能在器材室吧,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头疼!”班主任扶着额头叹了声气。

    边潇臣觉得是尧悦在惩罚他,故意去找张筱芸。

    他在心里埋怨尧悦很傻,又痛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尧悦,这才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班主任知道边潇臣在学校里沾花惹草,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尧悦的流言蜚语,眼神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把纸条放进口袋里。

    “好了,我先去找尧悦,你去找教导主任,之后一起去器材室。”

    “好!”边潇臣不知道该去哪边找,紧张的手忙脚乱。

    班主任无奈地指着一个方向,“没看到吗?教导主任在那里。”

    教导主任跟校长站在一起,看学生们的接力赛。

    “好!”

    烈日下,边潇臣的额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缕,贴在额头上。

    前面就是教导主任,脑海里想着那天尧悦失望的眼神。

    短短的一条路,他想了很多东西,甚至想起来白琳。

    放假前,白琳找到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眼睫毛湿漉漉的,像只无助的小狗,对自己哭诉张筱芸对她做过的一切。

    边潇臣当时觉得心烦意乱,警告过张筱芸不要欺负她,根本不管用。他面对白琳,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只能告诉白琳。

    “好好学习吧,离开这里,就能离开张筱芸。”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琳眼中的光落下。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如果他没有跟白琳亲近,张筱芸也不会去找白琳的事。

    白琳的家庭特殊,本来就有轻生的念头。边潇臣靠近白琳,就是想让她改变,结果呢,反而是害了白琳。

    边潇臣也意识到自己是伪善,骨头里流着的血是冰冷的,不含一丝的感情。

    哪怕后来听到白琳出事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害怕警察查到张筱芸,牵扯到自己。

    便跟着大家一起掩埋张筱芸欺负白琳的事实。

    边潇臣父亲正在参选下一届市长,对家想方设法的寻找关于他们家的坏事。

    为了父亲的前途,边潇臣辜负了白琳的期望。

    或许没有爱过白琳,心里没多少愧疚,对她的帮助,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如同尧悦口中的那句,他的喜欢跟他这个人一样廉价。

    当边潇臣跟教导主任一起赶到器材室的时候,正好一群学生把海绵垫放在楼下。大门紧闭着,他们都在想怎么回事。

    班主任目光紧张地盯着窗口晃动的人影。

    看好戏的学生给教导主任让开一条道路。

    教导主任来到班主任身边,厉声质问她怎么回事,现在情况如何。

    班主任面如菜色,“学生之间闹矛盾,前不久我已经让她回家反省一周了。”

    “反省一周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我看一周不够,直接开除得了。”

    今天校运会,还有教育局的领导在,这件事要是没有人受伤便好,要是有人受伤,她这个班主任是做不了了。

    班主任没有继续说话,心里想着把张筱芸开除,也是件不错的事。这样的学生留在学校里,只是一枚定时炸弹。

    边潇臣语气紧张,“老师,怎么样了,尧悦……”

    “我也不知道……”

    班主任话音刚落,二楼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瘦削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落下,径直掉在了海绵垫上。

    边潇臣先反应过来,去检查尧悦身上的伤口。

    尧悦昏迷不醒,发质又黑又凉的头发,被烧掉了一半,空气里溺漫着蛋白质灼烧的难闻气息。

    她半边脸红肿,胳膊、颈部,有明显的红痕。嘴角溢出血流,估计内脏出了问题。

    教导主任让男生们把门给撞开,带着他们上楼去抓罪魁祸首。

    现场闹成一团,还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看着边潇臣脸色惨白地抱着昏迷的尧悦,说着那些听到的传闻。

    班主任脸色担忧地打着救护车电话。

    张筱芸被带下来的时候,又吵又闹,直到对上边潇臣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瞬间安静下来。

    自己最难看的样子,被她最爱的人看到了。也看到了自己最爱的人,怀里抱着自己最痛恨的人,为了那个人,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她好像比尧悦受得伤更严重。

    无论教导主任怎么说她,她都一言不发,冷静的像个假人。

    尧悦被伤口疼醒的,迷迷糊糊感觉到边潇臣在叫自己。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错位了,呼吸一口,胸前的肋骨都疼得难受。

    尧悦还是使出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抓住边潇臣的手腕。

    边潇臣见她有反应,欣喜若狂。

    “如果你当时帮我,我还会这样吗?”

    “说不定,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就跟白琳一样,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完这句话后,尧悦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在医院里躺了两天,肋骨断了两根,腿骨断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医院打电话给尧悦的父母,无人接通,托人去找他们过来。

    而边潇臣也不再犹豫,当警察来病房里,找苏醒后的尧悦做笔录时。

    坐在旁边的边潇臣,两天没有回家,下巴冒出青涩的胡茬。

    警察看了眼他,准备去问尧悦时,尧悦目光平静地看向边潇臣。

    “我举报。”边潇臣身形不稳,晃晃悠悠地起身。

    警察看着这个羸弱的少年,目光困惑,“你举报什么?”

    边潇臣低头看着脚尖,没有什么力气,“张筱芸就是害死白琳的罪魁祸首。”

    在病房内的警察和老师,听到边潇臣说的话,面面相觑,缓和很久才反应过来什么事。又看了眼抱着苹果啃食的少女,觉得两个人有些不简单。

    老师快步走到边潇臣身边,“你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白琳的死,怎么跟张筱芸有关系了。”

    “张筱芸带着白琳去水库的,白琳不想去,俩人起了争执。”边潇臣有些紧张,吐字不清。

    警察颦眉,“仅凭你一句话,也没法证明,张筱芸跟白琳当时在一起。”

    “我!我有,电话录音。”边潇臣眼神空洞,“日期,就是,白琳死亡前一个小时。”

    警察听到这个关键性的证据,可以还那位少女一个清白。

    年纪最大的警察,让人带边潇臣去警察局做笔录,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只留下那位警长,坐在尧悦床边,看着模样乖巧的女孩,语气不自觉地放轻。

    “你别害怕,如实跟叔叔说,肯定会还你一个公证。”

    尧悦咬着苹果,眼里蓄满泪水,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苹果上。

    “别哭别哭,”中年警察看着她无声哭泣,心里有些难过,“慢慢来,叔叔等你说。”

    “我好愧疚,我不是个好人……”尧悦哭得厉害,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

    “那天,我亲眼看到张筱芸跟白琳去了水库,我没跟上去。”尧悦表情痛苦,肩膀颤动,“我也没有跟你们说,对不起,我对不起白琳。”

    中年警察算是搞清楚了,原来这些事情,都是同一件事。

    “没事的,你现在说也不晚。”中年警察给她递过去纸巾擦眼泪。

    眼看着尧悦情绪越来越激动,在门口看望的医生,忍不住进来,终止这一次谈话。

    中年警察无奈地起身,看了尧悦一眼,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

    就在他即将要走出病房门口时。

    尧悦费尽全力,说出全部的话。

    “张筱芸一直欺负我,放学后,堵我不让我回家。还把我带到小巷子里,扇我耳光,在我杯子里放图钉……我真的好害怕,我也想跟你们说的,可是我好害怕啊!”

    护士姐姐心疼极了,坐在她床边,把她瘦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安慰着。

    “我们没有怪罪你,尧悦,你还是一个好孩子。”

    警察离开房间很久后,尧悦在护士姐姐温柔安慰下,渐渐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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