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汉当年一触龙(一之全)

    禁中,后苑,瑶津池。

    宁朝皇宫的后苑,因为引金水河之水注入,池沼众多,这些池沼也互相联接,形成一个不小的湖泊,占据了后苑相当的面积,甚至可以在其中泛龙舟游玩。其中的瑶津池,乃是熙宁年间由宋用臣主持凿成,水面遍种莲花,乃是大行皇帝赵顼生前最喜爱的地方。

    此时无论是赵顼,还是宋用臣,都已经不在人世,而瑶津池的莲叶,在这个季节里,依然还显得破败凋零。站在瑶津池边,无论是向太后还是朱太妃、王贤妃,都不免平添伤感。皆忍不住轻声啜泣。便是高太后,虽然看起来镇定,但亦双目通红。她一直强忍着悲痛,如今,她已经是这个宫中的主心骨。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人,不仅要令下面的人尊敬你、爱戴你,亦得令人们畏惧你……尤其是在这宫里,若高太后不能令后宫畏惧,别的不说,音音请托干说的人,便会没完没了。后宫、宗室和外戚们,都是最会得寸进尺的。

    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特别的时候。

    高太后并非是那种不读书的妇人,从小受着严格的宫廷教育,对于各朝的历史,她亦皆略有所知。便以治国而言,高太后便相信,汉初的文景之治,乃是秦治以降,最为理想的时代。她也知道,在治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之后,之所以有昭宣中兴,亦是全由休养生息……因此,高太后的想法是明确的,从维护权力的角度,她需要一段稳定的时间,来慢慢树立或巩固自己的威信;从治理国家的角度,她相信如今的大宋,需要的正是无为而治下的休养生息。

    这亦是她对司马光与石越的期待。与她的儿子赵顼不同,高太后打心里上,是站在司马光一边的。对于石越,高太后的想法却要复杂得多。熙宁年间大宋朝没有走上王安石的“歪路”,在高太后看来,的确是石越的功劳;而熙宁年间取得所有功绩,高太后亦承认与石越有着极大的关系。可以说,在垂帘之前,她对石越有更多的好感。然而,自垂以后,高太后却始终对石越心怀芥蒂。她自己并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事实上,石越亦并非是什么也不曾做!

    除此以外,对于石越的能力,她内心的深处,亦并非那么的倚重。她的确承认石越的能力,然而,从高太后心里的想法来说,她是并不认为她有多需要石越的能力的。她所坚信的“无为而治,休养生息”,似乎亦不需要石越这样的能臣。只不过,她面前的形势远比治武旁后期要复杂,朝中的大臣,甚至连司马光都对石越十分倚重,而石越的势力亦已渐渐丰满……在如此形势下,她亦不得不对石越表示“倚重”,对石越应付当下种种危机的对策,只要两府不反对,她亦不得不听从。

    然而石越却是的确是个“生事”的人。

    如今诸事未顺,他便指使党羽抛出什么“封建南海”之议,搅得宫中朝中,未能有一日之安宁。

    她原想两头按下,一面打压宗室,一面罢吴从龙之官职,暂时得以息事宁人,日后再从长计议。然而这个想法虽然得到了司马光与石越表面上的支持,实际上却毫无作用。

    先是吴从龙罢官一事便在朝野遭受到的巨大的阻力。一个叫吴鲤的给事中以为吴从龙没有过错,不仅驳回敕令,而且放言不羿三驳交付朝议。高太后查过这个吴鲤的覆历——此君不过二十几岁,因素有直名,乃是由大行皇帝越顼亲自自县令之位提拔——不论他如此激烈的驳回此令,是否存有别的想法,总之他激烈的态度,却已经令得事件迅升级。不待他三驳交付朝议,朝中亮此事的争论,便已经愈泻愈烈,不仅参预争论的官员逐渐增加,而且奏状你来我往,言语之间的相互攻讦,亦越来越不加掩饰…大宋朝的宁静显得如此脆弱,不同派系的官员之间,公私之间积怨早已根深蒂因,只要一有机会,几次奏折里的针锋相对,便能擦得火花四溅。

    而高太后与两府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卷入争议的官员,渐渐将矛头指向决策者们,要求他们清晰的表明态度或者说支持自己.

    压力还不仅仅来自朝中.在野的士子亦不知何时加入了这场争论与朝中目前还算旗鼓相当的争论不同,随着桑充国等人陆续表态,坊间舆论几乎是压倒性的为封建叫好.几乎所有民间的报纸上,能看到的,都只有赞美封建南海的声音.

    高太后是知道司马光与石越的态度的.

    在桑充国带头打破在野清议的沉默后,她便已经知道,除非两府中出现坚持反对的宰执,否则,支持封建的声音将会越来越大.最终,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到她的身上.她原来的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在吴鲤封驳之后,便已经彻底落空.

    高太后不能确信此事背后是否有人操纵,但是宗室们显然亦感受到了危机.找高太后游说、吴诉、争辩此事的宗室,也越来越多.那些不想离开汴京的,不想放弃眼前衣食无忧生活的宗室们,心里也明白,太皇太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希望能够用亲情来打动太皇太后,用伦常之义来保护自己的生活.

    而且,目前依然没有一个宗室表态赞同封建在这样的情况,朝廷若要强制封建,无论是高太后还是两府,都免不了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即使是高太后,亦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实行封建,倘若宗室一致反对,高太后亦得有所避忌,否则难免会被人视为吕后、武后之流……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高太后,其实依然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会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计算封邦建国,的确有很多好处,不需要那些大臣反复强调,她也希望自己的每个儿子的后代,都能掌握一个国家她并非连这点都看不到.她的确不愿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的身边,但是这亦并非不能克服.然而高太后亦在暗地里查过,抛开海上航行的危险不提,南海诸岛的瘴疬的确不是玩的,尤其是北人在当地生活,病死,夭寿,都是家常便饭.如果封邦建国的代价是要儿子的性命,这样的事情,高太后是绝不会答应的!

    因此,当高太后身处这样的旋涡的最中心时,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若还想能够掌握此事,便一定要让人们知道畏惧她,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打动,没那么容易受人影响.说到底,她握有最终的决策权.若人们知道她足够坚定,那么便会先妥协.

    既然已身为天下的主实,那么软弱一面,便绝不应当再展露出来

    小娘娘放了这些鲤鱼,便可以给父皇祈福么?站在向太后与王贤妃身边的温国的声音,在这个悲伤、压抑的气氛中,令人感觉到一种生气.高太后也越来越喜欢这位长公主,她觉得温国这个孙女,在所有的公主中,最象她自己.高太后知道温国问的是王贤妃,温国喜欢管朱妃叫大娘娘,王妃叫小娘娘.

    便见王贤妃擦了擦眼泪,轻声回道:是啊.释家说一切有为善法中,以放生功德第一.

    那我也想去放几尾温国口里说着,眼睛望着的,却是高太后.

    高太后不觉心里一酸,不由得点了点头.

    臣妾亦曾下愿誓面望着温国朝池边走去,王贤妃也走到高太后跟前,跪下低声说道:臣妾想用自己的月奉,替大行皇帝放生一千尾金尾鲤鱼,还乞太皇太后成

    高太后微微点了点头,此乃是你的心意,你叫内佳去买了再放生便

    但但是,臣妾希望能将鲤鱼放生到黄河王贤恳虽然有点迟疑,但还是嘉起能手说道.

    黄河?高太后不由有点讶异,,放生在哪里不是放生?为何还要特意去黄河?

    朱太妃觉察到高太后语气中的不悦,连忙打着圆场:是啊,妹妹,若是放生,一个又一个不如在后苑.此处至少无人捕捞,若放生在黄河,未必

    但它们是鲤鱼!王贤妃倔强的打断了朱太妃的话,它们应当放生于黄河.

    连高太后一时都没有明白王贤妃话中之意.

    鲤鱼若是在瑶津池内,固然可以悠闲自在,不必担心被人捕捞,成为人口中之食,然一辈子便只能做鲤鱼.王贤妃抬着头,望着高太后的眼睛,毫无退避之意.它们只有在黄河中,才可能有朝一日成为跃身为龙!即便可能成为盘中美餐,即便要与别的鱼争食饱腹,逆游而上跳龙门时,还要受许多艰辛,然而倘非如此,它们便无法成龙.大行皇帝乃是真龙化身,如今龙驭宾天,以大行皇帝之身份,虽放生一千条鲤鱼,又如何及得上放生一条真龙?

    你的心意可嘉.高太后淡淡应道.她瞥了了眼旁边的后妃们,这些女人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一个个不知是在心里嘲笑王氏的可笑,还是在假惺惺的称赞她的心志,也许有些人,还暗暗嫉妒她讨好了自己.这些蠢妇,没有一个听得明白王氏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可是恩

    你自己自是不得随便出宫,这番心意,你叫成安县君帮你达成便好了.

    谢太皇太后恩典.

    王氏叩头谢着恩,但高太后却已经没兴趣再理会她.她的目光投向瑶津池,鲤鱼五氏的比喻倒也恰如其分,太祖太宗皇帝的子孙们,如今不正如这瑶津池里的鲤鱼么?纵有着龙的血脉,有朝一日亦可化身为龙,但是在这瑶津池中,安享宝贵,养得再肥再大,却只得做一辈子的鲤鱼!

    只不过,除了这些大道理以外,高太后分明感觉到,这封建的旋涡,已经越来越大了.五氏如此生硬的向自己进谏,当然也有她自己的算盘除开雍王的原因,王氏给她生了两个孙子.虽然因为年纪的原因,在泄露出来的吴从龙的札子中,没有大行皇帝儿子们的封国,但只要封建之策确定,虽然未必会代代皆封建,但至少赵俟们的封国,却都是迟早的事情.王氏若一直呆在汴京的宫中,将来不过是一个太妃的封事,过着清心寡欲的寡妇的生活,了却余生.但若是她两儿子都能封邦建国,那她就是两个比高丽国还要亲贵的诸候国的王太后!

    高太后不能不担心,有了一个见识明白的王氏,迟早为大行皇帝生过儿子的后妃们,都会意识到这一点.到时候,她将不得不面对来自整个后宫的挑战与怨恨.

    石越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蔡京说他的建议.

    已经是二月,外朝马上就要除服,然后一切渐渐都要恢复正常:被推迟的省试,在除服之后,便要开始锁院:此外,队服之后,行盐债的计划亦要正式颁石越仍然有点忐忑不安,这个计划只是在政事堂秘密通过,既没有交付朝议,甚至也没有全面征询两府、学士院的意见,石越既担心它的实际效果与执行情况,亦不能不担心朝中的反应

    除此以外,还有辽国的威胁依然没有解除.

    这一个月内,双方使者可谓不绝于道.宋廷先后派遣范翔与章忄享使辽,一则告哀,一则告知新帝继位.而据职方馆与雄州传回来的报告,辽主耶律氵睿已经在南京析津府接见了范翔,并且下令为赵顼辍朝三日,军民素服,以示哀悼.而苏轼与朴彦成亦在析津府立了灵堂,辽主更是率百官亲临祭奠.辽国派来宋朝的祭奠与吊慰使,亦早已经抵达汴京若单从这些举动来看,两国关系之亲密,便真如盟约所言,称得上是兄弟之国.

    但另一方面,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职方馆与雄州均报告,向辽国西京与南滴聚集的契丹军队以及部族军队,数量越来越多.辽国的祭奠与吊慰使,对于使命以外的事情,一根装聋作哑,枉顾左右而言它.而来自朝拖古烈的最新解释是,这是因为耶律氵睿的皇后想看看她的南滴析津府,这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南狩

    只要耶律氵睿夫妇的南狩一日不结束,郭逵在河北的演习,亦一日不能结束.

    禁军在河北的集结训练,每日要消耗大量的国帑,继续空耗这个国家的可怜国库,枢密使朝维已经不止一次的打起了盐债的主意他不断的游说司马光与石越,欲说服二人调集更多更好的禁军前往河北与河东

    显然,枢府有不少官员对于禁军毫无面的撤出益州一直直耿耿于怀熙宁间军制改革后,枢密院的人员结构生了极大的变化,过往文官越来越多.掌握权力越来越大的情况受到了一定的抵制,文彦博虽然同样更看重文官,但他毕竟是主持过军政的人,为了整军经武的需要,他着重从军中提拔了一些有过战功,又能识文断字的武官进入密院,委以重任.除此以外,经由武举、讲武学堂进入密院的武官也越来越多.如今的密院,正是由这两府人外加一些青壮派文官把持着.而其中的武官多出自西军,经历过对夏战争的胜利,这些人对契丹毫无畏疏惧之心,而益州的失败,则更促使他们急欲挽回脸面.

    也许是受到这些人的影响,也许是朝维亦想在枢密院有一番作为,总而言之,不知何时,朝维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对外强硬派.

    石越并没有觉宗到朝维的私心虽然同为辅政大臣,但以目前的形势而言,政事堂彻底压倒枢密院,几乎已成定局:而已经快七十岁的朝维亦已不太可能越司马光与石越拜相.尽管朝维与石越私交极好,但是他既非石越的下属,更非石越的应声虫.朝维亦希望能够对朝政有自己的影响力.能够左右军国大政的走向但是如若按照司马光战略收缩之策略,密院只会越来越被削弱,而他朝维,亦只会越来越可有可无.在这个时候,朝维的态度强硬一点,不仅能为他赢得枢密院及朝中强硬派的支持,稳固他的威信,亦可为他个人获得与司马光、石越讨价还价的筹码.

    但除去这些私心外,朝维亦有他的公心.当过太府寺卿的朝给当然知道石越不可能还没开始行,便预备着将盐债挪作他用;他也更加清楚司马光的全面收缩策略,要求不可能改变实际上,仕宦生涯大多数时间都与军政无缘的朝维,根本不是一个好战之人.但是,已经快七十的朝维,也算得上是老寻巨滑了,此时将自己打扮成强硬派,亦有故意与司马光、石越唱红白脸之意兵部尚书孙固是个顽固的老儒,他心里面支持司马光的主张,便不会说出违心的话来,但朝维却认为,强硬的态度亦是一种士气,大行皇帝费了十几年的功夫,好不容易养出这种不畏惧契丹的心态,亦不能一根打压了事.他以枢密使的身份,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这边,对这种士气,既是一种支持,又方便控制

    韩维的做态,几乎驴过了所有人.

    契丹大举聚兵,却不派使者威胁宋朝以谋取好处,反而令韩拖古烈不断宽慰宋廷,这种举动,完全不符合过去一百年间契丹人的行为方式,这的确令得石越无法对北面的局势放心.契丹人这样兴题动众,若既不真火打劫捞取好处,又不当真南犯,那可真称得上是损人害己之举,全然不合常理.因此石越不能不怀疑契丹这次也许是要动真格的.而韩维要求向河北增兵,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

    道理的.

    但是,石越亦不愿意就这样被耶律氵睿牵着鼻子走.

    坚持不向河北增兵,万一出事,石越便要承担政治后果;但如果真的增兵,宋朝却要承担经济后果.契丹虽然聚兵,但若朝廷示以安静,国内纵有担心,却还不至于恐慌,这方面组成部分百姓是会相信官府的.但是,若是宋廷也大举出兵应对,那便是朝廷颁布一万道安民告示,亦将无济于事.

    这是石越无法承担的后果.

    他只能赌一把.一面安抚韩维与密院,一面寄望于范翔于章忄享带回来好消息.虽然石越相信,范翔与章忄享带去了足够多的敌码与让步,但每天早上醒来,石越仍要暗暗祈祷河北、河东不要传回来坏消息.

    心里面挂着如许多的大事,在这个时候,石越亦的确想过要将封建暂时拖一拖.这是千年大计,他心里再热哀,亦知不必急在几个月内便要推行.这十来天里,石越只是冷眼旁观着朝野对封建的争论.

    他并不在乎吴从龙的官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给事中的封驳,将吴从龙与封建,再次带到旋涡的中心.然而这时候的石越,反倒象个局外人,只是旁观着这一切.

    两府受到的压力不值一提.真正的压力,都在高太后身上.石越并不是真正理解高太后为何对封建抱着极为迟疑的态度,他一直认为高太后不可能不明白封建的好处.但既然不明白高太后民族乡的原因,那他便更不着急.无论封建之议暂时被高太后压下来也好,还是高太后受不了这压力而被迫接受也好,石越都可以接受.

    但此时蔡京的建议,却又让石越记起了自己的初哀.

    纵使其他一切不提,便只为了顺利行盐债,相公亦当对封建之议善加利用.

    蔡京竭力游说着石越,为政之道,有些人喜欢安静,有些人则喜欢生事.蔡京便是后一种.在蔡京的心里,机会便来源于生事.他早已经揣摩到石越与司马光的心意他甚至已经猜到,在封建之事,王、马、石、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他才如此热哀的介入此事,若能促成此事,既可以在司马光与石越面前得分,又可以赢得小皇帝身边那群人的好感与信任有这样的好处,蔡京是绝不愿意半途而废的.何况,他如今已经将自己装氛成恢复封建之制的倡议者之一.倘若此事便这么被打压下去,对他的仕途来说,亦是个不大不小的挫折.这也是蔡京绝对不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的.

    蔡京知道石越心里紧张着什么事.

    解决交钞危机的办法,除了废除交钞、或者另外行新的纸币外,较为积极的办法,一个便是已经决定在益州路推行的蜀币这是将全国性的纸币,转变成地区性的纸币.这个政策,本质上却是旧党的政策.另一个政策,即是石越提出来的,以行盐债的方式借款来抵御交钞危机.

    大宋朝凡是有善理财之外的官员,都承认这两政策在纸面上都是可行的.但相对来说,人人都知道旧党的蜀币政策风险它较易成功,而即使失败,波及的范围亦有限.相反,石越的盐债计划虽然雄心勃勃,却充满未知.不仅在朝中将会面临强大的道德压力,在实际操作中,亦很难知道窨能否顺利行,在行的过程,更难以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

    如果成功,那一切都好说,但万一失败,不仅将使大宋朝的货币与财政面临崩溃的垃圾,对石越的政治声望亦将是沉重的打击尤其是若到时蜀币政策显得极为成功之时,两相对比,失败的一方,将更加刺目.

    如今的朝廷中,以旧党势力最大,旧常对石越的容忍与尊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石越拥有他们所不具备的解决问题的能力.朝中大臣自司马光以下,或多或少都会迷信石越的能力.但如果石越这次失败,他便会成为罪魁祝,以往旧党对石越的不满,将很可能会一次爆出来.到时候,能够救石越的,但真的只有契丹了也许旧党会干脆将石越赶到河北或河东路去当率臣,以求物尽其用.

    蔡京并不知道王安石会在杭州主持大局.但他却知道石越将会很重视行盐债的计划.

    这正是蔡京可以利用的.

    在行盐债之时,倘能鼓动起朝野对于封建之争议,无论如何,都可以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相比起恢复西周封建之制这样的千年难遇的大事,行盐债,卖几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又算了什么?虽然每次都遭到反对,可大宋朝又不是没卖过官!

    蔡京并不知道石越当初便有这个打算,但他知道石越肯定能明白其中的好处.

    而对于蔡京来说,只要关于恢复封建的事情还在争吵,他便能找到机会.而且,争吵有时候亦是有好处的,相同观点的人,会因为有共同的对手而聚集在一起,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一种势力.而争吵亦是表明一种态度,可以令小皇帝和他身边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臣

    白水潭辩论堂

    故刘秩政典云:自汉以降,虽封建失道,然诸侯锋皆就国,今封建子弟,有其名号而无其国邑,空树官僚而无莅事,聚居京师,食租衣税,国用所以不足也刘秩虽唐人,所言之事,实与今日无异!

    当日唐太宗尝读周官,慨然叹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惜科当时群臣,不能顺英主之美意,使生民不能复见三代之治,百年而后,而有安史之乱,此岂非冥冥自有天意?今石相公作三代之治十五年后,而朝廷竟有大臣倡议封建诸君,诸君!此岂非天意哉?!

    桑充国静静的站在辩论堂的最后面,望着台上口沫横飞,慷慨激昂的学生,心里面竟是五味杂陈.

    自从传出吴从龙、蔡京等人倡言恢复封建之制,白水潭与太学,早就如炸开了锅一般,人人都在争辩着是否应当恢复封建制.连要参加省试的贡生,都不免要揣测,封建之事,是否会成为策论的韪?但后来又传出吴从龙罢官的消息,这的确便如一盆冷水浇到了那些热血沸腾的学生的头上,桑充国以为这些关于封建争论也慢慢会来自下去,不曾想,一个与白水潭过从甚密的给事中的封驳,如同在将要炸灭的灶上,又丢进了一把干柴.桑充国觉,公开支持封建的学生,不仅声音越来越大,人数也越来越多!

    桑充国心里面是支持恢复封建制的,不管怎么说,桑充国也是一个儒生,在这个时代的儒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为井田、封建而兴奋的,而且,便是桑充国也明白,封建南海,有利于稳固小皇帝的皇位!

    但是,虽然已经不再是白水潭的山长,但没有人比桑充国更了解白潭的这些学生.桑充国隐隐的感觉到,似乎有一些势力,在背后鼓动学生们去支持封建这令他非常的不安.

    桑充国又不由得想起昨日架铸对他说的事情架铸刚刚写了一篇脍炙人口的封建赋,极力赞美周官封建之义.但是,桑充国却无意中现,他这位得意门生,竟然请了几个同窗,在何家楼包了一座价格不菲的院子,大快朵颐.桑充国早就知道这个架鬼头是个手里留不住钱的人,他在汴京新闻的薪俸、润笔,桑充国早已下令账房五日给一次,免得他到手便花光,他突然间如此阔绰,其中必有别情果然,在他的追问下,架铸很痛快就承认了,他的封建赋,乃是受人所托所作.架铸收了人家两百贯缗钱,连来历也没问,便写了那篇花团锦簇的封建赋.

    桑充国无法不感到担忧。

    但是他心里面亦极其的矛盾他支持封建,亦希望能帮到小皇帝,但他也不愿意白水潭再次陷入麻烦中,更不愿意白水潭被任何人利用。然而,这却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附几个说明:

    1、燕云三的实体书,六月初肯定能上市,拖了这么久,对此对各位表示道歉。为了保证实体书能顺利出完,网络更新也会稍慢一点,等等实体书的进度。希望大家能谅解。请大家放心,新宋是一定会完成网络连载的。按这个进度,新宋最后一本实体书,应当在七八月左右上市。也希望大家能够一直支持新宋。

    2、虽然经常跳票脱稿,但归根结底,还是本着对这本书负责的态度。非常感谢各位能一直支持阿越。因此,我预期在新宋完结后,写一部以封建诸侯国为主题的外传《柔嘉传》,完全免费在我的博客与幻剑登出,以此表示我的谢意,谢谢大家五年来的支持。

    3、我永远欢迎新宋的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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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完颜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十七章 安汉当年一触龙(一之全)-新宋有电视剧吗,新宋,一本书并收藏新宋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