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助力,也是变数,不过都在可控中。”

    船舱里,靠坐椅子上的苏子籍睁开眼,金光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因着外面下雨却无风,虽开着窗,但船舱里十分闷热。

    但就在他醒来后,却能感觉到一阵风从外面吹来。

    凉风徐徐,苏子籍本就并不昏沉的脑袋,越发清醒了。

    方才一幕,并非是梦。

    这是龙君的本事?

    让自己目睹了幼龙行龙?

    回想着那一幕,幼龙行龙,兴风布雨,而一众水神却用意不明,竟跑来朝拜。

    “无论他们用意是什么,在这个节骨眼朝拜幼龙,就是给幼龙添加风雨之势。”

    “但第一次行龙,本就难以掌握火候,弱了不成,太强也容易失去平衡。”

    “那些水神未必都抱着恶意,但为首水神必怀异志。”

    “行龙中给幼龙增添水气与力量,一旦水气太强,虽威势赫赫,却很可能掌控不住。”

    在行龙时,龙无法掌控云雨,会出现什么?

    风雨成灾!

    一旦风雨过大,本不该成灾却成了灾,出现千里沼泽万里洪水,行龙背上了无数人命,这行龙或就会失败。

    同时,龙是不是也会因此而失道?

    “看来,我曾看过的一些话本里的故事,也不是一点现实都没有。”

    虽基本都是人类自己想象出来的故事,但关于掌握权柄失控酿成祸端导致受罚的事,也的确是有着一定道理。

    都无需更高的存在来审判,一旦失去平衡,酿成祸端,掌握权柄的存在,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失道。

    “而无论君主还是官员,其实也是这样。”

    “三年无改父(旧)道,其实不仅仅是在位置上,就每过一天,增添一分权力,更是让初掌权柄,有些冲动的自己,冷静下来。”

    “权柄就如行龙,风雨雷霆固是威势赫赫,却也有失道之险。”

    苏子籍想着这些,越发觉得,修行和政治,本是一理,他站起身,回转了里面,翻阅几本随手拿来的话本,里面的故事,果然与苏子籍记忆中的差不多。

    他甚至怀疑,最初写这种话本的人,或是真的亲眼见过这一幕,才将故事流传开来,引来了后来者的争相模仿。

    随手扔下话本,苏子籍对外面的人吩咐:“取水来,孤要洗漱。”

    外面立刻有人应声,片刻跟着来的太孙府的仆人就鱼贯而入,将水盆、毛巾等物送了进来。

    苏子籍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被风一吹,心情都舒畅几分。

    那种舒畅,似乎也不仅仅是因这等小事,更可能的是来源于“梦”中所见的最后结果。

    行龙成功了么?

    苏子籍微微露出笑意,而目睹这一幕的太孙府的人,都微微怔住。

    太孙,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太孙,南兴郡知府柴克敬拜见。”

    其实刚才柴克敬还有一丝忧疑,这是回去后很快就想清楚了?

    回来得还很快,莫非是直接回去写了名单?

    官人热衷功名,并不是坏事,要是水波不兴,才叫万事尽哀,苏子籍点点头:“让他在大厅候着。”

    “是。”来禀报的人立刻传达了命令。

    苏子籍自己倒不急着出去,整理了一下衣裳发冠,再次走入了接见官员的大厅。

    柴克敬已在这里候了一小会了,整个人都紧绷着,从背影看,甚至像是一根挺立着的竹竿。

    但听到脚步,转身看到走进来的太孙后,这根竹竿一下就弯下了腰,朝着苏子籍再次行礼,叩拜。

    “臣柴克敬,见过太孙殿下。”

    “起来回话吧。”苏子籍摆了摆手,见柴克敬慢慢起身,他慢悠悠问:“名单出来了?”

    柴克敬本来身上都是汗,抵达厅里后,这里除开着小窗户,并不怎么透风,外面又是下雨无风,所以只候了一会,连额都是热汗,但现在,随着太孙走进来,仿佛也带来了清凉。

    本来闷热,现在却清风徐徐。

    听到太孙问话,他下意识看过去,就是微微一怔。

    距离他上一次见太孙,才过去几个时辰罢了。

    上次见太孙时,他的确心情压抑、沉重,或也是因这个缘故,导致他看人都麻木?

    不然,为何他在不久前看到的太孙,与他此刻见到的太孙,竟有不小的变化?

    本来看上去,太孙只是俊秀,虽一身确令人心折,但凡是上位者,往往都具备这样的气质,或有不同,但能长久者,必然有着其独到的过人之处。

    毕竟,不是唯一的话,都是在有竞争者的,绽放了光彩才能入选。

    若用烛光来形容,原本太孙,的确十分光亮,令人忍不住望过去。

    但此刻的太孙,却似乎变了不少,哪怕不去关注容貌身份,只凭着犹如江河一般沉稳却蕴含着力量的气势,都能第一时间让人不由心折。

    虽同是令人心折,其中微妙的差别,却让柴克敬一下捕捉到了。

    柴克敬不明白这变化是因何而起,在太孙问话,若有所思,答:“臣已把名单写完了。”

    “只是臣才疏略浅,怕有很多粗漏之处,郡内之事有错还是小事,误了太孙大事,臣就罪该万死了。”

    “故诚惶诚恐,恭请御览。”

    这话说的,就相对到位了,态度比刚才更上一层,并且太孙的话,御览也不算僭越。

    苏子籍颌首,笑容更真切些,他也不推迟,拿来看了,见着不但有姓名,后面还有大体罪状。

    流连一遍,他就有若有所思,问着:“同知武志忠么,你具体说说他有什么问题?”

    柴克敬忙欠身答:“太孙,首先的一点就是,臣新调来不久,同知武志忠,就是南兴郡最大的官,粮仓经过本郡的渠道,掌握在他手中,别的不说,最近一次收粮,他个人得了二百七十三两银子。”

    “这是有据可证的。”

    说着,恭敬的递上了一封信,又见着苏子籍看信喝茶不说话,柴克敬又说着:“最关键的是,此人不但对您的差事不用心,更重要的是,似乎有不小的串连。”

    “哦?”苏子籍漫不经心看着信,半晌才说着:“和谁?”

    柴克敬:“与这解鹿郡知府许尚义,南桐郡郡尉韩承毅,以及上面来的老大人——裴登科”

    别的罢了,这裴登科,曾经总督,三品封疆大吏,想起狐狸的禀告,苏子籍立刻感受到了诚意,瞥了一眼柴克敬,起身踱了两步,在窗口望着水面,良久方说着:“本来名单,是孤到了南兴郡再读的,你现在呈上来,我很欣慰,也为你欣慰。”

    “你的覆历,我也看了,你或觉得是自己倒霉,但你作事不谨,也是重要原因——这份名单,就已经说明了。”

    听着这话,柴克敬不由一惊,更如冷水泼下,一时间心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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