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兰临死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像是一个魔咒,一声接着一声。
池锦西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她的表情平静、眼神温和,就连嘴角的笑容也完美的恰到好处。
心意被认可, 洛繁星也很开心。
“你喜欢就好。”
气氛温馨。
这个夜晚,注定很美好。
除了礼物, 洛繁星还订了蛋糕。
看着池锦西的诱惑睡裙,进浴室洗澡前, 她红着脸提出了一个请求。
“蛋糕就快送到了,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对喜欢的人,自然会有占有欲。
池锦西听懂她的意思,唇角顿时弯了起来。
“好。”
十分钟后,配送员果然敲响了房间的门。
应洛繁星的要求,池锦西换上了那条粉色碎花裙。
提着蛋糕来到饭桌前, 她此时才发现, 桌上放着好几张信纸。
看起来, 是洛繁星写给那些被资助的孩子的。
池锦西放下蛋糕, 将信纸一张张叠好, 随后拿着纸和笔转身离开。
同居那么久,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进书房。
将手里的纸笔一一放回书桌, 她正想走, 忽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书柜底层, 靠近角落的柜子动了一下, 紧接着, 柜门被弹开, 里面摆列整齐的书全部掉落出来。
洛繁星还在洗澡, 十分钟内应该不会出来。
犹豫片刻, 池锦西走到墙角蹲下, 开始整理掉在地上的书。
出乎她的意料,这些书全都是美术相关的书籍杂志,不仅有中文的,还有英文的,而且每一本都有翻阅过的痕迹。
如果没猜错,应该都是洛繁星曾经看过的书。
书柜上层明明还有放书的地方,为什么要把这些美术书籍藏起来?
池锦西觉得不解。
这时,又有东西从柜子里掉了出来。
原来是一副装裱好的画。
似乎,就是它把柜门撑开的。
池锦西扶正画框,看清了画上的内容,只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
居然是她画过的《拾荒者之死》。
准确来说,是临摹的复制品。
因为这幅画的原稿早在十年前就被她烧了。
书房发生的事,洛繁星一概不知。
直到两人坐在饭桌前分享蛋糕,她才想起来桌上少了些东西。
“那些信呢?”
“我怕弄脏,把它们拿去书房了,就放在书桌上。”
池锦西拿起叉子,抹上一点奶油,轻轻送进嘴里。
关于那些被藏在柜子里的书和画,她半个字都没有提。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
漫画一期期连载,人气也越来越高。
池锦西不愿承认,那晚的心动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
至少,画起两个女主的感情戏时,她的笔触更加动人了。
这一点点的改变,反映在作品上,就是读者的追捧变得更加热烈。
连令微也忍不住感慨。
“比起上一本,你又进步了。”
池锦西听见这句话,瞳孔瞬间缩了缩。
“错觉而已。”
入秋的第一场雨,来得又急又快。
池锦西洗过澡,来到沙发,她自然而然蜷进洛繁星怀里,陪对方一起倾听暴雨倾泻的声音。
海市很少下大这么大的雨。
不知不觉,洛繁星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许一诺出国前夜,海市也下了一场大雨。
那一夜,她在雨里等了整晚,也没能把许一诺等出来。
回到洛家,她立刻发起高烧。
烧退了,许一诺也永远离开了她。
想得出神,她连耳边传来的呼唤也听不见。
直到怀里的女人起身,她才有所察觉。
“洛老师,你在想什么?”
洛繁星心下一惊,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
阳台的窗户紧紧关闭,即便如此,屋子里仍能感受到一阵冰凉寒意。
池锦西抬起手,悄悄抱住了洛繁星的腰。
她的额头抵在洛繁星肩上,视线之内,是一片白皙无瑕的柔软肌肤。
洛繁星的下巴、脖子、锁骨,看上去很软,也很好亲。
没有犹豫,她仰起头,唇角轻轻碰了碰那小巧的下巴。
一瞬间,洛繁星的身体就变得僵硬。
很快,那吻又落在了脖子上,让她的心也烧了起来。
已经很亲密了。
可池锦西还不打算停下。
眼见那唇就要印上锁骨,洛繁星终于鼓起勇气将人推开。
不断被挑逗,倘若欲/望失控,她不保证自己今晚将会对怀里的女人做出什么。
她的脸红得厉害。
知道洛繁星是因为害羞才会推开自己,池锦西并没有不高兴。
她再次靠近,像当年许一诺做的那样,将两只冰凉的手放到了洛繁星的脸颊上。
多么熟悉的一个动作。
时间倒退,洛繁星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不等她回神,她便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耳畔响起。
“洛繁星,你的脸好热。”
十年前,许一诺也说过池锦西此刻说的这句话。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话语。
没人能在这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区分回忆和现实。
更何况,这个美好的场景在洛繁星的脑海里留存了整整十年。
几乎是下意识,她就喊出了那两个字——
“诺诺。”
屋外响起一声雷鸣。
洛繁星清醒过来,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如她所料,原本抱着她的腰的女人,不知何时已松开了手。
“你叫我什么?”
池锦西皱起眉,美艳精致的脸庞,顷刻间便覆满冰霜。
洛繁星瞬间慌了。
她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诺诺’这两个字是她亲口叫出来的。
沉默让气氛变得凝重。
池锦西语气平静,声音却无比冰冷。
“洛老师,你又想她了,是吗?其实,我早就看到你藏在柜子里的书和画了。”
在这段恋情里,池锦西无疑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完美女友。
她只在意两件事——
洛繁星是不是喜欢许一诺;洛繁星有没有把她当成许一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洛繁星才会把家里和许一诺有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
包括林止送的那副《拾荒者之死》,她一次也没拿出来欣赏过。
她以为这样可以解决问题。
但事实证明,在日益亲密的相处中,许一诺俨然成了两人之间不能忽视的芥蒂。
现在,矛盾终于爆发了。
洛繁星无意追究池锦西是怎么发现的那些书和画。
她只想将事情说清楚。
“我只是怕你误会。”
“怕我误会,刚刚为什么要叫她的名字?”
一声反问,让洛繁星哑口无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池锦西的眼睛微微发红,因为皮肤白皙,所以那红格外显眼。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十二点,她拿起手机,第一次没有说晚安就回到了房间。
洛繁星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心便被愧疚包围。
她把今晚争吵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是她,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对着池锦西的脸喊出了许一诺的名字。
做错事的人是她,该道歉的人也是她。
起身来到客房门口,却踌躇着不敢敲门。
一分钟后,房门从里被打开,屋里的女人红着眼走了出来。
只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进了卫生间。
哭了吗?
洛繁星愕然,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她才有了一点反应。
池锦西转过身,抬眸的瞬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看起来,她真的被伤了心。
洛繁星愈发自责,赶在对方回房之前,她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抱歉。”
“都是我的错。”
她道歉了。
她不可能不道歉。
池锦西听见她的话,又变成往日那个善解人意的完美女朋友。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敏感了。”
越是这样说,洛繁星心里的愧意就越深。
更何况,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池锦西还为这件事流了眼泪。
池锦西不说自己委屈,但处处都透露出委屈。
洛繁星的心被一种名为内疚的情绪折磨。
第二次,她在许一诺的事情上做出了让步。
这场争吵,池锦西大获全胜。
不需要她说,洛繁星便自觉将柜子里的书画全都搬走。
至于搬去了哪里,想必是洛家。
公寓里,和许一诺有关的东西越来越少——
和池锦西有关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没了那些美术书籍,书柜瞬间空了一半。
两人将这改变看在眼里,却都很默契的当做不知道。
吵架的事情翻篇,没多久便要迎来池锦西的生日。
被问到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时,她却摇了摇头。
“洛老师,不用准备礼物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洛繁星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为什么?”
池锦西弯弯唇,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悄悄牵住了洛繁星的手。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修长纤细的五指,指节分明,指腹柔软,漂亮的不像话。
池锦西低着头,把玩着这只完美的手,说出了更多动听的情话。
“洛老师,你为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
“上次吵架,明明是我无理取闹,你却还是搬走了那些书画。”
“你越是这么好,我越怕你被她抢走。”
“她跟你认识了十年,我跟你只认识几个月。”
“她什么都比我好,聪明,学历高,还是天赋高的画家,而我,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
“就连这张你以为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其实也不如她漂亮。”
池锦西说着,忽然抬起头笑了笑。
而后,当着洛繁星的面,她第一次撩起了额头右侧的刘海。
灯光落下,照出一块细小的疤痕。
看起来,是被割伤的,应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看到了吗?我什么都比不上她。”
洛繁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池锦西受过很多苦,可事实是,那些她以为的那些苦,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活了二十八年,她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浓烈的怜惜之情。
这个女人的下一句话,也彻底将她的心俘虏——
“洛老师,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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