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劲柔一口一个“看穿心事”,仿佛她有透视眼超能力。
尤树饶有兴趣,“小柔,你能看穿别人的心事?”
说这话的姜劲柔,这么多年有没有至少那么一次看穿过他的心事呢?
她读中学时,英语成绩经常拖后腿。学霸尤树自发帮她补习英文,首先从少得可怜的单词量抓起。
背诵听写了一段时间,效果不显著,尤树决定因材施教。姜劲柔喜欢摄影和绘画,对图像感知能力很强。尤树便在她视线所及之处都贴满了对应的单词。
比如杯子上贴一个cup,浴室门口贴bathroo连吃西瓜也贴一个waterlon
要求姜劲柔不要刻意记诵字母,凭视觉感受整个单词。
“这样管用吗?”姜劲柔起初好奇。
后来发现这些单词不需要背诵,自然而然主动钻进了她的脑袋。太神奇了!
姜劲柔那阵子学习英语的劲儿猛增,养成看到任何东西都贴标签的冲动。
有天尤树例行给她补英文,姜劲柔指着sandboxlove,问,“沙盒的爱?这是什么?”
“这类短语不能直译,一般比喻成幼年时一起玩沙而积累的感情,”尤树形容,“是一种朦胧的感情。”
姜劲柔一抬手,往尤树额头上贴了一个sandboxlove。她笑着说,“大树,就像你和我。”
尤树忽然想起这段往事,那张便利贴他珍藏至今,上面还有姜劲柔稚嫩的笔迹。
那时的她能大大方方承认他和她是朦胧的sandboxlove,为什么现在却介绍他是曾经的邻居弟弟。
到底是没看到?还是不想看穿这份心事呢?
两人并肩行走。
姜劲柔接了个电话,脚步越来越慢。尤树停下来等她,见她神色有异,走到她面前,“小柔?”
“吕景川说他快到海城了,想跟我聊聊。”姜劲柔提了下白天两人见面被拍的事,婉言拒绝。
吕景川态度却挺坚持,说来都来了,他是来专程解决问题的。
《盛夏》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姜劲柔暂时不想得罪大明星。可她的第六感提醒自己注意与他的分寸。
“小柔,我陪你一起去,”尤树出声,“有我在。”
姜劲柔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几秒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尤树对她的保护,许久以来,这种来自他人的安全感淡薄得让她差点忘记。
无论是姜尊出事时一群陌生人找上门搬空她的家,还有跪在债主面前恳请再宽限两天的时候,她都无比勇敢自立。
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一点点消化这些余韵绵长的恐惧和委屈。
而像刚才那样,她什么也没说,就被好好地保护了。
还是下午那辆保姆车,吕景川换了身休闲装,依旧潇洒倜傥。
年轻人身影出现在车门前,让他有一丝惊讶,“尤树?你怎么来了?”
没等姜劲柔跟他打招呼,尤树大大方方先上车,坐在吕景川身旁,“我当然要来。把姜pd一个人往风头浪尖上推,怎么行?”
尤树关上车门,姜劲柔只好往副驾坐。
汪旗如今知道吕景川对姜劲柔心思不同,一见姜劲柔上车,忙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姜pd,辛苦您了。”
姜劲柔往后视镜看,尤树不耐的眉眼与她对视之后,明显舒展开来。
“川哥,我们去哪儿?”
吕景川说了个商场名,姜劲柔听出是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附近。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搬到电视台附近,她也不想告诉他。
“有一家私房菜不错。”吕景川说是自己朋友开的。
“真不巧,我和尤树刚吃过晚饭。”姜劲柔侧头望向窗外,屏住呼吸。她对味道很敏感,车里充斥着吕景川的香水味。在户外尚可忍受,来到密闭空间则被无限放大,她不爱这种剧烈的味道。
“那就随便走走吧,小柔晚上还要加班。”尤树捕捉到她鼻翼微动的样子,主动接话。
他当然心知肚明,吕景川可不是想吃东西来找姜劲柔,更不是为了所谓的综艺心理辅导。
车厢安静地有些诡异,汪旗看向吕景川,吕景川朝他一点头。
汪旗会意,一脚踩下油门,保姆车很快从小道拐上公路,隐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姜劲柔并非害怕面对吕景川,她第一位考虑的是《盛夏光年》,不能再出任何茬子。二来吕景川确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比如每次丁宁嗷嗷叫哥哥的时候,她并不太能get到吕景川的苏点。
这个念头也就只在她脑海里绕了一圈,很快姜劲柔有了新的发现:她家尤树和吕景川的关系有点儿微妙。
从南考斯岛骑自行车那次她就有所感应,他俩好像拔河的红蓝双方,暗中较着劲儿。
吕景川比尤树大十岁,但尤树从小就是个心思缜密的稳重小大人,两人按理来说并不存在什么心理年龄代沟。
噫难道自古红蓝出cp?!
也不太像。
带着满腹疑问,姜劲柔犀利而敏感地游离审视眼前两位男士:默契地站在娃娃机旁,一左一右,神情同款凝重认真,仿佛在参加奥林匹克竞赛。
尤树操作按钮,夹起娃娃,临入口处爪子一松,娃娃跌回原地。吕景川和他同时爆发出一声感叹:“唉”
轮到吕景川夹娃娃,三秒不到,一只毛茸茸的柴犬扑通一声从出口掉出来。尤树冷不丁来一句,“新人往往会有狗屎运加持。”
姜劲柔:“”听出了满满的嫌弃。
下一秒,吕景川与尤树开启竞争模式,一人一台夹娃娃机。
姜劲柔默默看向汪旗,他们不是约好去喝咖啡的吗?怎么半道遇见这夹娃娃机,尤树说了句姜劲柔曾给他夹过一只小狐狸尼克,两个大男人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汪旗看破不说破,摇头评价:“随心就好。”
尤树很快掌握了夹娃娃机的原理,并在大脑里飞快进行了无数遍推理和演算。凭借多年研究无人机的经验,任何器械原理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尤树手边先夹到三个娃娃,“不好意思啊,随随便便就赢了。”
语气里满满的嘚瑟,仿佛在说:谁让你瞎摆谱,我气死你我。
吕景川这边运气似乎没第一次那么好了,一个娃娃还没夹到。
姜劲柔兴奋为弟弟鼓掌。当初他跟她一起夹娃娃时还笨拙生疏,没想到一下子进化到了王者。
她上前,“正好三个娃娃,加上刚才那个一共四个,我们一人一个吗?”
“是我的。”尤树和吕景川异口同声。
姜劲柔眨眨眼:“”她差点脱口而出,你俩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劲柔,这只狗送给你。”吕景川面带微笑。
这出尔反尔的速度,尤树暗暗咬后槽牙,一把夺过那只狗,“小柔不喜欢狗,这只干脆送汪哥吧。”
姜劲柔:???我超喜欢狗的好吗?我还很受狗狗欢迎呢!
“你喜欢狐狸。”尤树撂下一句话,拉过姜劲柔就走。
两位外表在平均以上的帅哥夹娃娃,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围观人数渐渐多起来,尤树不想让人看到姜劲柔和吕景川走得很近。
停车场,空气静谧。
尤树和吕景川站在扶手电梯旁等姜劲柔,汪旗去开车。
只剩下两个人,吕景川开门见山:“尤树,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无法成为朋友。”
“去掉「我觉得」,也不是「好像」。”尤树更直白,“我们之间无法成为朋友。”
也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不管中间有无姜劲柔,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姜劲柔是你姐姐?”吕景川饶有兴趣看他反应,“可你并不只想当她弟弟。”
尤树迎上他的视线,“所以?”
“所以我很好奇,你会选择哪项?”
“小孩儿才做选择题。”尤树言简意赅。
吕景川似有所悟,头一回赞同他的观点,“成年人,就应该全部都要。”
尤树眉宇间神色疏淡,不想与他多谈。
“尤树,你认为,我怎么看待姜劲柔?”吕景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自问自答,“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尤树把口罩拉到下巴,冲吕景川做了个有威胁意味的护食表情。
吕景川微笑,“可我跟你不同,我会追她。”
“追她?还是把她推向风口浪尖?你有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过吗?”
尤树眼尾泛红,以吕景川目前的所作所为,只会连累姜劲柔,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揪出来全民声讨,把她扒得鲜血淋漓,让那些血肉模糊的隐私被一群疯了的秃鹫啃吃得一干二净。
姜劲柔从洗手间走出商场,遥遥一瞥,就见到尤树一把抓住吕景川的领口,脸上的口罩遮掩不住挑衅的表情。尤树个子比他高,更像居高临下的挟制。
没等她跑过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尤树松开手,吕景川理了理衣服,转身离开。
姜劲柔以百米冲刺速度赶上尤树,年轻男人立刻恢复了往常的乖巧。
“大树?”她有些不可置信,迟疑着开口。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绝对无法想象尤树浑身带着攻击性的模样。他总是很温柔。
尤树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姜劲柔注意到这个小动作,随即皱起眉头。他习惯用痛感来转移自己的情绪。
“你刚刚对吕景川做了什么!?”她着急把他手打掉。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你疯啦!他是明星,万一被人拍到,你怎么办?”
“那你呢?你和他被拍到怎么就没事?”尤树视线从她干燥的嘴唇往上移,忽然有些烦躁。
姜劲柔一噎,尤树好像从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反驳的话。
心头袭来一股莫名的气愤,整天积攒的怒气忽然被一条导/火/索引爆了。
“尤树!”她深呼吸一口气,喊他的名字。
“小柔,你和他被拍到,会被传绯闻,会被人抹黑,指着鼻头骂”
姜劲柔和尤树分别站在各自立场上考虑问题,她一片丹心想着保护尤树,反过来这家伙在纠结什么“传绯闻”?
她性格里被压抑太久的那种叛逆,挣脱理智的面具,蠢蠢欲动。
尤树还在细数吕景川的海王套路,姜劲柔若是看不懂,那他来告诉她。
姜劲柔忽然不想再以这样的“理智”示人了,“凭什么不能跟影帝谈恋爱?谁规定跟怎样才能跟明星谈恋爱?影帝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
尤树:“姜劲柔,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
姜劲柔视线从上至下,一遍遍看着尤树,指不定谁先被气死,她现在已经火冒三丈八了好吗!
“就算他跟我谈恋爱,也是他追我,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外人能指手画脚吗?”
“姜劲柔,那我怎么办?”尤树语气忽然无比委屈。
话锋突变,姜劲柔停止疯狂输出:???
停车场的白炽灯格外刺眼,能看到浮尘在半空中起起伏伏,落进她的眸底,泛起一阵酸浪。
她突然觉得这一秒的尤树匪夷所思。等后来对一切有所了解后,才明白尤树其实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在撒娇。
准确来说,是醋劲大发。
可她偏偏把他的醋劲当气话,气呼呼地对他撒火。以至于她恼成鼓起两腮的河豚,二话不说往家里走。
尤树挎着她那死沉死沉的通勤包,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从光明里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渐渐和黑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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