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奕倒是没想到，曾经是那样狂妄自大，那样肆无忌惮，能够口口声声的将比肩一整个城市的人口数量的牺牲视为战胜崩坏的垫脚石，毫无心理负担的践行着自身的理念的疯狂科学家，现在变成了如此拘谨的模样。
这份拘谨是迫于形势的屈服，华奕是知道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不知不觉间，胡狼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若是原本的她，可不会像这样屈服的。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华奕抬起眼眸，打破了仅仅持续了十数秒时间的办公室内的沉默。
“荒芜之城中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在虚假的记忆下所引发的梦境一样的东西而已，你的表现虽然谈不上优秀，但相比起以往已经有了进步，不必担心我因此惩罚你。”
“是……”
胡狼应了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15又不免踌躇于自己的回应是不是太过简单了些，会不会让舰长觉得这种反应过分的漫不经心。
“哪怕记忆是虚假的，我也很自然的将之接受了，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我明白那的确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给人体实验挑选‘材料’什么的……舰长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思绪很混乱的胡狼下意识的发出询问，并在说完这番话的一瞬间便陷入到了极致的后悔之中。
舰长好不容易要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自己却再次提及，而且说的都是一些不该说的话，堪称是自寻死路。
如果上天能再给一次机会，胡狼发誓，她绝对会在华奕表达态度后立刻进行感谢，而后顺势离开，远离危险。
华奕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再次变得拘谨的胡狼。
“我知道你的性格，在封闭记忆的情况下，你就是能够自然的接受人体实验的类型。”
“！！”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然而胡狼可不会因此将华奕引以为知音。
相比起所谓的赏识，这番发言更像是表达华奕早已明白自己是一名无法真正改过自新的恶劣科学家。
简直可以说是将不好的印象彻底固定了。
胡狼想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在舰长心中的形象。
可惜，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辩解，这就是事实没错。
“哪怕人体实验的初衷是为了对抗崩坏，为了更为光明的未来，我也不喜欢，不喜欢这种牺牲少数人拯救多数人的戏码。但，在还有挽回余地的情况下，我不会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说的有点吓人了啊舰长大人！
胡狼在内心里哀嚎了一声，脸上却是根本不敢露出多余的情绪，唯唯诺诺的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华奕并未故意沉默，让胡狼的不安发酵，很快便接着开口。
“我的确禁止了人体实验，却不认为能够彻底断绝相关的思想，包括其他方面的思想也是一样。对于能够约束自身的有才之士，我会予以优待，你们心里产生了怎样恶劣的念头都无所谓，只要不去做就行了。”
华奕的言语里透露出的是自信，自信能够在那些才能出众却又性情恶劣之辈制造事端的时候快速镇压，自信这些人所能够造成的破坏将远远低于做出的贡献。。
胡狼是这样的人，曾经的玛基也是。
当初，圣芙蕾雅学园能够接纳为奥托效力多年，主持了不知道多少场人体实验的玛基博士，除了因为对方的确具备才能，又有悔过之意以外，更为主要的原因便是学园拥有着在任何情况下控制住玛基博士的自信。
哪怕对方是虚情假意的改换阵营，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学园也能够从容应对。
华奕一直都明白人性具备着诸多缺点。
天命、逆熵和圣芙蕾雅学园，任何一个组织里都有心性不纯者。
名誉、地位、财富，乃至于基本的生命健康，这是很多很多人的追求。
就连各个城市中生活的普通人，在得知了崩坏与女武神的存在后会对女武神歌功颂德，很大程度上也不是因为欣赏女武神本身的品格，而是因为女武神保护了普通人，让她们得以活下去。
华奕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
胡狼因为华奕的态度而陷入了沉默。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的了解到华奕的想法。
不同于实力的，作为领导者的才能与气度。
那种洞察了人性，施加了限制，将之纳入掌控的从容。
“只是优待，而不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如果是当初第二次崩坏时期，西伯利亚平原上巴比伦塔中的那些研究人员站在我面前，哪怕她们具备着一定程度的才能，我也会下令处死，其中的分别你能够明白吗？”
“……是，那些人在西伯利亚到处搜寻着人体实验对象，根本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也从来没打算让受试者活着离开。而我虽然也进 行过人体实验，但至少会稍微甄别一下对象。我——姑且算是罪不至死的类型？”
明明都已经成了学园科学部的高级科学家，地位与权势高于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了，胡狼说起最后一句话时，却依旧显露出小心翼翼的姿态，还有点不确定的样子。
华奕现在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说的太严肃，让胡狼受到过多惊吓了。
这家伙的本性虽然难以用善良来形容，但至少还会愿意遵守规定，本身的才能也颇为出色，可不能被吓呆了才是。
“当然。我只是给你划分出具体的限度，免得你动不动跑过来找我认罪罢了。上一次，煌帝国的事情之后，你也是这样。”
“让舰长见笑了。”
胡狼顿时理解了华奕的用意，彻底放下心来。
嗯，这算不算是得到了免责许可啊？以后若是再出现类似的状况，自己进行意识映射，或许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正常来说，放肆应该指的是人体实验之类的恶劣的事情。
然而，此刻的胡狼却是没来由的想起了荒芜之城中，华奕照顾重伤的自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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