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第二天,林祥为了履行“要好好带绵绵玩”的诺言,一大早便在光明大道附近包了间ktv。

    要的还是最豪华的江景房,不光能唱歌,还能观景,若不是今天天气阴沉,江对岸一片高楼大厦直接原地消失,绝对是个vip顶级服务。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林祥大字型瘫在沙发椅上,一副土财主模样,“来,小许子,给哥上杯阔乐——”

    叫小许子的是他们舍友许明峰,一个东北大汉,遵城警院是四人间,有一个人放假回家了,所以今天只来了许明峰一个。

    “滚吧你!见过家里有矿的财主,没见过家里卖猪的财主!”许明峰翻了个白眼,抬腿就赏了一脚。

    然后也不顾林祥的吱哇乱叫,转脸又冲沈乐绵露出了十分和善的微笑,开解道:“妹妹别害怕,我就和他闹闹,敞开了玩,反正都是林子付。”

    林祥:“”

    “得,又一妹控。”林祥从地上爬起来,啧啧不已,“唉,我这辈子怎么就和妹控干上了呢!”

    “是我们想要你的?”任逸冷漠道,“当初死皮赖脸要换宿舍的是谁?”

    许明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哈!就是啊林子,哎妹妹我跟你讲,这货压根不是我们班的,开学前非要和我们原先的舍友换宿舍,不换就在地上打滚撒泼,宿管都劝不住。”

    林祥瞬间大怒:“谁他妈打滚了!老子那是合理协商!姓许的,你别仗着绵绵小框人家啊!”

    沈乐绵一边嘬着汽水一边抿嘴笑,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唇边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显得安静又甜美。

    看得许明峰东北碴子味都出来了。

    “哎呀妈呀,大妹子,你长得可真俊!”许明峰真诚道,“不愧和逸哥是亲的!”

    “咳咳咳!”

    沈乐绵直接被呛到,明明说话的人是许明峰,眼神却下意识往任逸那边飘。

    那是一种充满依赖与信任的动作,像是自家养的小动物第一次被带出去见人,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重新扑回主人怀里。

    不知怎么,任逸看着女孩这副样子,突然就升起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林祥笑得声音都在颤:“许同志,请您收敛一点!不然可是要断腿的!”

    “断腿?”许明峰不解,断什么腿?

    “就是某位呗“林祥故意冲任逸努嘴,“以前高中的时候,每天最喜欢干的就是找棍子。”

    沈乐绵和许明峰:“?”

    回过神来的任逸:“滚。”

    多亏林祥热场,几句话过后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沈乐绵不太好意思唱歌,就和任逸在底下坐着,看林祥和许明峰在上面争当麦霸。

    在ktv唱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头顶的灯光不停闪烁,音响动感十足,几乎要和心跳融为一体。

    大屏幕滚动播放着繁体字幕,像素糊到人脸都看不清楚,却还是如醉如痴,像是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原来唱歌也可以成为一种商业娱乐。

    沈乐绵不讨厌这种活动,但这并不妨碍她会有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

    这些歌她没听过,林祥和许明峰讨论的网上段子她不懂,她到现在用的还是任逸当年给她买的按键小手机,没有社交帐户,不懂冲浪,更别提贴吧签到什么的。

    就连宋琪前些日子都开始聊x国男团,o国女星,电子宠物怎么养,菜怎么偷,怎么找资源看外国电视剧,什么叫“追番”,听得沈乐绵一愣一愣的,最后自然是被一通嘲笑,说她真是个土老帽,像是活在上世纪。

    大家都在走远,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

    那么任逸呢?沈乐绵郁闷地想。

    大概用不了多久,他也会适应城市生活,找个时尚漂亮的女朋友,然后忘了自己吧。

    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沈乐绵抱着抱枕,心情也好似没有一开始好了。

    “绵绵——!你不来一首玩玩——?不然可会后悔的——!”伴奏太吵,林祥只能用麦克风喊话。

    “我还是算了吧”

    沈乐绵微笑道,很快把负面情绪收拾好。

    没曾想后背却被人轻轻推了下,男生温热的手掌透过衬衫,一下子烫到了沈乐绵心尖上。

    “去玩玩。”

    任逸微垂着眼,看上去也是很无聊,分分钟就能睡过去那种。

    见沈乐绵没反应,又懒散地挑起唇角,贴着她耳边道:“这里按人头算钱。”

    沈乐绵果然跟坐刺猬上一样站了起来。

    按人头收费!!

    不唱那岂不是白花钱了!!

    “唱唱唱!”她险些闪了舌头,“这个怎么选?”

    “嘿!沈小京剧表演艺术家?”林祥笑了,“你干脆来个‘说唱脸谱’得了。”

    “我不会那个!”沈乐绵脸上发烫,气道,“林祥哥你能不能少嘲笑我呀!”

    “好好好,哥错了,”林祥连连求饶,“哥帮你看看啊,咳,‘虫儿飞’总会吧?”

    这个还真会。

    “那就这个吧。”沈乐绵说着,拿起麦克拍了两下,凑近唇边。

    “等我把窗帘拉上,咱绵绵的‘演唱会’,得有气氛。”

    林祥乐颠颠地跑到窗前,“呼啦”一声,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沙发上的男生也跟着坐直身子,灯光打在沈乐绵的脸上,伴奏响起的那一刻,她突然忘了这里还有其他两个人,眼中只剩下了任逸一个。

    沈乐绵唱歌不差。

    童年的时候,她就总是扯着自己的小嫩嗓,每天对着大黄嚎。

    就是那会儿不会控制气息,声音有点太大了,大黄作为首当其冲者,被小主人搅了清梦,只好将耳朵扣在脑袋上,委屈巴巴等刑罚结束。

    阿婆会一边在龙头下冲着刚摘下的桑葚一边夸她唱得好,任逸只会面无表情地端着盆坐旁边,偶尔负责往沈乐绵嘴里塞吃的。

    这个“偶尔”取决于沈乐绵问的频率。

    “绵绵唱得好嘛?”沈乐绵脆生生地问。

    “一般。”任逸没什么语气地说。

    沈乐绵有些沮丧:“可是阿婆说我唱得好”

    然后任逸就会给她一颗桑葚作为安慰,亦或者只是单纯为了“堵嘴”。

    “——你太吵了。”

    从那以后,唱歌就变成了桑葚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还有点冰牙。

    一晃八年过去,那个曾经嫌她吵的人却在一本正经拿着小手机给她录像,还是当年的那款,上面挂着她送的手机坠。

    那还是沈乐绵初三春游的时候在景区买的。

    卖她的大叔说这是“红玛瑙”,有“求姻缘”的效果,一帮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最信这些东西,就连向来抠门的沈乐绵都被气氛渲染了,咬着牙花了五十块钱,买了这么个假冒伪劣玩意。

    “我这儿还可以刻字,小姑娘想刻什么?”店主问道。

    “绵绵要刻字啊——!”

    “刻什么刻什么!哪个字?”

    “是咱们班的吗!!”

    一群八卦狂魔立刻七嘴八舌个不停,沈乐绵自然不好意思把心里想的人写上去,所以最后只让那人刻了个“绵”上去。

    “你怎么刻自己啊!这样就不灵啦!”

    “还是说,绵绵是打算送人的?”

    “把自己送给别人呀——啧啧啧,绵绵竟然还是个痴种。”

    “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就不信我扒不出来!!”

    沈乐绵的心上人一直是三班最大的谜团,除了宋琪和尤桑,再也没有第三个知道。

    送的时候更是有意思,任逸不问价钱,不问材质,不问寓意,上来第一句竟然是:“怎么不送韩彦飞?”

    沈乐绵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她为什么要送韩彦飞??

    “我,我就想送你啊,”沈乐绵红着脸说,“那个人说,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可以保佑对方平安的。”

    其实是姻缘。

    但是她不敢说。

    也不知任逸信不信,反正男生除了评价了一句“丑”以外,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结果第二天就挂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从此再也没离过身。

    红珠子服帖地垂在男生白净的手腕上,像是一滴血泪,又像苍茫茫大雪中的一点梅。

    沈乐绵看着那抹红,忽然眼眶有些发酸。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感情,多到无论看到什么,脑海中浮现的记忆永远都有任逸。

    任逸对于她来说是一团火,她就是围着火飞的小虫。

    火不知道虫儿是在爱它,继续热烈地燃烧着,想让小虫温暖一点。

    小虫装作取暖的样子,也确实在享受火的温暖。

    可是只有它自己才清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是多么渴望和火拥抱,与火同眠。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沈乐绵的视线逐渐模糊,男生的身形也显得影影绰绰。

    好在光从声音还不能听出异常,林祥和许明峰都在为她叫好,纷纷拿起智能机拍摄录像。

    暗恋永远是这世上最苦的糖。

    因为暗,所以苦,因为恋,所以甜。

    沈乐绵不喜欢苦,所以她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她的日记里只有甜。

    她会把所有快乐的事情记录下来,在日记里大胆地对任逸袒露“喜欢”,畅所欲言未来憧憬的世界。

    这样一来,当她再觉得苦的时候,就能停下脚步去翻翻,等元气满满后继续上路。

    沈乐绵从来没有变过。

    她一直很好满足。

    一曲完毕,林祥和许明峰终于发现女孩眼睛发红,一个个调侃着绵绵也太入戏了,唱个歌都能哭鼻子。

    “哭什么?”任逸皱起眉毛,拇指抹过女孩的眼尾,有些用力地揉擦着。

    结果反而越揉越红,像是被谁欺负过一样,任逸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没事”沈乐绵小声说,脸面有点挂不住,“哥你别问了,给点面子好不好”

    “我就说是入戏了吧!”林祥乐不可支,“不是绵绵,你这是想起你前小男友了?”

    沈乐绵:“”

    “韩彦飞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沈乐绵快要无辜死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哥和林祥一直默认她在谈恋爱。

    她怎么会谈恋爱呢!沈乐绵想不明白,除了任逸,她谁都不想谈!

    “谁?韩彦飞是谁?”许明峰不解道,“咱小妹夫?”

    任逸:“前小妹夫。”

    林祥:“你这人可真能给自己贴金嘿!才见了一面,就也成你妹了?”

    沈乐绵:“啊啊啊!你们烦死了!!”

    沈乐绵恼羞成怒地冲出包间,想去厕所冷静一下。

    这家ktv只租了一层,偏偏女卫生间正在消毒,工作人员便让她去别的层看看。

    ktv确实豪华,但租的这栋写字楼却寒酸得很,不然也不会是他们出得起的价。

    更何况今天天气不好,约得还是早场,哪怕是黄金周也愣是有种阴冷的萧瑟感。

    沈乐绵走在空无一人的肮脏楼梯间内,看着时闪时灭的安全出口标识和大块裸露的墙皮,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嘀嗒——

    一滴水从天花板滴落。

    沈乐绵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炸了,像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唰——!”地转过身去。

    只是楼梯间过于潮湿而已。

    不要自己吓自己!

    沈乐绵深吸了口气,以最快速度冲下楼梯,手已经接触到了防火门的表面。

    然后,她听见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像是两个男人,声音压得很低,沈乐绵脚步一顿,没有立刻推门出去。

    防火门虽然老旧,但还是有一定厚度的,沈乐绵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该出去。

    或许是沈乐绵的步子太轻,那两个人竟没注意到防火门后还藏着个人,沈乐绵大气不敢出一口,也不想上厕所了,只想赶紧原路返回,回到任逸他们身边。

    但是她的身体却在下一秒突然僵住了。

    因为有人正站在她身后。

    伸出手,拍了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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