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仙女的庇佑
马车前行得并不快，可虽然杨姮跳下马车时在地上滚了几圈卸了一点力道作为缓冲，还是摔麻了半边身子。
红袖都吓傻了，急忙喊停了马车。
闻人非和魏律在另外的马车上，听到喧哗声后才知道杨姮竟然跳车了，赶忙都下了车。
杨姮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能动了，便立刻站起来跑向了车队的末尾。
小林已经被抽得蜷缩在了地上，一层薄薄白雪衬托下，他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杨姮惊呼一声，直接冲上全挡在了小林身前。
“住手，不准打了！你要驱赶他抽一鞭子就好了，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杨姮又冷又疼又气，呵斥的时候都忍不住抽气。
那侍卫见到是杨姮，高高举起的鞭子迟迟不敢落下，立刻就从马上翻滚下来，跪在地上求饶。
红袖跑过来，立刻查看起了杨姮的情况，却被杨姮拉住了手。
“红袖姑姑，我没事。”
红袖愠怒，冷眼瞪向小林
“公主，你要知道你如今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就这样不顾危险跳下马车？你若是出了好歹，你对得起你娘吗？”
杨姮当然也很惜命，她也知道自己跳下马车很危险，可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林被打死呀。
“红袖姑姑，我不想死，小林也不想死。明明其实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救下这个孩子，但是姑姑不开口，我愚笨，便只能想到跳车来救他了。”
红袖咬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杨姮也恼了，吼道：“无关紧要的人就可以什么错都没有，却还要被鞭打至死吗？”
红袖欲言，却被闻人非阻止了。
闻人非站着低头看了一眼被杨姮挡在身后的小林，眼眸微动，说道：“先扶公主回马车上，让随行的太医来为公主诊脉。”
“至于人，公主想施恩，便施恩，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
闻人非看向魏律微笑，魏律点头，并没有去看被打的孩子是谁，而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卫。
“顾将军的护卫，为何擅离职守？”
“是本将军让他来看看，什么人竟然敢尾随公主的车队，若是有意图不轨者，就地正法。”
一道阴冷如毒舌吐信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众人回头，便看到顾佛缓步走了过来。
魏律皱眉，顾佛比之前还要阴沉古怪地多，似乎和之前他在摘花楼遭遇意外有关，只是顾佛和陆鼎都对那件事讳莫如深，他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顾佛是遭遇了什么刺杀，竟然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小孩？
魏律瞥了一眼躲在杨姮背后的小林，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孩子虽然蓬头垢面，但是依稀可见俊俏，似乎是顾佛喜好的那种。
顾佛走近，一脚踹翻了侍卫，冷笑：“连只小猫都解决不了，配做本将军的侍卫吗？还惊动了敬淳公主，以死谢罪吧。”
杨姮便见那侍卫果真抽出到要自裁，急忙吼道：“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你怎么让他以死谢罪？”
顾佛眯起眼，狠狠盯着杨姮，说道：“哦，那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以死谢罪？”
红袖急忙挡住了杨姮，低头说道：“顾将军，公主回京还倚仗您和陆将军呢，只是公主年幼仁慈，见不得有人为此而死，才一时口不择言。”
顾佛冷笑，说道：“既如此，那就废你一只手吧，抽了这么多鞭都没把人打死，这要是刺客来了，你怎么保护本将军，怎么保护公主？”
刀光衣衫，顾佛手起刀落便砍下了那侍卫拿鞭子的右手，一声惨叫在车队里响起，却没有敢回头看过来。
杨姮呆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佛，她眼前一瞬便闪过了南梦村的大火和那些死于刀光下的村民们，胃中忽然作呕，她跪在雪地里狠狠吐了出来。
顾佛勾起唇角，慢慢拿紧了手里的刀，对着杨姮抬了起来。
魏律一声咳嗽，拂袖挡住了顾佛的刀。
“顾将军，此间事既然已经处理完了，便继续上路吧，这雪有变大的趋势，需在天黑前赶到下一处。”
顾佛丢开长刀，眼角却忽然瞥到了从杨姮身后冒头的小林，他猛地大喝一声：“是你！”
顾佛身后便来抓小林，杨姮一把推开小林，然后拔出匕首对准了顾佛。
“顾佛，你敢！”
杨姮背后，小林失神地紧紧抓着杨姮的裙角，长长的睫毛狠狠抖了两下。
他没有看凶神恶煞的顾佛，也没有看众人惊怪恐慌的神情，他的眼底只有杨姮铺在白雪地上那嫣红色的百褶裙。
真好看哪。
而裙子的主人，此刻拿着匕首，挺直了单薄的身体，牢牢地挡在了他面前。
像是，坚不可摧的花朵。
小林看着自己的手，在泥地里挣扎过的双手漆黑，全是脏污，因为紧紧抓着杨姮的裙子，那漂亮的裙子上已经有了黑黑的痕迹。
小林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插进泥地里偷偷抓着雪擦着手，想让自己的手干净一点。
柳如漻离开后，他什么都没想，双脚便已经朝着离去的车队跑了起来。
他虽然很矮很瘦，但是他跑得飞快。
他从小就在林子里跑，在水里跑，就为了弄到一口吃的，他很饿，可是越饿就越得跑得快，这样才能吃到东西。
跑得慢了，就会挨打。
一开始他会哭着喊娘，喊爹，但没人来救他。
他阿爹死了，他娘疯了，他哭得越厉害，打他的人就越用力，于是渐渐地他连挨打也不哭了。
不哭了之后，打他的人也很快就会骂骂咧咧离开，他就会带着吃的漫山遍野地跑，找他疯掉的娘，把吃的塞进他娘的嘴里。
后来，他娘也死了。
他觉得他也可以死了，但是，他又遇到了那个漂亮的像花儿一样的女孩。
第一个在他跑得慢被抓住后，没有打他，还给了他好多甜枣的姑娘。
第一个在发现他偷东西后，不骂他，还给他喂了包子的姑娘。
第一个拿着匕首挡在他面前，不允许别人打他的人啊。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娘拜的仙女下凡了吗？
神仙真的会下凡保佑他。
风雪忽然大作，领队的人骑马赶来，汇报说他们需要加快行程了。
顾佛不肯离去，他已经认出了小林。
而杨姮也不肯退让，她知道，只要她松口，小林一定会死。
红袖跪了下来，对杨姮说道：“公主，放弃吧。这个孩子我们带不回去的，除非他愿意净身入宫做太监，但即使那样，你也未必能护的住。”
小林和念秋满春不一样，他好像是直接得罪了顾佛。
杨姮也知道红袖说的是实话，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正在纠结之际，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弱弱地：“杨姮。”
杨姮回头，看到小林那双圆圆的，温柔又无害的黑色眼瞳，里面没有一丝丝害怕。
“我不怕，你去做公主吧。我，我，我就是——和——和你，告别。”
杨姮看着小林，没有说话。
小林不是哑巴，也不是结巴。只是太久不说话，一紧张激动就会结巴。
他说他不害怕，那为什么会结巴呢？
杨姮回头，乞求地看向魏律，可是魏律神色淡漠。
杨姮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闻人非面前。
杨姮仰头，说道：“我听闻您是大梁的国师，连陛下都听您的话。”
闻人非垂眸，神色平静，答道：“公主，我只是一个算命的山野闲人罢了。”
“而且，微臣修道讲因果，从不出手救无关之人，不沾因果。”
杨姮仰头：“那国师可否收他为徒，这样他就是国师可以照拂的人。国师讲因果，今日国师若是愿意结下这善因，来日我必定报答国师。”
闻人非轻笑，“公主，你这是强行让微臣沾因果。”
杨姮：“国师，如果你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救，配当天下人的国师吗？”
闻人非神色冷然，说道：“公主小小年纪，倒是会用激将法。”
杨姮咬牙，一把抓住闻人非的袖子，从他袖子里摸出了之前他卜算用的三枚铜钱来。
“好，既然国师讲因果缘分，那我们就看天意，猜正反，若是这三枚铜钱为正的多，那你收他为徒，若为反面的多——”
小林忽然开口：“那杨姮，你就别管我了。”
杨姮眼眶酸涩，却瞪大了眼睛看着闻人非。
闻人非轻叹了一声，笑道：“算了算了，老夫到也曾算过，自己的确还缺两个弟子，便看看你小子与我的缘分吧。”
杨姮抬手，丢出了三枚铜钱，铜钱落地，赫然是三枚都是正面朝上。
闻人非幽幽看了杨姮一眼，随即说道:“天意如此，我便收他为徒。”
顾佛想要拦人，却被陆鼎拉住了。
“闻人非，暂且动不得。”
杨姮见状，这才趴在了红袖怀里。
待红袖带着杨姮回马车，闻人非踱步走到了小林身边，然后弯腰捡起了雪地里的三枚铜钱。
“真是个狡猾的小丫头，母女两个都一样爱偷走我的铜钱。”
他的掌心轻轻掂了掂那三枚铜钱，铜钱翻转，两面皆是正面。
“那么，现在到底你了，让我看看你的面相，是否真的适合做我的徒儿……倒是个因果缘浅，六亲断绝的命格，有趣了，有名字吗？”
“林——”
闻人非看着眼前不爱说话，似乎结巴的孩子想了想，便道：“入我门，便断尘缘。此后，你随我姓，便叫闻人聆吧。”
不擅言语，便愿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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