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的兵马对于杨姮的公主身份视而不见,杨姮无法离开院子,便直接让半夏和温冬去寻魏明和魏曜。
可片刻之后,温冬半夏却告诉杨姮,魏明和魏曜在荀侍官的带领下去了北山亲查矿区。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原本是魏曜他们给特使安排了接风宴的时间,怎么会在此时去北山?
杨姮觉得奇怪,但是现在魏明和魏曜不在,她和温冬,半夏双拳难敌四手,直接闯肯定闯不出去。
杨姮呵斥了守卫远离,不能出院,但是这些人也不能贴身跟着她。
她让半夏和温冬先去打听司徒风的消息,看司徒风有没有被抓住,自己则是回房间想办法出去。
回到房间,正笨拙地给自己上药的闻人聆吓了一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
杨姮却一脸如常,取过药瓶直接给闻人聆上药,快速包扎好了伤口,问道:“外面都被西营的人守着,你怎么进来的?”
闻人聆额头疼出了冷汗,咬牙道:“我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之前世子手底下的人,他们认得我就放我进来了。怎么,你出不去了?”
杨姮没否认,她快速的从箱子里找出了红雨,十面埋伏和匕首,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了一套窄袖衣服。
闻人聆见状,知道杨姮打算跑出去,便道:“你是去寻魏明还是魏曜,还是打算从上前兵马的看守中强行带出徐风?”
杨姮看了一眼窗外飘飞的雨丝,说道:“我不会傻到强行从千军万马里找出徐风来,我会去找魏明和魏曜。魏曜会帮我,魏明……”
闻人聆饶有趣味地看着杨姮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笑了。
“我听闻敬淳公主与清平君关系匪浅,如果请平静真的掳走了徐兄,没准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知道公主待徐兄太好吃味了,可是公主不是与世子才是——”
闻人聆话没说完,被杨姮一记冷眼扫过来,只得识趣地闭上了嘴。
“公主可知,我先前为世子卜算过一卦?他在平州有劫难,不知道这劫难何时何地因何发生,但为了避免世子之难波及到公主,我劝公主还是安心留在此地。”
杨姮抱着衣服走到了屏风之后,说道:“我等得一时半刻,但,徐风不一定等得。”
“至于命和劫数,我向来不信,小林。虽然你是国师的弟子,但我也依然觉得,命数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若当年你我都信命,如何会有今日重逢?”
天光阴沉,却在那山水屏风上找出了杨姮的一抹淡淡倩影,闻人聆忙转过身去,可杨姮的言语,便像是从窗户飞进来的冰凉雨丝,缠绕在他心头上,反反复复。
杨姮换好衣服出来,对闻人聆说道:“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出去之后,也许他们会来试探,你受伤了便留在这里帮我做个掩护,他们来找,你只管生气砸东西,他们不敢进来的。”
闻人聆眉宇间露出一抹担忧,说道:“徐风没那么容易死,他不是一般人的命格。”
杨姮俏丽的眉眼露出寒意,说道:“我不信这个,我不能以为你一句他不会死,便明知他身处危险就不行动,在这里等着他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闻人聆眼底滑过一丝挣扎,在与杨姮擦肩时猛地抓住了杨姮的手,“他危险,那你呢?你不也是用尽全力才活下来吗?为了救他,让你自己身处险境就可以吗?”
杨姮垂眸片刻,抬头沉着地说道:“可,是他现为了我让自己身处险境的。如果不是为了回头救我,他此刻早就在应安,大功告成。”
“更何况,闻人聆,他的亲人皆是因我母女二人而死,尤其是他的父亲,他这些年所遭受的苦难,日日游离在战场生死的边缘,起因都是我,我不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我做不到,也不能。”
杨姮甩开闻人聆的手,转身便出了门。
闻人聆不知道杨姮打算怎么出去,但是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这些年在山上修炼出的平静心绪,又一次翻涌起来。
他想到当年上山,师父让他每日蹲着一碗水走山上的九百多级石阶,从山地到山顶,再从山顶到山底。
整整一年,只是为了锻炼他的心性。
“闻人聆,入我门者,讲因果缘分,窥天机,与天道相违,有损于自我运道命格,所以我门中弟子,最忌与世俗他人牵扯过深,你们必须做到,世间万物,七情六欲,皆不可入心,浅尝辄止,方能修成大道。”
心中在意的越多,手中那碗水,便在颠簸中洒的越多。
当眼前身后一切都不入心,心静如石,才能端得住手中的那碗水。
师父教他的第二课,是关于命。
生死有命,勿要执着。
他们算天算地算人算命,也只点到为止,若是提点之后,旁人仍然执迷不悟,他们就该一笑了之,任由他生生死死。
师父并没有教第三课,第三课是下山游历。
他的大师兄在他入门前便已经下山去了,再没有回到山上。
入门那年,他的二师姐也下山去了,此后每年有书信送到山上问候师父,却也没有回山。
师父不允许师妹如今下山,说师妹须得在他死后十五年才能下山去,但小师妹无法无天,师父仙逝,师妹预见天下将要大变,便收拾包袱偷偷下山去了。
而他,师父说,他是四个弟子中最有机缘修成大道的,他如果一辈子不下山,做到心境通透,便是未来闻人谷未来的主人。
可是他也会想,师父口中的大道究竟是什么?
成为闻人谷的主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师父于他是再生父母,所以他是准备留在山上一辈子的,反正这些年,他也的确对世间万物,兴趣乏乏。
算到师妹要出事,所以无奈下山找师妹,一路他也小心谨慎,不沾因果,可直到与杨姮重逢。
原以为十年修行,心性已如顽石,却不想,在这平州大雨里,那石头碎了个干净。
“对于执念过深的人,若是提点无效,便该就此放手。但是,她是杨姮。”
杨姮,是他这十多年在山上,唯一会想念的山下人。
也是他对于这世俗人间,唯一一点不想断开的因果。
闻人聆咳了两声,推开门走了出去,大声喊道:“公主跑了,她去北山寻特使和世子,你们还不去追?”
杨姮,不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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